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鐘后許明睿被扔到了路邊, 火紅色跑車絕塵而去。許明睿的第一次告白，失敗的一塌糊涂。
    許明睿的長腿踩在馬路沿上, 頂了下腮幫，瞇眼看向城市的夜空。暗到極致的夜幕被城市的燈光映成了灰色, 霧霾的灰, 沒有星星, 只有層層疊疊的烏云, 看不到盡頭。
    剛剛他的話說完, 孟曉就靠邊停車, 恭敬的把他請下了車。他有生之年第一次被女人趕下車, 拒絕的非常徹底。
    許明睿取出一支煙漫不經(jīng)心的咬在唇間。再次想剛剛孟曉的反應(yīng), 她的圓眼睛里閃過錯愕, 隨即是厭惡, 但面上還保持著克制冷靜禮貌的姿態(tài)。
    清脆的打火機(jī)聲音，火光映出許明睿清雋的眉骨, 桃花眼垂下, 睫毛在眼下拓出陰翳, 很快打火機(jī)的光芒暗了下去。橘色的煙頭在風(fēng)里明滅閃爍，許明睿把打火機(jī)裝進(jìn)褲子口袋, 邁開長腿往回走。
    ——————
    孟曉和許明睿見面五次, 說過的話加在一起也就十幾句。許明睿前面聊的淺時，她還挺有好感，許明睿沒有傳聞的那么膚淺。后面，許明睿直接把目的撂出來, 孟曉就沒興趣了。
    這群二代們的把戲，不喜歡浪費時間，擺條件打直球愿意今晚就滾床單，不愿意江湖不見，各奔東西。孟澤稱這個為快餐式愛情，孟曉覺得這玩意稱之為愛情是侮辱了愛情這兩個字，純屬精蟲上腦不要臉。
    孟曉假裝什么都沒聽懂，找了個理由十分客氣的把許明睿送下了車。許明睿是陸北堯的合伙人，孟曉跟周西關(guān)系太好，低頭不見抬頭見，也不好鬧的太難看。
    只是許明睿這個人，孟曉不會再跟他有任何接觸。
    孟曉驅(qū)車回家按指紋開鎖進(jìn)門就迎來兩雙期待的眼，父母目光如炬，“你哥哥安排的對象怎么樣？”
    “你們什么時候過來的？不住院了？”孟曉驚住了，她爸媽神出鬼沒，什么時候過來的？
    “身體指標(biāo)還不達(dá)標(biāo)，醫(yī)生說可以出院，調(diào)養(yǎng)身體也調(diào)整心情。”爸爸開口，說道，“二哥給你安排的對象怎么樣？看中了嗎？做什么工作的？”
    孟曉把背包扔到玄關(guān)處，換上拖鞋走進(jìn)門揉了把頭發(fā)把自己扔到沙發(fā)上，“相親的事能不能緩緩？我真的累了，你們不要再逼我。”
    “沒有看上？”媽媽坐過來，“長的不好看？”
    “不知道，人太多，群魔亂舞。”
    “什么人太多？”
    “他邀請了一百個男的同時跟我相親。”孟曉抬手蓋在臉上，有些疲倦，長嘆一口氣，“這種荒唐的相親，以后不要再給我安排了。”
    相親荒唐，結(jié)婚的要求荒唐，許明睿跟她說的那些話更荒唐。
    房間里寂靜，孟曉放下手看向父母，“我很熱愛我的事業(yè)，我不需要愛情就可以很滿足很幸福，你們相信我，我真的很好。”
    “我問問阿澤怎么回事。”孟爸爸勃然大怒，找到手機(jī)就要打電話，“怎么能介紹這么不靠譜的，還是得找你大哥——”
    “找大哥干什么？我說的是不想相親，大哥介紹的就不是相親了嗎？”
    孟爸爸看了過來，“不一樣，你大哥靠譜，也許有你喜歡的。”
    “我說的是，我不想相親，我最近幾年沒有結(jié)婚的打算。”
    “曉曉，你老實跟媽媽說，你是不是……不喜歡男孩子？”
    孟曉張了張嘴，情緒一下子就崩潰了，“我不想相親我就是同性戀？我為什么非要相親？我才二十七歲。大哥也沒結(jié)婚，為什么大伯他們不催這么急？我大哥是gay嗎？我二哥他們也沒這么喪心病狂的催。三哥連一次相親都沒有，就我特殊嗎？就因為我是女孩不能老嗎？你們老說男女不一樣，哪里不一樣？他們?nèi)畾q是立業(yè)，我三十歲必須成家？必須回歸家庭有老公有孩子？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因為我是女孩就跟他們不一樣？你們捫心自問，你們沒有性別歧視？”
    孟曉抬手按了下眉心，起身快步往樓上走，沒意思透了。
    “曉曉，我們沒有覺得你比別人差。”母親開口，聲音帶著哭腔，“真的沒有，我們就是關(guān)心你。”
    沒有人天生性格就強(qiáng)，生在孟家，都說她是受寵的小公主。可從小到大，哥哥們的待遇和她是不一樣的，她比誰都清楚。
    “你大伯也催庭深，只是他不聽話。”父親握著手機(jī)的手緊了些，想辯駁，但說什么話都顯得蒼白，孟曉能把這些話說出口是壓抑了許久，“曉曉，你一直都是我們的驕傲。”
    孟曉回頭看到父母泛紅的眼，平緩了情緒，“我知道你們一直盡心盡力的培養(yǎng)我，給了我很優(yōu)越的生活環(huán)境，你們很愛我關(guān)心我。可人生是不一樣的，是不可復(fù)制的。讓你們幸福的東西我不一定感到幸福，結(jié)婚并不等于幸福。爸爸，你也不要去找二哥的麻煩。他不過是放大了你們的需求與期望，在我這里一個接一個相親跟這種沒有任何區(qū)別。”
    漫長的沉默，孟曉說，“你們也早點睡吧，不要再操心這個。好好養(yǎng)病，身體才是主要，晚安。”
    孟曉醒來在敲門聲中，她睜開眼看到滿室陽光，昨晚忘記拉窗簾了。孟曉緩了一會兒，聽到母親在外面說，“曉曉，有人給你送花了。”
    什么鬼？
    孟曉長這么大只收過周西送的花，情人節(jié)周西要跟陸北堯過，怕孟曉孤單就給她訂花。年年如此，可今天不逢年過節(jié)送什么花？
    孟曉披上一件外套下樓看到客廳玄關(guān)處一束白玫瑰，父親站在旁邊整認(rèn)真的觀察，看到她下樓立刻站直撇清關(guān)系，“一共八十八朵，不是西西送的，上面有卡片署名不是西西。我沒翻看內(nèi)容，沒有窺探你的隱私。”
    “送到家？”
    “送到小區(qū)門口，保安打電話我去取的。”父親說。
    那就是沒有孟曉的電話，八十八朵白玫瑰？孟曉拿起花中間的卡片翻開看到上面的字。字寫得很一般，甚至有點潦草。
    “第一次見面就很欣賞你，本不想提及，讓所有念頭深埋。昨晚再次遇到，怕錯過就開了口。言語唐突，在此深表歉意。”
    孟曉客客氣氣的把許明睿送下了車，顧及雙方顏面假裝聽不懂。許明睿直接把所有事攤開，明明白白放到孟曉面前。
    孟曉翻過卡片看，卡片正面寫著許，再沒有其他信息了。
    難道后面結(jié)語不是繼續(xù)做朋友什么？就這一句話？
    “誰送的花？姓許？哪里人？什么職業(yè)？做什么的？”母親湊過來，笑著道，“包裝很漂亮，審美還不錯呀。”
    他們第一次見孟曉收周西以外的人送花，興奮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孟曉身邊終于出現(xiàn)了一個疑似男性追求者，二十七年了，第一次，能不興奮嗎？
    孟曉收起卡片，思維轉(zhuǎn)的飛快，思考許明睿這個舉動的含義。
    “是男孩子送的吧？”母親眼中帶光看孟曉，“卡片都收起來了，這個男孩子哪里人？”
    “我收起來是怕你們偷看。”孟曉快步上樓，“花你們處理吧，今天還要住院嗎？”
    “可以在家待一天，今天給你做好吃的。”
    “我今天很忙，要在公司忙一天。晚上有飯局，不回來吃飯了。”孟曉說，“你們晚上不要再熬夜等我。”
    “又飯局？”母親說，“盡量別喝酒。”
    許明睿想干什么，孟曉猜不透也就不再往下想了，沒什么意思。
    孟曉高中時期有個男孩天天給她送早餐，兩個人曖昧了一個學(xué)期，孟曉以為那個男生喜歡她，打算高二圣誕節(jié)給機(jī)會，讓男生表白。圣誕節(jié)當(dāng)天才知道那個男孩是想通過她認(rèn)識周西，真正追求的人是周西，早餐也是給周西的。那種感覺，尷尬的孟曉想掘地三尺把自己埋進(jìn)去，永遠(yuǎn)不要再見天日。
    自此，她就對所有的異性保持距離。警惕著所有糖衣炮彈，生怕成為別人的笑柄。
    ————————
    只是孟曉沒想到會那么快再見許明睿，晚上的飯局孟曉進(jìn)門就看到了許明睿，許明睿穿了一件霧霾藍(lán)的毛衣靠坐在主位上，姿態(tài)有些慵懶。許明睿膚色偏白，霧霾藍(lán)毛衣把矜貴小少爺?shù)臍赓|(zhì)全襯托出來，周身貴氣。
    他抬眼看到孟曉，目光頓住，修長手指上夾著的煙就落入了煙灰缸，煙頭離手。
    ti項目負(fù)責(zé)人起身介紹，“這是孟總，就是《恐怖》項目的開發(fā)團(tuán)隊老大，少年有為。”
    許明睿目光落到孟曉身上，起身，“我們是朋友，不用介紹。”
    孟曉維持著臉上的笑，跟許明睿握了下手，他們這個游戲因為內(nèi)容問題，一直沒有拿到發(fā)行權(quán)，目前只有內(nèi)測版本。這個版本不能盈利就很麻煩，現(xiàn)在是打算拉外援。孟曉作為游戲主創(chuàng)，擁有一半股權(quán)，對于游戲的去處自然是有參與權(quán)。
    沒想到第三方合作對象居然是許明睿。
    孟曉點頭，笑著道，“是的，我們之前見過。”
    許明睿特別紳士的拉開身邊的椅子，孟曉點了下頭，坐到了對面。
    許明睿：“……”
    避之唯恐不及的態(tài)度。
    許明睿瞇了下眼，坐回去抽濕紙巾慢條斯理的擦手，聽孟曉跟ti公司的人聊項目。飯局必然有酒，但許明睿喝酒是看心情，今天他就不太想喝。全程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人說話，余光往孟曉身上看。
    孟曉一共喝了六杯酒，他們今晚喝的很野，喝白酒。這玩意，許明睿幾乎不碰。他從不虐待自己的胃，嫌白酒燒的慌。
    孟曉酒量很好，六杯酒喝下肚面上看不出絲毫變化。許明睿往后靠到椅子上，轉(zhuǎn)著手指上的指環(huán)，突然發(fā)現(xiàn)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
    許明睿抬眼。
    “許少，你怎么看？”
    他們在說什么？許明睿拿眼睛看。許明睿一雙桃花眼流轉(zhuǎn)，落到了孟曉身上，孟曉似乎看明白他的目光，就開口，“許總，你對我們這個游戲的前景，怎么看？”
    許明睿忽的心跳飛快，孟曉居然能懂他在想什么，他剛剛確實走神什么都沒聽見。他不由自主的看向孟曉，唇角一揚黑眸里的笑就蕩漾開來。
    許明睿這個笑來的猝不及防，孟曉一怔才回神，許明睿的顏值是在線，就是人太輕浮，“那許總有興趣嗎？”
    許明睿端起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抬了下手腕，“孟總，來喝一杯。”
    孟曉也倒上酒，跟許明睿碰了下一飲而盡，許明睿皺眉喝完酒，他的唇沾了酒顯出殷紅水潤的光澤。往后靠在椅子上，脖子上先浮出了紅。
    “合作的事不在酒桌上談，今天就到這里吧。”
    許明睿推開椅子站起來，司機(jī)就把外套遞給他，許明睿也沒穿只拎在手上，“孟總，我送你回去。”
    孟曉剛想拒絕，許明睿說，“有些事想跟你單獨談。”
    許明睿的話說的太直接，孟曉拒絕就顯得很不好看。孟曉混了這么多年，輕易不得罪得罪不起的人。拿起包和外套，眾人一起往外面走，笑著道，“正好我今天沒帶司機(jī)，謝謝許總了。”
    假死了。
    許明睿心里吐槽，但也沒有戳穿她。看她這樣，許明睿心情又好了起來，他就很喜歡跟孟曉聊天，喜歡孟曉那勁勁兒的，黑眸慢悠悠的看過孟曉說道，“不客氣。”
    誰跟你客氣了？
    許明睿在s市開的是一輛賓利，他先拉開車門邀請孟曉上車，才繞到另一邊上車。依舊沒穿外套，還是那個休閑模樣。
    許明睿先打開一瓶水遞給孟曉，把地址報給司機(jī)，竟然是孟曉家的地址，孟曉倏的轉(zhuǎn)頭看過去，就對上許明睿浸著笑的眼，許明睿靠在座位里說道，“問了陸北堯才知道你家地址，我沒有跟蹤人的嗜好。”
    喝過酒，許明睿的嗓音被熏的有幾分啞。
    “我可什么都沒有說。”孟曉接過水，喝水掩飾尷尬，她確實懷疑過許明睿跟蹤，“沒想到ti找的新合作人是你，之前沒聽說。”
    “不單單是合作。”許明睿很少喝白酒，胃里燒的難受，頭也難受，他的手指抵著太陽穴垂下眼，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修長，籠出一片陰影，也遮住了他的目光，“我是打算收購ti。”
    這種公司機(jī)密能跟孟曉說嗎？他們是什么關(guān)系？許明睿怎么什么都往外面說？孟曉挺震驚，許明睿到底是精明還是傻？孟曉跟ti捆綁，肯定和ti站在一頭。
    “許總？你喝多了？”
    一杯酒就把許明睿放倒了？不會吧？
    許明睿的手往下抵著冷冽的下巴，抬起眼注視著孟曉，大約有半分鐘，“明天有時間嗎？”
    這跟上一句有什么關(guān)系？許明睿這話題原地漂移，轉(zhuǎn)的飛快。
    “許總有什么吩咐？”
    “邀請你爬山。”許明睿的嗓音很沉，黑眸一眨不眨的看著孟曉，“順便聊聊市場形勢，以及更長遠(yuǎn)的合作，我們?nèi)〈鷗i，成為新的合作人，孟總。我很欣賞你的創(chuàng)造力，在商場，利益才是根本，你考慮下。”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