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天鵝蛋和竹枕
那天晚上,張曉楓幾個在院子里跟大隊長他們聊了好久。張曉楓回屋時臉色嚴肅, 程諾諾和沈晏卻沒有進來。</br>
韓茵盤問了張曉楓半天, 張曉楓也沒有回答, 只道:“不是說分宿舍的事兒, 睡覺吧!”</br>
張曉楓難得這么嚴肅,韓茵吐吐舌頭也不敢再糾纏了。過了好久,程諾諾才進來,雖然洗過臉, 還是一眼就能看出她哭過。她悶頭鉆進自己被窩里, 蒙上頭睡了。</br>
韓茵跟程遙遙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見了疑惑。韓茵用口型夸張道:“啥事兒?”</br>
“不知道。”程遙遙搖搖頭。</br>
韓茵又沖男知青那邊擠了擠眼睛,用兩個大拇指對著比了比:“這個?”</br>
“估計是。”程遙遙不感興趣。</br>
第二天, 程諾諾和沈晏就鬧崩了。早飯的時候,程諾諾討好地給沈晏遞了一個窩頭, 沈晏卻是黑著臉,直接起身走了。</br>
要知道打從兩年前沈晏和程諾諾勾搭上開始, 沈晏對程諾諾可是呵護備至, 從沒有一句重話, 更別提是當眾給她沒臉了!</br>
韓茵死死拖住張曉楓, 一定要逼問她昨晚發(fā)生了什么。張曉楓架不住她死纏爛打, 嘆了口氣吐露:“咱們這宿舍, 還是早點搬吧,怎么盡出這樣的人!”</br>
程遙遙和韓茵聽得一頭霧水:這到底是怎么了?</br>
不過很快,村子里傳開了:程諾諾貪污食堂的糧食!</br>
村子里沒有秘密。大隊長和支書給知青們留面子, 只單獨對張曉楓和沈晏程諾諾提了這事兒,可其他人的嘴卻不嚴實!</br>
事情居然是兩個窩頭引發(fā)的。謝三沒有去上工,每天就剩下了兩個窩頭。一個黑五類罷了,有誰會替他記著?程諾諾見多余剩下兩個,也沒吱聲,給了沈晏。</br>
誰知道這幾天程遙遙托韓茵幫她從食堂領(lǐng)午飯的時候,把謝三的那份也領(lǐng)走了。程諾諾不知道,仍然每天多給沈晏兩個。</br>
沈晏多吃了兩個,自然就有人少吃了兩個。這個倒霉蛋是個十五六的小姑娘,叫黑妞,是村里另一個黑五類。她每天排在最后去打飯,卻連著幾天都沒有領(lǐng)著窩窩頭。</br>
擱在別人身上,肯定嚷嚷起來了。可是黑妞一向受欺負,是個針扎了也不出聲的性子,也不說話,餓著肚子去干活兒。回家就忍不住哭了。黑妞她娘卻是個潑辣性子,直接去了林大富家,坐在他院子里一通哭天搶地,說村里欺負她們孤兒寡母,讓孩子餓著肚子干活兒。她不想活了,要一脖子吊死在林大富家,讓林大富養(yǎng)活她的幾個孩子。</br>
林大富一家子正吃晚飯呢,林大富七十歲的老母親被她這么不吉利的話說得差點厥過去。林大富也是暴跳如雷:“食堂的飯菜都是可著人頭做的,咋能少了!”</br>
林大富說著,忽然想到了什么。那天程遙遙提起過,謝三一向是餓著肚子去上工,可食堂也沒有窩頭剩下啊?</br>
林大富這么一想,把支書叫上,兩人找了幾個輪流在食堂幫忙的人問了問,就明白問題出在哪兒了:程諾諾貪污糧食!</br>
雖然只是兩個窩頭,在這個年代,在食物極度匱乏的農(nóng)村里,已經(jīng)算得上相當嚴重的貪污了!</br>
林大富和支書還是考慮到程諾諾是個姑娘家,又是城里來的知青,沒把事情鬧大。就單獨把知青點的男女班長和程諾諾留下來,進行了一番深刻的教育。</br>
程諾諾一開始還不承認,每天兩個窩頭那是多出來的,除了自己誰也不知道。等林大富和支書把證據(jù)擺了出來,還說要叫出韓茵和程遙遙對峙時,程諾諾才一下子慌了手腳。</br>
村里人的談資立刻從程遙遙轉(zhuǎn)移到程諾諾身上。</br>
大隊食堂在吃大鍋飯的那幾年裝修得可好。村民們每天下了工,自己帶著碗筷去打飯,一人打一勺菜,兩個窩頭,比家里的伙食強。何況程諾諾做的飯菜吃得人身上有力氣,人人都樂意,連帶著對大桶后頭揮舞細胳膊打飯的城里知青也挺有好感。</br>
現(xiàn)在就不一樣了。人人看著程諾諾的眼神都十分異樣,打完飯就湊在一塊兒嘀嘀咕咕,沖程諾諾指指點點的。</br>
瞧她那樣兒,個子小得跟個娃娃似的,心咋那么黑,居然敢貪污糧食!</br>
人家才不簡單呢,都這樣兒了,還沒事人似的,剛才打飯的時候還笑笑的跟我問好。你說城里來的姑娘臉皮還挺厚啊!</br>
這些事都是韓茵學(xué)給程遙遙聽的。程遙遙聽完就忘到腦后了,跟韓茵盤算起來:“我想買頂蚊帳,等搬宿舍以后就能掛了。”</br>
韓茵立刻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現(xiàn)在黑市上蚊帳要七八塊一頂,哪兒買得起。”</br>
兩人嘻嘻哈哈說著話,程諾諾進來了,兩人話音一頓,繼續(xù)說起來。</br>
知青點沒有人當著程諾諾的面說過什么。這種莫大的污點,是一起籠罩在知青們身上的。知青們對這件事不約而同地保持了緘默,也給足了程諾諾面子。</br>
可程諾諾卻覺得,無論走到哪里都有人對她指指點點。程遙遙和韓茵的竊竊私語,一顰一笑,都是在背地里挖苦嘲笑她。</br>
程遙遙,程遙遙,都是程遙遙!要不是程遙遙偷偷讓韓茵多拿了兩個窩頭,給她挖了一個大坑,她怎么會摔這么重的跟頭!</br>
程諾諾花費了多少靈泉和心思,才換來現(xiàn)在的名聲,卻都被程遙遙毀了!現(xiàn)在連沈晏也對她不理不睬,哪怕她幾次暗示沈晏……沈晏也無動于衷。</br>
還好,她還有玉佩。只要玉佩在手里,她就不會輸。程諾諾看了一眼安然躺在枕上的程遙遙,唇角揚起一抹冷笑。</br>
程遙遙最近,可是給她提供了不少靈泉!</br>
程遙遙對這一切渾然不覺,躺在冰涼的竹枕上,睡得小臉發(fā)紅。</br>
第二天早上,她約上韓茵和張曉楓,又摘菌子去了。沿著后山一條不太顯眼的小路,東轉(zhuǎn)西轉(zhuǎn),終于找到了一片松樹林。</br>
韓茵驚叫起來:“你哪里找到的這么好的地方!”</br>
松樹林里陰涼昏暗,回蕩著唧唧啾啾的鳥鳴。地上的泥土烏黑濕潤,常年曬不進陽光的樹干和地表長滿了青苔,一眼掃過去就看見了好幾從馬糞包。</br>
張曉楓和韓茵沒見過世面,大呼小叫地沖過去摘。程遙遙可不要這些,背著她心愛的小背簍,穿著膠鞋,全副武裝地跑進林子里。</br>
張曉楓叫她:“你不要亂跑!當心遇到蛇!”</br>
“不會的!”程遙遙身上帶著謝三給的驅(qū)蛇草藥包,何況謝三保證過的,這里沒有蛇。</br>
程遙遙照著謝三教的辦法找,虛著眼睛掃過松樹根下的枯葉叢。看見有隆起的地方就輕輕用樹枝撥開,底下果然總能發(fā)現(xiàn)菌子。</br>
這兒的菌子比竹林要多多了,個頭大,種類也罕見。程遙遙找到了一些奶漿菌,這種菌子掐斷的地方會淌出奶漿一樣的白色汁液,很有趣。還有喇叭菌,顧名思義像個朝天吹的小喇叭。</br>
不過很快,程遙遙也遭遇了知識盲區(qū):一叢傘蓋圓且扁平的菌子,傘蓋上泛著幽幽的綠色或紅色。</br>
她摘了一朵在手里翻來覆去地研究,傘褶是白色,無毒。菌柄上卻又是綠色,看著像有毒。</br>
“是銅綠菌,能吃。”低沉嗓音冷不丁響起,一雙沾滿泥的破爛解放鞋停在眼前。</br>
程遙遙抬起頭,順著一雙修長結(jié)實的長腿往上看,桃花眼里閃出笑意:“謝三哥。”</br>
謝三狹長眼眸里透出一絲責(zé)備的神情:“我說過,不要獨自跑進來。”</br>
程遙遙理直氣壯道:“我知道你也在,才跑進來的。”</br>
她的神態(tài)嬌氣又天真,理直氣壯得叫人不忍再苛責(zé)。謝三垂眼,撿起她的小背簍看了一眼,才鋪了個底,都是常見的菌子。</br>
程遙遙把那個銅綠菌摘下來,放進小背簍里。謝三又走了兩步,彎身摘下另一個銅綠菌:“銅綠菌是成對長的,一米范圍內(nèi)能找到另一個。”</br>
程遙遙忙點頭記下來。謝三對這片山了若指掌,哪一片有什么菌子,都如數(shù)家珍,話也難得多了幾句。</br>
程遙遙跟著謝三,撿到了雞油菌,銅綠菌和紅菇,還有長得小小密密的雞樅花。這些雞樅花謝三不耐煩摘,程遙遙倒是很喜歡。雞樅花的味道跟雞樅一樣,煮湯味道格外鮮美,可以稍稍彌補一下沒撿到雞樅的遺憾。</br>
程遙遙找了一片大葉子,蹲在地上摘,包了滿滿一大包才停下,都摘不完!</br>
一抬頭,眼前遞過來一朵橙紅色的巨大菌子,傘蓋比程遙遙的還大,顏色橙紅鮮艷,美得叫人移不開眼睛。</br>
“天鵝蛋!”程遙遙欣喜地接過來,長長的菌柄是白色,握在手里像接了一朵花,“這個好漂亮啊!”</br>
“天鵝蛋?”謝三低沉嗓音重復(fù),他道,“這是黃羅傘。”</br>
“我就要叫它天鵝蛋。”程遙遙玫瑰色的唇撅了下,很快就忍不住往上翹,小心翼翼把這棵漂亮的菌子放在背簍里。</br>
黃羅傘又叫天鵝蛋,是漂亮的野生菌里難得無毒的一種,肉質(zhì)也很美味。</br>
謝三見她喜歡,又找了兩棵來,還囑咐道:“這個不好辨認,容易跟毒菌弄混,你自己不要摘。”</br>
程遙遙乖乖點頭。</br>
兩人找了一會兒,這次是程遙遙有了新發(fā)現(xiàn)——她找到了一叢雞樅!</br>
白色的雞樅開了傘,菌蓋很大。許多菌子是沒開傘的味道最好,雞樅卻是各有各的美味。特別是做雞樅菌,要用開傘的雞樅最香。</br>
摘雞樅有講究,不能挖得太深,否則驚了底下的白蟻窩,白蟻搬家,明年就不長了。</br>
謝三用柴刀撬起一片雞樅,程遙遙一棵棵把雞樅拔起來,她手勁兒輕,菌柄完好無損。這一叢雞樅實在多,程遙遙摘完往謝三的大筐里放,居然有大半筐之多。</br>
摘完了,謝三要倒進程遙遙的小背簍里,程遙遙按住他:“你留著賣。”</br>
她上次不知道謝三摘菌子是要賣的,否則也不會鬧著要分了。</br>
謝三道:“這個好吃。”</br>
“我摘了雞樅花,味道是一樣的。再說了,我是住在宿舍,帶回去也是便宜了其他人。”程遙遙多機靈啊,“你留著,等我搬了宿舍再找你要。”</br>
謝三沒說話,靜靜看她,眼底似有笑意閃過:“好。”</br>
謝三難得笑,這一笑,狹長眉眼里經(jīng)年不化的冰霜都散了,溫柔得叫程遙遙心里一顫。</br>
她頭腦一熱,就忍不住說:“我們要搬宿舍了,我還沒考慮好去誰家住呢。”</br>
謝三的笑猝然消失了:“這種事,你自己考慮。”</br>
長久的沉默。程遙遙頭腦在這難堪的沉默里漸漸冷卻下來,她小臉陣紅陣白,撇了下嘴。</br>
她又要哭了。謝三掌心冒了汗,頭腦卻前所未有地冷靜。</br>
他審視著自己心中的矛盾與渴望,又以一種自虐的心態(tài),將這種渴望壓了下去。</br>
程遙遙到底沒哭。她只是氣哼哼地背起自己的小背簍,轉(zhuǎn)身就走。</br>
她走出幾步,又偷偷轉(zhuǎn)頭,謝三還站在原地看著她,視線碰了個正著。</br>
程遙遙被抓包似的忙轉(zhuǎn)回來,一腳踩碎了擋在腳邊的一個劇毒鵝膏,她可以感覺到謝三的視線落在自己背上,心里又氣憤,又難堪。</br>
她氣自己,以為謝三對她有了幾分好臉色,便自作多情,想要住進他家里去。程遙遙,你忘了原主的下場了嗎?!原主的悲劇,就是從鬧著住進謝三家里開始的!</br>
可人都是貪心的。程遙遙從一開始害怕、討好謝三,到現(xiàn)在對他蹬鼻子上臉,恃寵而驕,也不過短短半月而已。</br>
程遙遙越想越心涼,懨懨地走回了張曉楓和韓茵身邊。這兩人還在林子邊緣吭哧吭哧地摘狗尿苔和馬糞包呢!</br>
見程遙遙出來,韓茵抬頭驚訝道:“你怎么了?沒找到菌子也不用哭啊!”</br>
“誰哭啦?誰沒摘道菌子啦!”程遙遙急赤白臉地嚷嚷,把背簍摘下來給韓茵看。</br>
兩人一看,“好家伙,摘了這么多!夠全宿舍吃了!”</br>
“干嘛要給他們吃!這些可都是好東西。”程遙遙憤憤的。</br>
這大小姐又被誰惹著了?韓茵和張曉楓對視一眼,都覺得莫名其妙,林子里一個人也沒有啊?</br>
最后,三人在河邊生火烤了菌子吃。只剩下一些個子小的雞樅花和喇叭菌,還有韓茵兩人摘的狗尿苔和馬糞包帶回去了。</br>
張曉楓一開始覺得吃獨食不好,十分忐忑。韓茵卻很樂意:“我早就覺得不公平了。遙遙你找的竹鼠菌子啥的,帶回去都讓那群人分著吃了。可男知青們就不說了,那程諾諾半點力氣不出,劉敏霞也躺宿舍里裝死,憑啥便宜了她們?”</br>
張曉楓只說了句:“程諾諾最近心情不好,劉敏霞說她今天不舒服,才沒來的。”</br>
張曉楓自己這話說得也勉強,也就不說了。那兩人是真的品行不好,張曉楓覺得自己這個班長也帶不動她們,灰了心只等分宿舍了。</br>
三人吃完菌子,就坐在樹下消食聊天呢。就看見謝三背著個大筐子下山,從她們面前經(jīng)過。穿著破褂子的青年高大英挺,有十分深邃的輪廓。</br>
這年頭村里姑娘是不跟青年說話的,城里來的知青們卻沒有這規(guī)矩,韓茵盯著謝三,手肘推推程遙遙:“那不是你的搭檔嗎?跟人打個招呼啊。”</br>
“我跟他不熟!”程遙遙冷冰冰道。</br>
程遙遙這一聲可不小,張曉楓忙拉拉她:“小聲點兒,人家該聽見了。”</br>
謝三已經(jīng)面無表情走過去了,留給程遙遙一個漠然的背影。</br>
程遙遙眼圈一紅,怕韓茵和張曉楓發(fā)現(xiàn),忙戴上斗笠遮住眼,嚷嚷著天熱,要下山了。</br>
到了晚上,程遙遙心情都不好,也不要做飯了。把雞樅花和菌子貢獻出來,由程諾諾煮了一鍋雞樅花湯和一盤炒雜菌。</br>
雞樅花鮮美無比,口感鮮嫩,甚至比雞樅還要適合煮湯。新鮮的菌子加蒜頭炒一炒,只加一點點鹽,就鮮得把人的舌頭都吞了下去。還有靈泉水畫龍點睛,也算是相當美味的一餐了。</br>
最近飯菜里的靈氣越來越足了。程遙遙神清氣爽地伸個懶腰,心情終于舒服了一些。</br>
睡前,程遙遙照常把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挑出來放在箱子上。這是她上輩子當大小姐時留下的習(xí)慣,那時候她有百來平米的衣帽間可供挑選,現(xiàn)在卻只有幾套衣服。不過她審美好,幾套衣服換著搭配也能穿出不一樣的感覺。</br>
程遙遙身上穿著一條睡裙,發(fā)絲披散在肩頭,皮膚吹彈可破。劉敏霞坐在自己的鋪位上,從油膩膩劉海里窺視著她。</br>
見程遙遙半天不躺下,她眼里露出一絲焦慮。</br>
好在,韓茵催促道:“我要吹燈了,你快點躺下。”</br>
“知道啦。”程遙遙這才道:“你吹燈吧,我把箱子蓋上就躺下了。”</br>
張曉楓和劉敏霞相繼躺下,燈熄滅了。</br>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程遙遙終于躺下了。</br>
劉敏霞緊緊攥著被角,心里緊張得冒汗。寂靜無聲,劉敏霞心里冰火兩重天,又憂慮,又隱隱地松了一口氣。</br>
黑暗里,忽然響起一聲尖叫:“啊,好痛!我的臉!”</br>
知青點這一夜兵荒馬亂。所有人亂糟糟穿好衣服,顧不得避嫌,都聚在女生宿舍里。</br>
程遙遙緊緊捂著臉,鮮紅血液順著指縫流淌出來,唇色煞白。</br>
韓茵尖叫著掰她的手:“我看看,到底怎么了!”</br>
程遙遙自己也渾身顫抖,只知道臉很疼,沿著掌心滴落的溫?zé)嵋后w她看都不敢看:“不……”</br>
男知青們心疼自然不必說,沈晏也是又驚又怒,第一眼就看向了程諾諾。</br>
程諾諾眼神詭異又狂熱地看著程遙遙,那一絲遮掩不住的幸災(zāi)樂禍落進沈晏的眼里,更是叫他心驚。隨后,程諾諾眼睛一直盯著炕上。</br>
沈晏立刻順著她眼神看去,是一個竹枕,那上頭落了好幾滴鮮紅血液。</br>
“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晏大步走過去,拿起那個竹枕。</br>
程諾諾的呼吸頓時止住。</br>
沈晏檢查了一下竹枕,發(fā)現(xiàn)上頭翹起一絲竹刺,染了血。張曉楓也看見了,道:“是……是竹枕刮破了遙遙的臉?”</br>
夏天天氣熱,有村民編了竹枕偷偷地跟知青們換錢。五分錢就能買一個,反正竹子是不要錢的。知青點人手一個,又涼快又舒服。只是竹枕用久了就會起刺,這是無法避免的。</br>
這個推斷如此合情合理,又合理得讓人覺得隱隱不對勁。</br>
不過此時眾人更關(guān)注程遙遙的臉。在張曉楓和韓茵的勸說下,程遙遙漸漸放下了手。</br>
天工造物般完美的臉上,染滿了鮮血,叫人齊齊倒抽一口冷氣。</br>
就算這樣,程遙遙還是美的。雪膚,血色,二者對比得驚心動魄,令她的美更添一層妖異。</br>
暗地里的那雙眼里迸發(fā)出狂熱和喜悅來。就算眾人發(fā)現(xiàn)自己行徑,能拖了她下地獄,自己也值了!玉石俱焚,不過如此。</br>
何況,世人愚蠢,竟然替她編好了借口。</br>
程諾諾也是一陣難言的狂喜,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忍住沒有笑出聲。</br>
程諾諾小聲道:“這個枕頭染了血,我拿去洗洗,再把竹刺磨平。”</br>
沒人理會她,眾人圍著程遙遙七手八腳給她擦臉,沈晏也擠在最前頭,她竟不惱。</br>
眼看著一朵名花凋謝,落幕前理應(yīng)叫她再獨得一次輝煌。</br>
程諾諾把枕頭拿到院子里,背對眾人,從枕芯里掏出一塊玉佩來。夜夜叫程遙遙滋養(yǎng)著,玉佩越發(fā)剔透瑩潤。此時染了一點鮮血,顏色越發(fā)地好看。</br>
程諾諾把玉佩清洗干凈,重新掛回脖子上藏好。這才慢條斯理清洗枕頭,手法輕柔,眼神如同看著熱戀的愛人。</br>
多么有趣,這樣一個枕頭,竟無聲無息替她報了大仇。</br>
作者有話要說: 遙遙:為什么不讓我住你家!我生氣了!</br>
謝三哥:我怕自己控制不住……</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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