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7.第447章 、四方亂云起(下)
,大穿越時代 !
第一百三十八章、四方亂云起(下)
PS:有讀者說,明末洛陽的福王府里面,恐怕沒有三百萬兩銀子,十幾萬石米糧。
但我這里有一份統(tǒng)計數(shù)據(jù),當(dāng)年福王封藩的時候,光是萬歷皇帝本人就直接賞賜給了福王一百多萬兩銀子,之前福王肯定還有一些積蓄,再加上其余的進項,所以在啟程前往洛陽的時候,福王就已經(jīng)有了至少二百萬兩銀子。之后,這位福王在河南肯定也是巧奪豪取,到崇禎五年怎么樣也該有個四五百萬兩銀子了吧。畢竟這家伙還是皇子的時候,辦個婚禮就花了三十萬兩白銀呢!而且,這會兒才是崇禎大旱剛開始不久的時候,中原的糧食還不如后面幾年那么匱乏,福王府的存糧自然也應(yīng)該更多一些。
還有,另一部分讀者認(rèn)為糧食價格漲得太高了,但是請注意,這是在戰(zhàn)爭和禁運條件下的糧價虛高,而且在很大程度上是被奸商炒作起來的,并不反映真實供需狀況。等到夏糧上市之后,自然就會回落下去。
——前提是這一年還能有夏糧可以上市……或者有消費市場可以讓夏糧售出……
※※※※※※※※※※※※※※※※※※※※※※※※※
當(dāng)然,在建立軍隊的事情上,投機取巧的省錢辦法也不是沒有。
首先,假如不實行職業(yè)兵制,而是采取義務(wù)兵制,那么給士兵的安家費就可以基本節(jié)約掉了。
其次,假如要求士兵自行購買軍械彈藥,自己負(fù)責(zé)訓(xùn)練,自己弄服被,自己花錢治療傷病,在短期作戰(zhàn)之中,甚至還可以讓士兵自備一定數(shù)量的糧食,那么訓(xùn)練開支和軍械、服被、醫(yī)藥費用也就順利解決了。
最后,剩下來的軍餉、撫恤金和退休金,就更容易解決了。只要先發(fā)一筆數(shù)額不大的開拔費,然后讓他們“破城之后,任由擄掠”,走到哪里搶到哪里吃到哪里,基本上就不必再發(fā)軍餉了。至于撫恤金、燒埋費和退休金,可以用占領(lǐng)的土地來頂賬,甚至可以根本不付賬,只要宣布“參軍打仗是義務(wù)”就行了!
但問題是……像這樣偷工減料建立起來的軍隊,真的能打仗嗎?
連一分安家費都不給,就要士兵為你賣命,很可能會讓他們心不甘情不愿,士氣低落。
而讓士兵自備軍械彈藥甚至糧食的做法,就更是凄慘了——那些有錢的闊人,多半不會樂意上陣搏命,而沒錢的窮人就算愿意賭命,也照樣買不起趁手的家什,只能弄點木棍菜刀來湊合。
此外,自備的武器顯然難以統(tǒng)一規(guī)格,比如說各種長長短短的長槍,就很難列出整齊的方陣。
至于訓(xùn)練也同樣是一個大問題,那些沒有訓(xùn)練過的士兵,必然是一群無組織無紀(jì)律的烏合之眾,恐怕連排列陣型都困難。就算政府下令自己組織訓(xùn)練,可問題是,這種荒謬的命令通常來說根本無法落實——該由誰來牽頭組織,誰來承擔(dān)食宿,誰來尋找場地,誰來充當(dāng)教官?用什么操典?
根據(jù)以上所述推斷,這支幾乎不用錢就建立起來的軍隊,在沒有其它因素激勵的情況下,十有八九必然是要士氣沒士氣,要裝備沒裝備,要紀(jì)律沒紀(jì)律,要訓(xùn)練沒訓(xùn)練,要凝聚力沒凝聚力……就算在數(shù)量上是對方的十倍,也必然和一堆廢物無異,連如何順利開赴戰(zhàn)場都是難題,這種數(shù)量優(yōu)勢又能有什么意義?
——明朝的衛(wèi)所軍戶,差不多就是這樣的自費軍隊,但實際戰(zhàn)斗力也只能用讓人絕望來形容。
不過,就在長江的對岸,作為造反派的聞香教妖人,倒是有辦法克服以上劣勢——當(dāng)然,是通過最殘酷,最血腥,影響最惡劣的方式……簡單來說,就是一個字,搶!
想要錢財嗎?想要土地嗎?想要女人嗎?那就拿起你們的刀槍,去那些為富不仁的大戶家里搶吧!
江北那個最初無糧無餉的聞香教,最初就是靠著這樣的忽悠,才一口氣拉起數(shù)十萬隊伍的。
可問題是,聞香教能用的辦法,東林黨卻用不了。他們這些東林君子,本身就是霸占了江南絕大多數(shù)財富和田地的大地主,如果用搶劫來忽悠士兵的話,豈不是等于鼓勵這些粗鄙武人來搶自己的產(chǎn)業(yè)嗎?
由此可見,假如身為統(tǒng)治者的南京朝廷突發(fā)腦殘,想要用這種偷工減料的辦法來建立軍隊,其結(jié)果不是未戰(zhàn)即潰,就是暴動叛變,根本是一種自殺性的作死行為。
所以,不管再怎么天性吝嗇、善財難舍,該用的錢還是得要用,否則就只能等著被砍和被搶了。
※※※※※※※※※※※※※※※※※※※※※※※※※
然而,盡管殿上群臣也都隱約明白這個道理,但這些家伙個個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兒,想要他們掏出幾百萬兩銀子的巨款來養(yǎng)兵,那真是比挖了他們的祖墳還要心疼……而且,這伙人同樣也都很清楚,就算他們真的咬緊牙關(guān),傾家蕩產(chǎn)地捐資報國,可這些銀子又能有多少被用到實處?
——如今的這個永和帝朝廷,非常完整地繼承了大明帝國在南京的“第二政府”,自然也完整地繼承了大明帝國的一切陳規(guī)陋習(xí)。一萬兩銀子從國庫里被提出來,立刻就要被戶部官員按照“常例”漂沒掉三千兩。在銀子出了戶部之后,接下來又要經(jīng)過兵部衙門,同樣要被再狠狠宰上一刀。然后還要經(jīng)過兵備道衙門和總兵衙門的克扣,才能發(fā)到負(fù)責(zé)募兵的軍官手里,這時候的銀子若是能夠剩下三千兩,就該燒高香了。
然后,這些募兵的軍官又會按照常規(guī),克扣五成到七成左右的餉銀,用來交際應(yīng)酬和養(yǎng)他們自己的家丁……這么一層層的雁過拔毛下來,最后天曉得能有百分之幾的銀子,會被真正地用在募兵上?!
既然如此,諸位重臣們又何必要拿出自己辛苦貪污來的銀子,白白送給那些下級官吏去發(fā)福利呢?
總的來說,古代的“肉食者”真的是相當(dāng)?shù)摹氨伞薄K坪蹩偸翘幱谀撤N吃一百個豆子也不嫌腥的狀況。即使這些貪得無厭的家伙,明明知道破家亡國的危機就在眼前,可是他們也依然不會吸取任何的教訓(xùn)。
這樣一來,鑒于上述很有現(xiàn)實意義的考慮,饒是周延儒首輔好說歹說,磨破了嘴皮子,在籌集軍費的問題上,諸位東林君子最終只是很勉強地答應(yīng)發(fā)動他們的家族,向朝廷報效二十萬兩銀子和一萬石大米,然后再向京中百姓攤派一筆三十萬兩銀子的“靖難捐”——接下來就沒了。
眼看著軍費只籌集到了預(yù)想中的十分之一,周延儒這個首輔大臣登時忍不住雙眼一黑——就憑這么點兒錢糧,能夠給南京朝廷現(xiàn)有的部隊發(fā)放足額軍餉就是極限了,哪里還有余錢來招募新兵?
——由此可見,穿越版崇禎皇帝在錢糧匱乏的情況下,徹底撕了臉面不要,以謀反之罪抄了福王府是多么的英明和正確!如果沒有福王府的這筆啟動資金,流亡朝廷在湖廣的處境還不知得要多么艱難呢!須知湖廣行省那些縉紳地主對大明王朝的忠心,也不見得就比江南的東林黨強上多少啊!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一次地告誡自己要戒急用忍,又默默念了一串據(jù)說能夠平心靜氣的清心咒之后,今天在朝堂上被接連打臉的周延儒首輔,終于再次振奮起精神,拋出下一個議題:與髡賊議和。
——當(dāng)前南京朝廷的頹勢已經(jīng)相當(dāng)明顯,即使放棄了江北的揚州和滁州等據(jù)點,借助滔滔長江阻擋住聞香教妖人的腳步。但撤回來的一萬多野戰(zhàn)部隊,也絕對擋不住澳洲髡賊和崇禎廢帝的兩面夾攻。
鑒于擁立新帝朱以海的南京朝廷,與被強行廢黜的崇禎帝之間,存在著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所以兩邊無論如何都只能大戰(zhàn)一場。相反,澳洲髡賊在占領(lǐng)杭州,控制了江南一角之后,就一直沒有繼續(xù)向北進攻,挺進江南腹心之地。雖然不知道這些賊人究竟有著怎樣的考量,但似乎還有談判的余地。
因此,周延儒覺得眼下哪怕是虛與委蛇也好,也應(yīng)該派人跟澳洲髡賊接觸談判一番,以便于集中力量,迎擊上游之?dāng)场还軓哪膫€角度來看,周延儒的這一見解都是很合理的:
“……目前髡賊盤踞杭州,已得江南一角;聞香教妖人肆虐江北,與金陵不過一水之隔,縱有長江天險,也難保賊軍不會尋隙偷渡南下。而湖廣又有強敵在側(cè),對留都虎視眈眈。局勢演變至今,朝廷已是不堪重負(fù)。只能對髡賊暫時議撫。謀求茍安一時,使朝廷全力對付上游危局,保全留都。舍此別無善策!”
但問題是。這世上就是有著那么多的事情,從來都跟合理性之間乃是絕緣體——在周延儒提出此項建議之后,剛剛因為被迫掏錢而憋了一肚子怨氣的東林君子們,立刻就炸開了鍋:
“……萬萬不可!髡賊在浙江屠戮縉紳,折辱士子,作惡多端!朝廷豈可饒恕此輩的滔天罪孽?”
“……可恥啊!我堂堂天朝上國,豈能對這等粗鄙蠻夷屈膝?”
“……啟奏圣上,臣彈劾首輔周延儒,身為內(nèi)閣首輔,肩負(fù)天下之望,卻贊畫無功,不能為陛下安內(nèi)攘外,反倒對外夷奴顏婢膝,實在是罪該萬死!我大明自從立國以來便不割地、不賠款、不和親,縱然昔日土木堡之?dāng)。哓荽筌妵ゾ煟矎臒o屈膝乞和之事,豈可在今日為區(qū)區(qū)一髡賊破例?”
……
諸位清流言官全都站在道德的高地上,向著周延儒這個賣國奸臣猛烈開火。一番義正詞嚴(yán)的口水噴下來,周延儒霎時間就成了千夫所指、眾矢之的,被鋪天蓋地的罵聲所淹沒。而其他的東林大佬,即使明白與髡賊議和才是正確選擇,也沒有一個肯站出來幫周延儒說幾句話——他們都還盯著周延儒屁股底下的首輔之位呢!若是能夠趁機污了這廝的名聲,日后倒閣起來豈不是更加便利?
最后,無可奈何的周延儒只得黯然收回此議,同時在肚子里暗暗叫罵:你們這幫站著說不腰疼的酸丁,難道就不知道本官的所作所為,不過是效仿越王勾踐臥薪嘗膽,所謂的毒蛇噬手、壯士斷腕嗎?
還說什么不割地不和親不賠款呢!朝廷過去為了安撫各路韃酋和土司而封賞的官銜,賞賜的銀帛,難道還少嗎?只不過沒有像昔年的兩宋一樣,用上歲幣的字眼而已,實質(zhì)上又有什么差別?
可在此時此刻,爾等卻還在那里聒噪,說什么喪權(quán)辱國、有辱禮教,可是你們難道就有那種移山填海,挽狂瀾于既倒的本事嗎?嘴皮子倒是都好像能夠指揮千軍萬馬!要不這髡賊就讓你們帶家丁去打打看?
然而,盡管周延儒的心中吐槽不斷,但終究還是沒有力挽狂瀾、舌戰(zhàn)群儒的本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南京朝廷往懸崖下跳——總之,在東林君子的“英明決策”之下,南京的永和帝小朝廷,將繼續(xù)以一副缺兵少餉的虛弱狀態(tài),勇敢地跟崇禎帝、聞香教和澳洲髡賊三家敵人,同時進行著激烈的戰(zhàn)爭……
※※※※※※※※※※※※※※※※※※※※※※※※※
整場廷議自始至終,御座上的朱以海陛下都一言不發(fā),漠然地看著文武百官在下面噴口水斗雞眼。直到群臣散朝之后,這位在丹墀上充當(dāng)了小半天木偶人的永和皇帝,才活動了一下手腳,徑直向后廷走去。
——跟前朝這些雜草叢生的大殿一樣,由于整整兩百年無人居住的緣故,南京紫禁城的后廷同樣也是一片荒蕪,甚至還要更加破敗一些:茂盛的藤蘿草木早已爬上了宮殿的石階和窗臺,一棵棵碧綠的小樹苗在磚縫里發(fā)芽長大,逐漸把鋪地的磚石撐裂……乍一眼望去,簡直就像是被叢林吞沒的瑪雅古城一般。
在這一片郁郁蔥蔥的“都市叢林”里,只有一座規(guī)模不大的偏殿被打掃了出來,充當(dāng)朱以海的寢宮——朱以海原本的妻妾都在逃亡路上失散了,到南京之后也沒顧得上再娶,所以這么點地盤倒還住得下。
此時,正有一位面白無須的中年太監(jiān),略顯拘謹(jǐn)?shù)厥卦趯m門口。看到永和皇帝出現(xiàn)在門外,這中年太監(jiān)才悄悄松了一口氣,連忙招呼皇帝進來,又屏退左右,表情顯得很是緊張。不過,永和皇帝的表情倒是很淡定,只見他找了張椅子坐下,這才不急不緩地開口對那太監(jiān)問道:“……之前吩咐的事情都辦妥了嗎?”
“……回陛下,都辦妥了!”那位曾經(jīng)護著朱以海從山東一路南逃的親信中年太監(jiān),連忙低聲答道,同時將幾個褡褳擺到皇帝面前打開,內(nèi)有度牒兩本,半舊僧衣數(shù)套,打火石、干糧、錢幣若干——其中既有大明的銅錢和銀錠,也有西洋人的金幣和銀幣,甚至還有“澳洲髡賊”的華元紙幣,也不知這個中年太監(jiān)是從哪兒弄來的。此外還有一套剃頭工具,一看就是隨時準(zhǔn)備化妝成和尚跑路的模樣。
而這也正是永和皇帝朱以海的目的——“……嗯,甚好!”朱以海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幾日注意打探宮城道路。一旦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咱們就剃了頭發(fā)換上僧袍逃出去!這鬼地方寡人是再也不想待了!”
“……遵命,陛下……可是,陛下,難道您就真的不要這皇帝之位了?”中年太監(jiān)有些遲疑地問道。
“……皇帝?嘿!寡人這算是個什么皇帝?名不正言不順的,比三國那會兒的漢獻帝都不如!天下的宗室沒有一個肯服氣的。漢獻帝身邊尚有幾個忠臣呢!寡人身邊除了你之外,還有誰能信得過?”
一提起這事,朱以海就霎時間變得滿臉憂郁,“……抓不住權(quán)柄,說話沒人聽倒也罷了,坐在御座上當(dāng)個木偶也沒什么,畢竟都是之前就說好了的。可是你看看,那幫亂臣賊子每個月才肯給寡人一千兩銀子的用度,哪里維持得下去?而且,他們給寡人住的這是什么宮殿?簡直就跟那鬧鬼的廢棄宅院似的!這居然是皇帝住的地方?記得王府里那幾個小妾生的庶子庶女住的屋子,也沒有破敗到這般不像話的地步吧!”
他指了指如今身處的這座寢宮,雖然已經(jīng)被粗粗打掃和修繕過一遍,但還是彌漫著縈繞不去的腐朽霉味,“……哎,當(dāng)初真不該鬼迷心竅,上了錢謙益那個老東西的當(dāng)!居然跟崇禎爺去搶皇位!這下可好,當(dāng)真是騎虎難下!照著眼下的架勢來看,甭說什么君臨天下了,只怕連這南京城也守不住幾天啦!
若是讓崇禎皇爺打進了南京城,那些朝廷大臣恐怕只要跪下來痛哭懺悔一番,多半就能被免除前罪、改過自新了,至不濟也就是辭官回鄉(xiāng)而已。如果崇禎皇爺想要江南安穩(wěn)的話,就對他們下不得狠手。
只有寡人這個偽帝,卻是鐵定要被他們給推出去頂缸,而這種事情注定就是死路一條!就寡人的猜想,如今這城里多半已經(jīng)有人在偷偷聯(lián)絡(luò)武昌的崇禎皇爺,要拿小爺我這個偽帝的腦袋當(dāng)投名狀啊!”
“……唉,陛下!您可真是命苦吶!”
那中年太監(jiān)聞言,想著自己小主人眼下看似尊貴,其實如履薄冰的地位,一時間也是老淚縱橫,“……都是咱家沒把您給伺候好啊!到時候怎么去地下見老王爺和大夫人呢?”
于是,主仆二人抱頭痛哭了一場,又悄悄地探討起了在危機來臨之時,設(shè)法化妝逃出皇宮的計劃……
——正當(dāng)南方的大明帝國,一如既往的閑庭信步、拖拖拉拉,慢悠悠地籌備著生死決戰(zhàn)之際;北方的大清王朝,卻還在猶如烈火疾風(fēng)一般地狂飆猛進,以驚人的速度恣意攻略著中原漢人的花花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