第 115 章
璟帝今年格外的有興致,情緒高漲,跟大家有說有笑,開懷暢飲。
璟帝興致勃勃,導(dǎo)致這頓年夜飯吃得意外的久,他不放下筷子,其他人自然也不敢放下筷子,只能陪他吃吃喝喝,明明已經(jīng)吃不下去了,也得拿著筷子做做樣子。
年夜飯后,宮里放起了煙花,煙花絢爛奪目,在夜空中肆意綻放。
璟帝喝多了酒,終于回去休息了,他離開之后,剛才還熱鬧非凡的場面立即冷了下來。
在璟帝面前一個個笑容滿面的人,都懶得繼續(xù)維持笑容,平日針鋒相對的人已經(jīng)開始陰陽怪氣起來,有幾個還忍不住吵了起來。
淑妃幾乎在璟帝離開之后就冷下了臉,璟帝離開的時候,她想要跟在璟帝身邊伺候,順便侍寢,結(jié)果璟帝竟然當(dāng)著眾人的面拒絕了。
她忍不住輕輕咬了咬牙,懊惱又痛恨,自從秦壯啟出事之后,璟帝就再也沒有召她侍寢,一次都沒有,唯一令她感到安慰的是璟帝也沒有召其他人侍寢,這段時間一直自己住在璟陽宮里。
她坐在這里,只覺得異常煩躁,賀懷瑾今年遠在邊關(guān),沒能回來拜年,她心情如何能好,本來就不過是在強顏歡笑罷了。
更何況秦家就此沒落,她的親人不知道在苦寒之地如何受苦,她看著這滿桌飯菜,只覺得食不下咽,偏偏九鶯鶯這個罪魁禍首就坐在她對面,及其礙眼,她剛才礙于璟帝在這里,才勉強吃了許多,現(xiàn)在胃脹的難受,不上不下的像藏了一塊石頭在肚子里。
九鶯鶯沒有理會眾人精彩紛呈的變臉表演,推著賀懷翎悄然離去。
待走遠了,賀懷翎回頭問:“現(xiàn)在就回東宮嗎?”
九鶯鶯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綻開的煙花,說:“算了,本來想早點回去陪絮如,現(xiàn)在天色已晚,絮如一向睡得早,估計早就躺下了,我們回去見不到她,不如留在宮里看會兒煙花。”
賀懷翎自然沒有意見,任由九鶯鶯推著他往前走。
他們沒有看到,在他們離開之后,一名太監(jiān)神色匆匆的走到桌旁,在淑妃身邊附耳說了什么,淑妃聽到之后面容巨變,全身都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她再抬頭時,看向他們的目光無比怨毒,猶如蛇蝎,恨不能將他們碎尸萬段。
九鶯鶯推著賀懷翎往前走,不知不覺來到了她當(dāng)初落水的那個湖邊。
她認出那個湖來,眼睛一亮,指著湖水有些興奮的道:“你看!這個湖就是我小時候落水的那個湖!”
賀懷翎神色復(fù)雜的看了一眼平靜的湖面,沉默半晌,聲音干澀的問:“你當(dāng)年在此處落水,并非愉快的記憶,為何看到此湖還如此開心?”
九鶯鶯不以為意的看著平靜的湖面,莞爾道:“這里對我來說,雖然有不好的記憶,但也是我認識救命恩人的地方,所以也不算太壞。”
賀懷翎啞然失語,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
九鶯鶯沒有注意到賀懷翎倏然的沉默,遠處一簇?zé)熁ㄢ痪`放,倒映在湖面上,看起來流光溢彩。
九鶯鶯盯著湖面上的反光看了片刻,郁悶的說:“可惜我還沒有找到我的救命恩人,宮里來來去去的太監(jiān)實在是太多了,一點線索也沒有。”
賀懷翎聲音弱弱的說:“也許你找錯方向了。”
九鶯鶯沒有聽到他細若蚊蠅的話,她仰望著天上五顏六色的煙花,倏爾笑了笑,聲音輕快的說:“不過我相信,我們現(xiàn)在一定正在看著同一片夜空,有幸的話,我們也許還在看著同一片煙花。”
如果她的救命恩人還留在宮里做太監(jiān),現(xiàn)在說不定也在哪個角落欣賞著煙花的綻放,也許擦肩而過,互不相識,但在各自的角落里,各自安好,也是一種福分。
賀懷翎仰望著天上的煙花,不自覺看向九鶯鶯的眼睛,九鶯鶯漆黑的瞳孔里倒映著不遠處的煙花,一雙漂亮的眸子仿若精致的琉璃,帶著驚心動魄的美。
他不自覺勾起唇角,看著九鶯鶯輕聲微笑道:“我也相信,你們現(xiàn)在一定在看著同一片煙花。”
九鶯鶯含笑點頭,心里不自覺高興了許多,她站在湖邊跟賀懷翎一起欣賞了一會兒煙花,才再次推著賀懷翎往前走。
兩人走過拐角,正好路過一處宮殿,九鶯鶯仰頭看著牌匾上的‘鳳鳴宮’三個字,腳步不由一頓。
這里是純善皇后生前住的地方,純善皇后跟她的封號一樣,是一位純真善良、不爭不搶的人,她這個人很喜歡安靜,所以當(dāng)初才將宮殿選在這個比較偏僻的角落。
純善皇后過世之后,璟帝就下旨封了這里,這些年里后宮無主,這所宮殿就一直荒廢著。
賀懷翎抬頭看著面前的鳳鳴宮,神色微滯,啟唇問:“想進去看看嗎?”
九鶯鶯看著大門上的門鎖,“怎么進去?”
璟帝已經(jīng)下旨將這里封鎖,這些年也無人進出鳳鳴宮。
賀懷翎聞言輕笑了一下,不知從哪里變出一把鑰匙,推著輪椅走過去,三兩下就將門鎖打開,然后回頭看向九鶯鶯。
九鶯鶯錯愕的愣在原地,沉默片刻,心虛的左右看了看,然后松了一口氣,還好這里荒廢已久,門口沒有護衛(wèi),周圍也沒有什么巡邏的人。
她趕緊走過去,推著賀懷翎快速的進了宮門,像做賊一樣,謹慎的將大門關(guān)上。
賀懷翎看她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不由笑了笑,“放心,這周圍很少會有人過來。”
九鶯鶯輕輕頷首,表示知道,如果不是這里甚少有人來,她當(dāng)初落水之后,也不會差點沒有人救。
她抬頭看向鳳鳴宮,心里有些驚訝,鳳鳴宮里跟她想象的不同,這里雖然荒廢已久,但是里面沒有像她想的那樣雜草叢生,反而庭院錯落有致,花草整齊,保持著鳳鳴宮以前的模樣,就像有人時常派人打掃一樣。
這個人是誰,九鶯鶯光看賀懷翎剛才熟悉的開門動作,就能知道了。
九鶯鶯站在門口看了片刻,才推著賀懷翎一步步走進去,這是她第一次來鳳鳴宮,她當(dāng)初進宮治病的時候,純善皇后早就已經(jīng)過世,這里也早就被璟帝下旨封上了。
九鶯鶯從鳳鳴宮里的景致能看出來,純善皇后生前是一定是一位蕙質(zhì)蘭心的人。
這里景色幽雅,亭臺樓閣、繁花綠草,看起來雅而不俗,就連現(xiàn)在這樣的冬日,花園中也不失亮色,這里不但種著許多奇珍異草,還種著很多海棠樹。
九鶯鶯看著滿院的海棠樹,微微怔神,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到這么多的海棠了,純善皇后活著的時候,整個宮里都種滿了海棠,如果那些海棠樹沒有被拔掉,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如這座宮殿里的海棠樹一樣高大了。
九鶯鶯忍不住感嘆道:“母后一定是一位很溫柔的人。”
“嗯。”賀懷翎淺笑了一下,道:“母后脾氣很好,就像沒有什么事能令她生氣一樣,跟她待在一起,整個人的情緒都會變得平和許多。”
純善皇后的形象在九鶯鶯的心里一點一點變得立體。
她想起柳絮如的暴脾氣,忍不住在心里感嘆,她們兩位雖然是親姐妹,但是性情卻大不相同,一個溫柔似水,一個熱辣如火。
這些話她當(dāng)然不能跟賀懷翎說,畢竟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不知道柳絮如的身份。
九鶯鶯垂眸看向賀懷翎,忍不住問:“你以前經(jīng)常來這里嗎?”
“嗯。”賀懷翎點頭,視線在院子里看了一圈兒,神色有些悵然的摸了摸不旁的小石獅子。
他低聲道:“我偶爾會過來看看,這是我小時候長大的地方,又是母后留下的地方,所以我在過年、過節(jié)或者母后的祭日,都會盡量找時間來這里坐一會兒。”
他當(dāng)初之所以會正好路過湖邊救了九鶯鶯,就是因為他那天來了這里。
那段時間璟帝命他跟在太傅身邊學(xué)習(xí),所以他基本不住在宮里,每天都跟在太傅身邊,跟太傅考察民風(fēng),學(xué)習(xí)太傅的處世之道。
那天正好是他母后的生辰,所以他是偷偷回宮的,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當(dāng)時他不能聲張,也不能向九鶯鶯表明身份。
畢竟九鶯鶯當(dāng)時住在淑怡宮里,他不能讓淑妃知道他回宮的事,不然淑妃一定會借題發(fā)揮,鬧到璟帝面前。
只是他沒想到竟然因此讓九鶯鶯誤會了他的身份,早知如此,他寧可被璟帝處罰,也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張九鶯鶯表明自己的身份。
九鶯鶯聽到賀懷翎話,輕輕地點了點頭,心里有些惆悵的想,賀懷翎之所以會經(jīng)常來鳳鳴宮,一定是因為他心里很想念純善皇后。
她想象著賀懷翎一個人落寞的在這里懷念純善皇后,就忍不住有些心酸。
她轉(zhuǎn)頭看向賀懷翎,情不自禁的開口道:“你以后如果想來這里就告訴我,我陪你過來。”
她說完之后,微微一愣,然后苦笑了一下,賀懷翎登基之后,她還不知道會在哪里,又如何能陪賀懷翎過來?
更何況,這是屬于純善皇后的地方,對賀懷翎來說一定很珍貴,他不會希望閑雜人等來這里打擾,他只會帶對他來說重要的人來此一起懷念純善皇后吧。
她輕輕搖了搖頭,剛想說‘算了’,賀懷翎就抬起頭,含笑應(yīng)道:“好,說話算話,你以后一定要陪我過來。”
九鶯鶯微微一愣,半晌才點了點頭,聲音很輕的重復(fù)道:“說話算話……”
這里是賀懷翎心里柔軟的一角,賀懷翎竟然默許了她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