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第 44 章
這是一家日式火鍋店,日式風格的房間和庭院,門堂下做了一個木制秋千。</br> 等車離開的時候,顧悠然玩心大起,蕩起秋千,還要溫修遠來推。</br> 溫修遠依言走到她身后,輕輕推開秋千。</br> “不夠高,再來。”顧悠然不滿足的說。</br> 溫修遠笑了一下,手上的力氣重了幾分。</br> 秋千一前一后的蕩起,淅瀝小雨聲,還有她如銀鈴般的笑聲,讓這個陰雨的晚上變得不再寒冷。</br> 秋千越蕩越低,溫修遠遲遲不來推她,顧悠然催促說:“師兄快推啊,我要停下來了!”</br> 等了一會兒沒動靜,顧悠然回頭,看到溫修遠正拿著手機對著自己。</br> 他在拍她?</br> !!!</br> 臉上還有傷,怎么能拍照?!</br> 溫修遠剛好抓拍到她回眸的那一瞬間,隨后將手機裝回口袋,不動聲色的說:“求索S60pro,夜間拍照也清晰。”</br> “……”</br> 誰讓你這時候打廣告了?拍的越清晰,臉上的傷就越明顯啊!</br> 顧悠然用未受傷的腳著地,一個剎車讓秋千停下來,走下秋千就要去搶手機,“來,我把臉P一下。”</br> 溫修遠無奈失笑,舉高手機,“這么沒自信?”</br> “我今天沒洗臉,還有傷,不行,得P一下。”</br> 顧踮著腳尖,一手攀著溫修遠的肩膀,一手去拽他高舉的手臂,溫修遠擔心她的腳再次受傷,攬住她的腰,一把將她抱了起來。</br> “……”</br> 雙腳猛然離開地面,顧悠然被嚇到,急忙摟緊溫修遠的脖子來維持平衡。這樣一來,兩個人幾乎貼在一起。</br> 他臉上還有來不及掩去的的笑意,眼中清晰映著她的影子,門堂昏黃的燈光下,兩道糾纏在一起的身影,呼吸交織、眼神交匯,曖昧游移。</br> “師兄。”顧悠然氣若游絲般喚了一聲。</br> “嗯。”溫修遠輕應,聲音是克制的低啞。</br> “你勒著我的肋骨了。”</br> “……”</br> 顧悠然疼得皺眉,“嘶,疼。”</br> 溫修遠垂眸,抿唇失笑,松了手臂,將她放下來。</br> 一踩到地面,顧悠然趕緊扶住被勒痛的肋骨。</br> 這時,侍者穿過庭院而來,畢恭畢敬道:“溫先生,車到了。”</br> “知道了。”</br> 溫修遠的聲音已經(jīng)恢復如常,唯有耳尖如滴血般的紅,暴露了他不為人知的情緒波動。</br> 雨還在下著,溫修遠再次將顧悠然抱起,穿過庭院的石板路。</br> 回程的路上,沒有人說話,車里彌漫著淡淡的尷尬。做溫修遠助理這段時間,顧悠然早已經(jīng)習慣和溫修遠同處一個空間,也不怎么不交流,卻不會尷尬。可此刻卻不同。</br> 大概是……勒到她的肋骨的緣故?</br> 可這也不能怪她呀,當時真的很疼。</br> 快到家時,一路沉默的溫修遠忽然問:“明天打算做什么?”</br> “在家,哪也不去了。”</br> “不無聊了?”</br> “出門太不方便了,總讓你抱來抱去的,腰容易受傷。”</br> 因為寫書需要,顧悠然真的查過不少這方面的資料。于是,頗有一副過來勸年輕人的口氣,語重心長的說:“師兄,腰可太重要了,事關人生幸福,千萬不能受傷。”</br> 這話一說完,她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她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教育一個三十歲的男人腰很重要?</br> 于是趕緊解釋:“我沒別的意思,就是你腰很重要,我的腳不重要。”</br> ……</br> 這解釋的什么啊?還不如不說話!顧悠然懊惱的想著,聽到他低笑一聲,不禁看向他,而他也正看著她,車里光線很暗,他的眼睛卻閃著光芒。</br> “我腰好得。”</br> “……”</br> 他湊近一些,聲音更加低沉,“你大可以放心。”</br> “……”</br> 顧南山說第二天一早就要入駐俱樂部,正式開始訓練。顧海生攔不住他,又睡不著,只能在客廳一遍一遍的踱步。</br> 顧悠然進門時,看到的就是顧海生披著和她年紀差不多的毛衣開衫,在客廳里來來回回的走。</br> 一見到顧悠然,顧海生仿佛終于找到情緒發(fā)泄口似的,十分不悅的質問她:“腿還沒好又跑哪去了?”</br> 顧悠然換好鞋,小聲說:“沒去哪,您怎么還不睡?”</br> 顧海生覺察出不對,走近她又問:“你怎么了?臉怎么這么紅?”</br> 顧悠然趕緊雙手捧住臉,滾燙的溫度驚到她,當著顧海生的面,只能硬著頭皮撒謊:“外面太冷了,凍得。”</br> 顧海生又打量了她一會兒,并未多想,指著顧南山的房間說:“南山明天一早就要去俱樂部。”</br> 顧悠然看了一眼亮燈的房間,平靜的說:“挺好的,早點入隊,早點訓練,爭取好成績。”</br> 顧海生嘆口氣,低聲嘟囔:“我是不是太民主了?怎么如此輕易就同意了!”</br> 顧海生一直覺得離婚給年紀尚小的顧南山造成很大的傷害,總是對他有愧疚之心,以至于向來對他說一不二,從來不對他提任何要求,而不像對待顧悠然那樣,你不愿意工作,我就一直找到你愿意為止,打著為她好的旗幟,多少有幾分強人所難的意思。</br> 顧南山要去做職業(yè)選手,反對聲音最高的其實是楊文欣,向來思維敏捷、思想深沉的顧教授卻一下子沒了章法。</br> 顧悠然倚著鞋柜笑了,“您是不是記錯了?昨晚您和我媽四方會審似的,我都傷成這樣了還在給你們說好話,連師兄都出面替南山說話,您還想怎么反對?”</br> “……”</br> “關鍵現(xiàn)在反對不也沒用嗎?你攔得住他嗎?既然攔不住就放手吧,您放心,他的日子不會比您差,”顧悠然對著房間喊了一聲,“南山,時斐給你開多少薪資?”</br> 顧南山平靜的回答:“一萬。”</br> 顧海生一驚,不可思議道:“打個游戲還有工資?年薪?”</br> 顧悠然哭笑不得,“月薪啊爸爸!”</br> 顧海生感覺人生觀遭受到巨大沖擊。他辛勤耕耘一輩子,日常工資才多少錢?一個高中沒畢業(yè)的小毛頭小子,打個游戲就能拿一萬?</br> 顧悠然觀察著顧海生的臉色,忍著笑繼續(xù)問顧南山:“如果拿冠軍呢?”</br> 顧南山:“分獎金。”</br> “打進職業(yè)賽呢?”</br> “重新簽薪資合同。”</br> “會比現(xiàn)在高嗎?”</br> 顧南山走出臥室,點點頭說:“會,職業(yè)選手平均年薪幾百萬。”</br> 顧海生已經(jīng)愣在原地。</br> 顧悠然攤攤手,“爸爸,時代在進步,您是老師,更應該走在時代的尖端啊。”</br> “對了,還有一件好事要和您分享一下。”顧悠然清清嗓子,抑揚頓挫的說:“不務正業(yè)的我的小說改編的電視劇要開機了,而且又有影視方要買新書的影視改編權了!”</br> 顧悠然看著自己指甲,態(tài)度十分無所謂的說:“新書已經(jīng)寫了一個多月,估計賣個幾百萬吧!”</br> 張口閉口錢錢錢,顧海生有些生氣,聲調(diào)沉了幾分:“掙錢多少并不能衡量真正的價值,你們……”</br> 顧悠然打斷父親,“我和南山的價值,就是給普通大眾的生活增添一點娛樂,您這樣的知識分子是社會的中流砥柱,但是只有這些未免枯燥,總要找點樂子嘛。”</br> “……”</br> 顧海生這一夜能不能睡好,顧悠然不知道,反正她是沒睡好。</br> 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溫修遠,那近如咫尺的臉龐,深邃的目光,透過衣料傳遞而來的熱量……以及她逐漸失去控制的心跳。</br> 不對不對,這不對。小說是小說,現(xiàn)實是現(xiàn)實,怎能混為一談?</br> 她像貼煎餅一樣,在床上翻來覆去,第一次深刻認識到演員有多么了不起。</br> 每一次角色詮釋都要愛上一個人,殺青后迅速抽離,將角色和本人的情感清晰區(qū)分。她就寫個小說而已,已經(jīng)要分不清小說和現(xiàn)實了。</br> 不過,確實也有因戲生情的情況,那他們……不不!她急忙搖頭打消這個危險的念頭。</br> 小說里男女主互相暗戀,一切感情水到渠成,她和溫修遠壓根不是這種情況,在她開始寫小說前,他們才剛接觸沒多久,到現(xiàn)在滿打滿算也不夠三個月,哪有那么輕易的感情?!</br> 一直到很晚,顧悠然才迷迷糊糊睡著,睡得也極其不安穩(wěn),腦海中反反復復的一句話就是:我不喜歡他。只是上下級、師兄妹,是關系不錯的朋友。</br> 一夜沒睡好的顧悠然到了早晨才睡沉,卻被乒哩乓啷的聲音吵醒,十分不悅,批了件外套便出了臥室。</br> 一來到客廳,她就懵了。</br> 時斐之所以出現(xiàn),應該是接南山去俱樂部的。可是時教授為何在此?</br> 時謹看著頂著一頭亂發(fā)、懵懂迷瞪的顧悠然,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后莞爾一笑,“然然醒了。”</br> 顧悠然猛然回神,趕緊撫平頭發(fā),又揉了把眼睛,抿唇笑起來,“時教授早上好。”</br> “聽說你的腳扭傷了,今天剛好燉了豬腳湯。”</br> 顧悠然:“……”</br> 又是豬腳湯。</br> 時斐倚著門框吊兒郎當?shù)恼f:“姑姑,聽者有份。”</br> 時謹沒好氣兒的看著時斐笑了一下,“準備的多,來喝吧。”</br> 顧南山很有眼力見的去準備碗碟,顧悠然趁機沖進衛(wèi)生間刷牙,不能洗臉,只能用打濕的洗臉巾隨便擦擦,還好底子不差,也算干凈清爽。</br> 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做了一個深呼吸,走出洗手間。</br> 餐廳里,湯已經(jīng)盛好四碗,顧南山和時斐并排坐,時謹在對面,身邊還空著一個位子。</br> 顧悠然乖乖走過去坐下來,笑著說:“太麻煩教授了,還送湯過來。”</br> “沒事,今天剛好來老宅,順道的事。腳怎么樣?”</br> “嗯好多了,”顧悠然喝了一口湯,大贊,“好好喝,很鮮美。”</br> “還有呢,喝完再盛。”</br> “……”</br> 顧悠然覺得自己這輩子的豬腳湯在這幾天喝完了。</br> 時斐:“姑姑消息太靈通了,竟然知道悠然腳受傷,”說著又碰了碰隔壁的南山,“你怎么不提前告訴我,我好提個果籃。”</br> “你又沒問我。”</br> “……”</br> 時謹笑吟吟的說:“我朋友告訴我的,對了,”轉向顧悠然說,“就是她幫你做的治療。”</br> 原來那天那位醫(yī)生果然和溫修遠認識,不僅認識,還告訴時教授。那么……手腕勒傷的誤會也說了?</br> 想至此,顧悠然趕緊將袖口往下拽拽,把手腕的勒痕徹底遮住。</br> 幸好時謹并未注意到手腕,顧悠然松口氣,笑著說:“多虧那位醫(yī)生。”</br> 接下來的時間,顧悠然便專注喝湯。一口接一口,碗很快就見底。</br> 時斐:“您怎么老盯著她看啊?”</br> 顧悠然抬頭,看到時斐正滿臉疑惑的看著時謹。</br> 時謹:“沒有啊。”</br> “難道是……”時斐故意拉長腔調(diào)。</br> 顧悠然屏住呼吸。</br> 時斐:“想認她做干女兒?”</br> 顧悠然:“……”</br> 時謹佯怒,“瞎說什么呢?沒個正經(jīng)的。”</br> 時斐哈哈笑了起來,放下勺子對顧南山說:“走了,回去訓練。”</br> 顧南山收拾了碗送進廚房,才跟著時斐離開。</br> 時謹也準備走了,囑咐顧悠然說:“你在家好好養(yǎng)著,千萬別二次受傷。”</br> 顧悠然乖乖點頭,“嗯,好的。我送您。”</br> “不用,你腳傷不方便。”</br> “沒事的,正常走路小心一點就行。”</br> 時謹拗不過她,兩人穿過廳堂,走出顧家大門,還沒下臺階,一輛越野車便穩(wěn)穩(wěn)停在路邊。</br> 時謹看著車里的人影,挑了挑眉。</br> 好啊,多少天沒見過面的兒子,她就來了顧家一趟,就給撞上了。</br> 顧悠然看著讓她整夜不能安睡的罪魁禍首,恨不得現(xiàn)場摳個地縫鉆進去。</br> 時教授一早就來送溫暖,時斐也跟著臊她,現(xiàn)在他又來湊熱鬧。她就不該走出臥室的門,就應該躲進被窩里,再吵都不出來。</br> 溫修遠停好車,迎面闊步而來,沒有穿正裝,卡其色大衣、黑色長褲,白色板鞋,英氣十足。</br> 時謹露出微笑,“我的兒子,今天也來找書?”</br> 書?顧悠然一愣。</br> 溫修遠失笑,抿了抿唇,“沒有課嗎?”</br> 時謹依然笑吟吟的說:“有的,正準備走。”</br> “我送您。”</br> “不會耽誤你嗎?”</br> 溫修遠看著顧悠然身上的睡衣,“不著急。先送您。”</br> 顧悠然:“……”</br> 不是啊喂!搞得好像我要和你一起出門一樣?不對,搞得好像我出門你就不送時教授一樣?</br> 好在時教授并沒有和溫修遠計較,還笑著和顧悠然再見。可是顧悠然別說笑了,都能當場哭出來。</br> 溫修遠深深看了顧悠然一眼,又說:“等會兒來接你。”</br> 顧悠然克制著直接轉身走人的沖動,正兒八經(jīng)的說:“謝謝溫總,但是我行動不方便,昊哥的訂婚酒就不去了,回頭紅包補上。”</br> 溫修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