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8 章 暴君的救贖人設(shè)崩了
一片寂靜。</br> 東澤使臣語畢,上首的北川王卻未開口。使臣微微抬眼,瞥見帝王依舊是方才的姿勢,漫不經(jīng)心地倚靠在一旁。</br> 無人言語。</br> 場面忽就靜得落針可聞,北川眾臣皆垂眼盯著面前的菜肴,仿佛能看出朵花兒來。</br> 東澤使臣尷尬那是他的事情,本國臣子只要不惹了帝王厭煩,那便是最要緊之事。不是沒那不知好歹的老臣纏著新王選秀,可最終落得個什么下場,都是有目共睹的。</br> 總之,蠢貨才會在此事上去勸導(dǎo)這喜怒無常的北川新王。</br> 萬俟疑抬眼,看了看在一旁行禮的人,抬手撫了撫胸口的位置。</br> 玉佩之中的程沐筠,聽到萬俟疑問:“程前輩,你說這事可如何是好?”</br> 他語氣柔和,還帶著些忐忑,仿佛是真有些不知所措。</br> 程沐筠知曉此人套路,也懶得多說廢話,直接了當(dāng),“留下。”</br> 這些權(quán)謀與勾心斗角,程沐筠向來不予理會,他所做的不過是盯著萬俟疑不要落下武道進(jìn)度罷了。</br> 畢竟萬俟疑體質(zhì)特殊,一旦武道和心法進(jìn)度跟不上,便會被龍氣反噬,變得嗜殺暴戾。</br> “喏。”</br> 萬俟疑只應(yīng)了一字。</br> 殿上。</br> 萬俟疑總算開口,只簡簡單單說了三個字,“留下吧。”</br> 態(tài)度之輕蔑,仿佛只是留下一名舞姬,而非是一國公主,并且未給出任何冊封之意。</br> 東澤使臣的臉色清白交加,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然而,近些年東澤在邊境屢屢受挫,連兵馬大元帥都被萬俟疑斬于馬下元?dú)獯髠?lt;/br> 此時只能忍下這屈辱,小不忍則亂大謀。</br> 東澤使臣側(cè)臉,瞥了一旁的五公主一眼,擔(dān)心這向來刁蠻任性的公主當(dāng)場發(fā)難,他好眼疾手快地拉住。</br> 萬萬沒想到,公主一直垂著頭,安靜又柔順,面對羞辱也坦然接受。</br> 那便好,五公主也知曉身上責(zé)任,家國大義。</br> 三天之后,各國使團(tuán)離開北川都城,而東澤來聯(lián)姻的公主,就這么悄無聲息地入了宮。</br> 直至使團(tuán)離開,北川王也沒有任何動靜,沒有冊封之意。</br> 當(dāng)日。</br> 萬俟疑依舊宿在自己宮中,根本沒有任何要去見一見東澤第一美人的意思。</br> 他屏退左右,躺在床上閉上眼睛。</br> 程沐筠正在煮茶,自那日萬俟疑同意陶寧進(jìn)宮之后他就沒再關(guān)注外界情況,徹底貫徹什么都不做的方針。</br> 然而,系統(tǒng)那邊的進(jìn)度條警報(bào),卻是悄無聲息地消失了。</br> 程沐筠便愈發(fā)放心下來,任萬俟疑自由發(fā)揮,這幾日他公務(wù)繁忙,也沒有到玉佩中來。</br> “來了。”程沐筠抬眼,隨便指了指旁邊的空地,“看看你的武道進(jìn)度如何。”</br> 萬俟疑點(diǎn)頭,褪去衣物。人在玉佩之中時,他臉上身上皆如一塊無暇白玉,身上肌肉線條利落分明,蘊(yùn)含著無盡力量。</br> 即便是登基為王,萬俟疑的武道修煉也未曾落下,在這大陸之上,實(shí)力永遠(yuǎn)是最為可靠之物。</br> 也正是因?yàn)樗雺阂磺械膶?shí)力,才能在短短幾年內(nèi),徹底掌控住這個北川國。</br> 而這一切,都是因?yàn)檠矍叭恕?lt;/br> 萬俟疑抬眼,看著程沐筠在對面坐下,伸手貼于自己丹田之上。</br> “閉眼,運(yùn)氣。”程沐筠說道,脫衣是為了觀察心法運(yùn)轉(zhuǎn)之時,龍氣的運(yùn)轉(zhuǎn)情況。</br> 萬俟疑運(yùn)轉(zhuǎn)心法之時,龍氣也會以某種軌跡浮現(xiàn)于皮膚之下。</br> 因此,兩人距離很近,近到幾乎呼吸交纏。</br> 萬俟疑趕緊閉眼,不敢再多看一眼。</br> 再多看一眼,他都要因兩人過于接近,無法抑制住某種骯臟的欲望。即便他只是神魂進(jìn)入玉佩之中,卻依舊會有反應(yīng)。</br> 他對程沐筠這幾近于褻瀆的渴求,是印刻入神魂之中的。</br> 萬俟疑不明白自己這是怎么了,竟是無恥到對自己視作天上明月的程沐筠動了欲。</br> 十八歲那年,他做了一個夢,夢中便是將眼前人壓在身下為所欲為。</br> 夢醒之后,萬俟疑躲了程沐筠整整半月有余,不敢進(jìn)入玉佩之中,生怕被看穿了這齷齪心思。</br> 或許是身上屬于北澤先王那部分骯臟無比的血脈,才讓他會生出這等不應(yīng)有的心思。</br> 萬俟疑厭惡身體之欲,他見過他的母親和冷宮侍衛(wèi)茍合,如野獸般糾纏一處。他也厭惡男歡女愛,什么海誓山盟皆是最為脆弱得不堪一擊的東西。</br> 他同程沐筠之間如師徒如父子,這種印刻神魂之上的關(guān)系,才是牢不可破的。</br> 可年歲越長,萬俟疑對程沐筠的渴求越盛,每一次見面,他都處于煎熬之中。</br> 不見,卻又讓他無比的沒有安全感,心中被無盡陰暗情緒籠罩,只想屠盡眼前能看到的一切。</br> “萬俟疑!”程沐筠的聲音忽然響起,將他從混亂思緒之中喚醒。</br> “你在想什么,心思不定,這般進(jìn)度,終有一天會在龍氣侵蝕之下亂了心智!”</br> 萬俟疑睜眼之時,對上他緊皺的眉,似乎很不滿意。</br> 他心中一慌,只以為自己的齷齪心思被程沐筠發(fā)現(xiàn),猛地?fù)淞诉^去。</br> 程沐筠避之不及,被壓了個正著。</br> 萬俟疑如今已是二十二歲,身量完全長成,比程沐筠高了些許,加之常年習(xí)武,生得更是肩膀?qū)掗煟硇谓眩┲路袷乔謇淙缭碌拿廊耍路幻搮s充滿了攻擊性。</br> “萬俟疑。”程沐筠一句話尚未出口就被堵了回去。</br> 萬俟疑直直看了過來,“前輩,我只是在想,你為何要讓我把那五公主留下?”</br> 程沐筠推他一把,“好好說話。”</br> 萬俟疑沒動,依舊很委屈的樣子,“前輩莫非喜歡那個公主?才讓我將她留下。”</br> 程沐筠:“……”</br> “行了,他是陶寧,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不要借此事撒嬌賣癡。”</br> 萬俟疑停了下來,起身,穿好衣服,默默走到一旁,安靜地開始煮水沏茶。他沏茶的手法是同程沐筠學(xué)的,也知曉對方喜歡怎樣的溫度味道。</br> 程沐筠見他忽然不問了,反而有些擔(dān)心。萬俟疑這人向來睚眥必報(bào),這些年做的事情,他未曾問過,但心知肚明。</br> 其余的事情,程沐筠不插手,但陶寧的話,是不能讓他死的。</br> 雖說幾年前程沐筠告知萬俟疑,他獲得契合身體的契機(jī)在陶寧的身上,然而萬俟疑年歲漸長,心機(jī)愈深。</br> 有時,程沐筠也拿捏不準(zhǔn)對方在想什么,加之他身上還有龍氣在。龍氣如同一柄雙刃劍,給予萬俟疑力量的同時,也有危險。</br> 一旦萬俟疑神魂虛弱意志不堅(jiān)定之時,就極容易被反噬,皆是他性格之中陰暗瘋狂的一面將完全失控,造成無可挽回的后果。</br> 也正是因?yàn)檫@個原因,這些年程沐筠同萬俟疑的相處,依舊是以嚴(yán)師和長輩的形象出現(xiàn)。</br> 萬俟疑此人,還是需要一個敬畏的對象。</br> 為了維持這個世界的正常運(yùn)轉(zhuǎn),程沐筠甚至考慮過,真的要同萬俟疑父子相論。</br> 想到此處的時候,程沐筠倒是調(diào)整好了心態(tài),問道:“為何提起陶寧,你便如此暴躁。”</br> 萬俟疑沉默片刻,才道:“當(dāng)初,這塊玉佩在他手上待了整整半年,日夜相對,我一想起此事,就對他厭惡得愈發(fā)厲害。”</br> 程沐筠微微皺眉,如此不講道理的占有欲,看來那黑龍精血還是影響到了萬俟疑的心智。</br> 他嘆了口氣,道:“你也知道,我不讓你留下陶寧,只是為了我的身體。他本人于我,并無任何意義。”</br> “嗯。”萬俟疑沏好茶,又轉(zhuǎn)身行了一禮,道,“前輩,我先走了。你放心,我不會動他的。”</br> 說完,萬俟疑的身影消失在玉佩之中。</br> 寢殿之中,躺在床上的萬俟疑睜開眼睛。</br> 他抬手,在玉佩之上輕撫一下,黑色霧氣自指尖溢出,徹底隔絕了玉佩和外界的聯(lián)系。</br> 萬俟疑披上衣服,走出殿外。</br> 他悄無聲息地離開皇宮,到了緊鄰皇宮而建的刑所,黑龍衛(wèi)便駐扎于此處。</br> 萬俟疑入內(nèi),黑龍衛(wèi)地字衛(wèi)首領(lǐng)迎上前來,行禮,隨后轉(zhuǎn)身帶路。</br> 全程無需言語交流。</br> 二人一路進(jìn)了地牢,在最隱秘之地,地字衛(wèi)首領(lǐng)停下腳步,萬俟疑入內(nèi)。</br> 被關(guān)在里面的是一個女人,她身上并未受傷,穿著男裝,臉上表情卻已經(jīng)處于完全的惶恐之中。</br> 如有東澤國的人在此處,就會發(fā)現(xiàn),這個被關(guān)押于黑龍衛(wèi)秘密牢房之內(nèi)的女人,正是本應(yīng)被送入北川皇宮的五公主陶琴。</br> 陶琴和陶寧的那點(diǎn)把戲,又怎么瞞得過黑龍衛(wèi)的眼睛。陶琴一出城,就被抓了回來,關(guān)于此處,等著萬俟疑發(fā)落。</br> “桃代李僵,將一個男人送入我北川皇宮,你們這是在羞辱我?”</br> 萬俟疑的語氣溫和,仿佛只是在話家常。</br> 然而,在這陰森黑暗的環(huán)境之下,再加上他那蔓延至臉部的黑色紋路,只會讓人聯(lián)想到地獄惡鬼。</br> 陶琴被關(guān)在此處數(shù)天,沒有見過任何一人,也未曾同任何人交流過,連送飯也不過是通過一個小小的窗口。</br> 她本是金枝玉葉,從小嬌養(yǎng),又受過這般非人待遇。</br> 本就瀕臨崩潰,好不容易見到人,她已經(jīng)沒有任何抵抗的意志,“沒有,不是羞辱!是陶寧,陶寧他保證不會出事。”</br> 萬俟疑冷笑一聲,“將男人送予我做妃子?你還說這不是羞辱?”</br> “不是!陶寧說他心悅于你,此次就是沖著你來的!我們的母親是烏蘇族,烏蘇族男女皆可懷孕,對了,還有,還有……”</br> 陶琴此時一股腦把什么都說了出來,“陶寧,陶寧他還是純靈之體,誕下的子嗣都是武道奇才,他比我更適合,更適合為你們北川皇室綿延子嗣。”</br> “烏蘇族?”</br> “是的,是,陶寧他也可以綿延子嗣的,比我更適合,更適合……”</br> 此后,陶琴未再透露任何有用的信息,皆是亂七八糟的懇求之語。</br> 他萬俟疑不再多留,轉(zhuǎn)身走了出去。</br> 地字衛(wèi)首領(lǐng)迎上前來,躬身行禮。</br> 萬俟疑說了句,“種蠱,派人暗中護(hù)送回東澤。”</br> “喏。”</br> 陶琴身份特殊,萬俟疑自然不會一殺了事,留著今后在攻打東澤之時,總會有意外用處。</br> 回到寢殿之后,萬俟疑依舊未睡。</br> 他取下頸間玉佩,捧在眼前,怔怔看了許久。</br> 萬俟疑在昏暗燈光之下,細(xì)細(xì)摩挲著玉佩的紋路,溫柔得仿佛在撫摸心上人的臉龐。</br> 然而,他臉上的表情卻有些奇怪,似乎在掙扎著什么,眼睛中的陰沉黑暗之色仿佛要滿溢出來。</br> “烏蘇族,子嗣,純靈之體……你所說的身體,是要陶寧誕下子嗣?”</br> “你讓我將陶寧留在宮中。是想要我去碰他?黑龍血脈和純靈之體,的確是足以承載仙人之魂,我從不違背你的要求,可是……”</br> 最后一句話,萬俟疑幾乎是從牙關(guān)之中擠出,帶著壓抑而扭曲的瘋狂之意。</br> “那我,究竟該如何是好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