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親認錯人，還能聊那么久。顧悠然都佩服自己。</br>　　當然，更佩服溫修遠。</br>　　她抱著來相親的目的，說著不著四六的話，他竟然沒什么反應，果然是見慣了大場面，什么情況都能波瀾不驚。</br>　　事到如今，肯定不能承認相親走錯房，她面子還要不要了？只能將錯就錯。</br>　　于是，她淡定的撿起手機，假裝淡定的說：“我，餓了。”</br>　　溫修遠撥了會所內線。</br>　　很快，侍應生便送來了楊梅、車厘子、白杏和黑提，還有一個三層甜點盤。</br>　　最后遞給她一個電子菜單。</br>　　溫修遠也走過來，站在軟塌旁，居高臨下的看著她。</br>　　顧悠然捧著菜單，順著他的腰線向上，看到他若隱若現的胸肌輪廓、修長頸線、仿佛出自雕刻家之手的完美下頦線，如墨一般幽深的雙眸中淺淺映著她的影子。</br>　　她“咕咚”吞了一下口水。</br>　　看到她吞咽的動作，以為她是真的餓了，溫修遠輕笑一聲，“水果點心先墊著，想吃什么菜告訴他就行。”</br>　　顧悠然的父親顧海生是80年代走出農村的大學生，靠著過人的才智和毅力一路披荊斬棘，成為全國TOP3大學的博士生導師，一生桃李滿天下，溫修遠就是他教過的最得意的本科生，沒有之一。</br>　　溫修遠的外公是C大法學院前院長，一直住在C大家屬院，和顧悠然家鄰居多年，所以，早在溫修遠成為她爸的學生之前，他們就認識了。但是因為年紀相差太大，彼此都不是可以玩耍的良配，所以也只是認識而已。畢竟他讀大學的時候，她才上初中。</br>　　直到16歲那年，出于好奇，她躲在墻角偷偷學抽煙，被來家里做客的他逮個正著。</br>　　她趕緊扔了煙頭用腳踩住，把剩下煙和打火機死死攥在手里，當做什么都沒發(fā)生，指著天邊晚霞說：“火燒云好漂亮。”</br>　　他卻只是笑著說：“放心，我不會告訴教授的。”</br>　　“……”</br>　　“你還小，少抽煙。”</br>　　“女孩子還是吃棒棒糖比較可愛。”</br>　　眼前的他英俊、高大，背后是一大片夕陽染紅的天空。她的心，從來沒有跳那么快過。</br>　　從那之后，她就有了吃棒棒糖的愛好。</br>　　歲月無情、時間有痕，讓16歲的她長大成人，但是對他卻分外友好，眉眼、輪廓和7年前沒什么變化，多了成熟氣質，反而更有魅力。</br>　　有一瞬間，7年前的他和現在重合在一起。</br>　　“女士？”</br>　　顧悠然猛然回神，看向侍應生。</br>　　侍應生微微俯身，恭敬禮貌的問：“您想吃什么？我可以幫您介紹。”</br>　　溫修遠已經坐回朋友對面，顧悠然低頭看手里的菜單，隨便指了四菜一湯，便把菜單還給他。</br>　　侍應生離開，顧悠然舒一口氣，這才看到錢朵樂發(fā)來的一串微信。</br>　　錢朵樂：帥哥做什么了，就被你判處終身孤寂？</br>　　錢朵樂：快講啊！</br>　　錢朵樂：從前，有個人說話只說一半，然后就死了。</br>　　錢朵樂：歪？聽到我說話嗎.jpg</br>　　顧悠然回復錢朵樂：這一刻開始我就是有男朋友的人了！恭喜我吧！</br>　　錢朵樂：？？？</br>　　錢朵樂：剛剛是你說這種人在小說里不配擁有愛情。</br>　　顧悠然：筆在我手里，只要我愿意，十八線男配分分鐘變男主。</br>　　錢朵樂：謝謝，這文我棄定了。</br>　　顧悠然：……</br>　　溫修遠和朋友又聊了一會兒，對方接了一個電話，便匆匆離開。</br>　　溫修遠喝了一口茶，起身朝顧悠然走過去。</br>　　盡管時間短暫，顧悠然的心情已經經過了幾重變化。</br>　　溫修遠這么好的苗子，沒道理舍近求遠去相親，反正是為了寫小說，跟誰談不是談？她敢說，再優(yōu)質的相親對象，也不會比溫修遠更優(yōu)。</br>　　擔心他下逐客令，她便先下手為強。</br>　　“我點了菜，吃完再走？”</br>　　顧悠然仰臉看著他，充滿期盼的問道。</br>　　溫修遠抬腕看了眼時間，在她對面坐下去。</br>　　“師兄，”她把手機放在桌上推過去，“加下微信？以后只要一個微信，咖啡外送上門。”</br>　　她單手托腮，漂亮的眼睛閃著妖異的光。</br>　　溫修遠看了她片刻，拿出手機掃二維碼。</br>　　顧悠然欣喜的通過好友申請，微信名就是他本名。之前看過一個性格分析，上面說，微信用本名的人，性格都很無趣。</br>　　無趣就無趣吧。誰讓他長得帥呢。</br>　　隨后又把自己的手機號發(fā)給他。</br>　　“如果我沒有及時回復微信，可以給我打電話。風里雨里，小店一直等你。”</br>　　溫修遠莞爾，放下手機，“先謝了。”</br>　　他的笑，讓她很沒出息的臉紅了。怕被他看到，只能把頭埋得低低的。</br>　　這時，敲門聲響起，侍應生走進來，微微欠身，“溫先生，現在上菜嗎？”</br>　　“嗯。”</br>　　剛剛點菜的時候心不在焉，顧悠然已經忘記點了什么菜。</br>　　此刻，一道道菜肴端上桌，龍蝦、銀鱈魚、蘆筍、蟲草雞湯，還有一道看不出食材的菜。</br>　　“溫先生，酒水需要嗎？”</br>　　“喝酒吧。”顧悠然小聲插了一句。</br>　　溫修遠看她一眼，對侍應生說：“來一杯鮮榨果汁。”</br>　　侍應生點頭，退出房間。</br>　　“小孩子家家喝什么酒？”</br>　　“……”</br>　　我爸都不管我了，你還管我喝酒？</br>　　算了，第一次正式見面就喝酒，的確有些不合適，慢慢來吧。</br>　　顧悠然確實有點兒餓了，拿起筷子，每樣菜都嘗了嘗。最后，她夾起那道看不出食材的菜，仔細端詳一番，“這是什么菜？”</br>　　溫修遠挑眉看她，仿佛在說，你自己點的，你不知道？</br>　　顧悠然被看的不自在，不管三七二十塞進嘴里。烤過，外焦里嫩，口感細滑軟嫩，唇齒留香。</br>　　吃到好吃的食物，她的眼睛驀然一亮，原本就很漂亮的雙眼，此刻更是如繁星般璀璨。</br>　　“好吃，下次還要點。”說罷，又夾了一塊。</br>　　“這是白子。”</br>　　“嗯？”</br>　　顧悠然的手頓在空中。</br>　　“河豚精巢。”</br>　　“……”</br>　　“……”</br>　　顧悠然隱忍著胃里的翻涌，看著已經夾起的白子，遲疑片刻，放在溫修遠盤里，強力安利，“你吃，強身健體，吃啥補啥。”</br>　　“……”</br>　　這之后，顧悠然便沒有什么食欲了，甚至還有點惡心。</br>　　溫修遠吃的也不多，顧悠然便主動說：“我吃好了，走吧？”</br>　　溫修遠點頭，正要起身，放在桌上的電話屏幕亮起，有電話進來。</br>　　她便又坐下去，乖乖的等著他接完電話。</br>　　對方不知道又說了什么，溫修遠的眉間有一絲不耐，片刻后，忽然看向她。</br>　　放下電話后，問道：“晚上有事嗎？”</br>　　難道要約我看電影？</br>　　顧悠然的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揚，搖頭道：“沒事。”</br>　　“幫個忙。”</br>　　“？？？”</br>　　溫修遠所謂的幫忙，是幫他把喝了酒的朋友送下樓。</br>　　她跟著溫修遠走出房間，忽然想到什么，回頭看了一眼房間門牌：蒹葭萋萋。</br>　　然而楊文欣發(fā)來的房間名是：蒹葭蒼蒼。</br>　　兩字之差。老板也是，就算是《詩經》終極擁護者，房間名也沒必要這么相似吧。</br>　　不過，也好在是相似的。</br>　　顧悠然跟著溫修遠左拐右拐，進了一間房，比他們那間小一點，一女子歪在沙發(fā)上，栗色長發(fā)遮住臉，手里拿著酒杯，桌子上有兩個空酒瓶。</br>　　聽到動靜，女子坐起來，頭發(fā)散開，露出真容。</br>　　“代薇？”顧悠然下意識的低聲驚呼。</br>　　當下最炙手可熱的流量小花竟然深夜買醉？還給溫修遠打電話？</br>　　憑她資深飯圈女孩的敏感度，這其中必有貓膩！</br>　　代薇沒想到溫修遠還帶了其他人，失落之色一閃而過。</br>　　她放下杯子，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眼看要摔倒在溫修遠身上，顧悠然一個箭步沖上去扶住她。</br>　　與此同時，剛剛立身于代薇面前的溫修遠一個閃身，退的更遠。</br>　　“……”</br>　　如果不是顧悠然及時扶著，代薇就要臉著地了。</br>　　代薇臉上閃過一絲神傷，又看向顧悠然，美眸流轉，輕輕吐氣，“謝謝。”</br>　　“走了。”</br>　　一直冷眼旁觀的溫修遠發(fā)話，并率先離開房間。</br>　　就這樣，溫修遠走在前面，顧悠然攙扶著代薇，一步一坑似得，走得很慢。看著瘦弱，卻重的不行，一會兒功夫就熱的出汗了。</br>　　代薇的經紀人就在樓下等著，因為會所進出嚴格，經紀人上不來，只能干著急。</br>　　電梯門一開，經紀人看著電梯里的三人，先是一愣，隨后和助理沖進去，戴帽子、戴口罩，然后一左一右攙扶著代薇，流程十分嫻熟。</br>　　經紀人對著溫修遠點頭哈腰的說：“不好意思溫先生，給您添麻煩了。”</br>　　溫修遠冷冷瞧她一眼，“酒醒后告訴她，下不為例。”</br>　　“是是，”經紀人把頭埋的更低，“抱歉。”</br>　　商務車就在電梯廳外，經紀人和助理扶著代薇上車，溫修遠帶著顧悠然朝另一方向走去。</br>　　顧悠然捏著酸麻的胳膊，費力的追著他的步伐，“你和她很熟？”</br>　　溫修遠回頭看她，意識到自己走的過快，便放慢步速，“一般。”</br>　　終于不用再小跑著追趕，顧悠然也松一口氣，故意試探：“該不會是男朋友吧？”</br>　　“不是。”</br>　　過了片刻，顧悠然又問：“金主？”</br>　　溫修遠停下來，垂眸看她，車庫的燈有些暗，他的眸色更加幽深。</br>　　她緊閉著嘴巴，有些忐忑的看著他。</br>　　“收起你的想象力。”</br>　　又排除一項，顧悠然更放心大膽了。</br>　　“你該不會看不出來她對你有意思吧？喝醉酒故意給你打電話，說不定就是知道你在這，才喝得爛醉，等著你來接。”</br>　　“邏輯推理能力這么強，不寫小說可惜了。”</br>　　“你怎么知道我不寫。”顧悠然小聲嘟囔一句。</br>　　“嗯？”</br>　　顧悠然看著他，正正經經的答道：“我說，我會認真考慮你的建議。”</br>　　溫修遠輕聲哼笑，一臉無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