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br>　　湖面上停了不少的畫舫，畫舫你擁我擠,湖面便不平靜了。</br>　　待到楊幺兒與蕭弋一并踏上畫舫,便感覺到了一陣搖晃感。蕭弋原本皺了皺眉,但楊幺兒一把攥住了他的袖子,借力站穩(wěn)，蕭弋皺著的眉頭便立時舒展。</br>　　心道，這民間畫舫搖搖晃晃，倒也是極有意思的。</br>　　趙公公包下的畫舫,乃是這條街上有名的秦樓楚館的。</br>　　老板娘得了好大一筆錢,自然殷勤極了。再見來的客人穿著非富即貴,一身氣質不凡,比往日里那些個紈绔公子看上去厲害多了，更不敢怠慢了。</br>　　老板娘引著他們上了樓,道“坐在這兒,能瞧見下頭所有的景色。”</br>　　但上頭也晃動得更厲害些,楊幺兒便將蕭弋的袖子攥得更緊了。</br>　　蕭弋淡淡道“上了茶點,你們便可以退下了。”</br>　　“是。”老板娘見楊幺兒戴著帷帽，一時也瞧不見她的面容，便叫了兩個姿色出眾的女子上來送茶點。</br>　　其中一名女子，繞到了蕭弋的右手邊，一邊往桌上放茶水，一邊便要往蕭弋的方向靠。</br>　　蕭弋抬眼看她,女子驟然接觸到蕭弋眼底的冷光,手一抖,險些將茶盞打翻。</br>　　楊幺兒瞧見這一幕，便覺得不大舒服，胸口又悶又緊。她伸出手，托住了茶盞，道“你手軟了嗎”口吻天真直白并沒有別的意味。</br>　　但那女子臉色微白，忙低下了頭，也松開了手，低聲道“小女子，小女子方才沒站穩(wěn)。”</br>　　她低頭瞥見了楊幺兒托住茶盞的手指，白皙纖長，一瞧便是用金子將養(yǎng)出來的，那漂亮的茶盞在她手中，都反被襯得笨拙土氣了。</br>　　有這樣好看的手，便該知有一張多好看的臉。</br>　　女子立馬就有了自知之明，不敢再多留，匆匆拉著另一女子下了樓。</br>　　楊幺兒扭過頭便不說話了，只一手托著茶盞，也不喝茶，也不吃點心。</br>　　蕭弋見了她這般模樣，心下不由覺得好笑。</br>　　他拿出了書齋里買的話本，放在了楊幺兒手邊，低聲道“幺兒不是要看么”聲音里帶著一哄的溫柔。</br>　　楊幺兒這才慢慢扭過頭，盯著書皮瞧了一會兒，然后將手中的茶盞放下了，轉而將書拖到了自己的面前。</br>　　她翻開了一頁，便如同她往日里讀書一般，念出了聲。</br>　　蕭弋從后頭捂住了她的唇，還順勢按壓了兩下，感受了一下柔軟的觸感，他這才低聲道“莫要大聲了。”</br>　　楊幺兒不懂為何要小聲，但她還是遵從了蕭弋的話，壓低了聲音，低低地往下念。</br>　　她從未讀過這樣的故事，一時間興致非凡，一口氣往下念著，連歇也不肯歇。且出乎意料的，不曾有半點磕磕絆絆的地方。</br>　　這話本大致講的便是一個書生同一員外家小姐的事。</br>　　講員外小姐對書生如何相思成疾，后頭經(jīng)歷了磨難，員外便將小姐嫁給了書生。</br>　　畫舫外已是華燈初上。</br>　　而楊幺兒目光還緊緊鎖在話本上，依舊一字一句地往下念。</br>　　很快，她讀到“書生將她壓在石桌之上春日里的風和煦裹上身”</br>　　“她低聲喚他杜郎，嗓音柔軟揉了水。”</br>　　“待解了羅衫”</br>　　“鳥兒從枝頭掠過，鉆入”</br>　　念著念著，楊幺兒便滿眼迷惘了起來，顯然不大懂得這描繪得的是什么樣的場景。</br>　　蕭弋突然伸手按住了書頁，他低聲道“幺兒試過這樣嗎”</br>　　楊幺兒茫然地搖了搖頭。</br>　　她自然是沒有試過的。</br>　　蕭弋便拿走了話本，按在一邊，隨后將楊幺兒從凳子抱了起來，壓在了面前足夠寬闊的圓桌上。</br>　　他低聲道“便是這般情景。”</br>　　楊幺兒怔怔道“然后”</br>　　“你該喚朕什么”</br>　　楊幺兒愣愣想了一會兒，蕭弋便靜靜等著她想。</br>　　終于，她抿了下淡粉的唇，道“蕭郎”</br>　　蕭弋一手托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勾住了她的衣帶，他道“蕭郎也是極好的，但朕今日想聽幺兒喚朕哥哥。”</br>　　說著，他掐了掐她的下巴“叫來聽聽。”</br>　　“唔”楊幺兒慢吞吞地眨著眼，長長的睫羽，似是從人的心尖尖上掃過。</br>　　“哥哥”楊幺兒喚完，便抿唇笑了笑“不是哥哥。”</br>　　蕭弋掐了掐她的臉蛋兒，道“誰說不是了幺兒這樣天真爛漫。朕若是有個妹妹，恐怕還不及幺兒這樣可愛呢。”</br>　　楊幺兒抿了抿唇。</br>　　原來皇上喜歡有人叫他哥哥。</br>　　楊幺兒這才慢吞吞地道“蕭哥哥”</br>　　她將聲音壓低，聽來便柔軟得很，直直往人的耳朵里鉆。</br>　　這方才真正是似揉了水進去一般。</br>　　蕭弋眼底帶了點點笑意，他道“幺兒真是極聰明的，一學便會，朕該當給幺兒一些獎賞。”</br>　　“嗯”</br>　　“帶幺兒試一試，書里頭寫的，是個什么樣的情景，什么樣的滋味兒。”</br>　　這便是，其中妙用了。</br>　　蕭弋心道。</br>　　畫舫二樓的門窗是緊閉著的，樓梯口有侍衛(wèi)與宮人把守，自然無人敢上來。</br>　　那畫舫本也隨著水波而搖晃，一時間比較起其它的畫舫來，這座畫舫反倒還顯得安靜極了。</br>　　一頂軟轎在湖邊停住。</br>　　一個年輕女子戴著帷帽走了下來，她一眼便瞧見了不遠處的畫舫，那畫舫上站著的，一瞧便是侍衛(wèi)和宮人的模樣。</br>　　“姑娘”丫鬟見她不動了，不由出聲問。</br>　　“現(xiàn)下上前去打攪，總是不好的，再等等。”</br>　　“姑娘說的是。”</br>　　這一等，便等到畫舫上漸漸有了動靜。</br>　　二樓的門窗被打開。</br>　　畫舫很快便靠了岸，宮人與侍衛(wèi)漸漸走了下來，然后一致地等待著二樓的主子往下走。</br>　　女子盯著那邊看了一會兒。</br>　　方才見到身形挺拔，越來越像一名成年男子的少年皇帝，懷中抱著一個人，緩緩從畫舫走了出來。</br>　　他用自己的披風將懷里的人罩了個嚴嚴實實，而后就這樣抱著上了馬車。</br>　　女子一怔。</br>　　原來帝后情深，不是作假的傳言</br>　　“姑娘”丫鬟忍不住再出聲。</br>　　“悄悄跟上去。”女子抿了抿唇道。</br>　　“若是老爺知曉，怕是要生氣的。”</br>　　女子搖搖頭“怎會。”</br>　　說罷，她便轉身回了轎子中。</br>　　而這時丫鬟卻失聲叫道“蕭二公子好。”</br>　　女子頓足，扭頭看了一眼，立即便規(guī)規(guī)矩矩地沖對方道“蕭二公子。”</br>　　蕭光和跟著兄長去了一趟木木翰，回來便也得了封賞，如今身上竟也算是有軍功的人物了，一下子便與京中其他紈绔子弟拉開了一大截距離。</br>　　從前蕭光和一心戀慕李妧，大家都暗自譏諷蕭二公子這癡情得太傻了些。這般倒貼，也更叫人看不上，可如今便不同了。他過去的癡情，都成了叫京中女子們交口稱贊的地方。</br>　　有了真本事，誰不高看你一眼呢</br>　　蕭光和乍然聽見別人打招呼的聲音，便抬頭看了一眼，道“原來是常家姑娘。”</br>　　常大學士膝下就只有一個女兒，生得也是十分貌美的。</br>　　只是蕭光和從前滿腦子都是李妧，誰好看也都與他沒關系，因而這會兒見了，倒也沒有表露出半分的驚艷來。</br>　　常姑娘急著去追前頭的馬車，當然不想與蕭光和多說，她當即便告了辭，讓轎夫掉了頭。</br>　　這一追，便一路追到了一處宅子。</br>　　他們等在了拐角處，并不敢再往前，再往前便要被發(fā)現(xiàn)了。</br>　　丫鬟道“這里啊，楊宅，當時皇后娘娘出嫁時用的宅子。”</br>　　常姑娘當然也記起來了，當時婚前大宴，她也是來吃了宴的。常姑娘道“皇上竟然還陪著皇后娘娘特地出宮，到楊宅小住。只怕明日還不會急著回宮。走罷，咱們先回去吧。”</br>　　“是。”</br>　　她們哪兒知道，這廂侍衛(wèi)早就注意到她們了，立即就報給了蕭弋聽。</br>　　“認出來是誰家的轎子了嗎”蕭弋懷中還抱著楊幺兒，對此事倒并不上心，便只順口問了一句。</br>　　侍衛(wèi)道“是常家的轎子，瞧式樣應當是常家女眷用的。”</br>　　趙公公在一邊接口道“常家只有一個年輕女孩兒，就是常大學士的女兒。”</br>　　蕭弋淡淡道“沒規(guī)矩。”</br>　　趙公公點頭道“正是。聽聞這個女兒乃是常大學士老來得女，府中上下寵愛得緊，興許便是因為這個緣故，就失了分寸。”</br>　　“不必理會。”常家方才明確地站了隊，若無旁的事，蕭弋也懶得與之計較。他說罷，便帶著楊幺兒跨進了門內。</br>　　“明日”蕭弋想了想，問趙公公“宮外頭的閨閣女孩兒，這個時候總愛做些什么”</br>　　趙公公想了會兒，道“踏春”</br>　　“那便明日帶皇后娘娘踏春去。”</br>　　趙公公笑著應了聲“是。”</br>　　他說著，頓了頓，問“皇上，那些書”</br>　　“都好生安置著。”蕭弋說著，難得笑了下“娘娘愛讀。”</br>　　趙公公面上飛快地掠過一絲訝異，娘娘愛讀這樣的書</br>　　但他還是應聲道“是，奴婢這就命人好生放置。”</br>　　楊幺兒這一晚睡了個好覺，而等到第二日一早，蕭弋便強制將人從床上抱了出來。</br>　　楊幺兒原是不肯的。</br>　　但蕭弋在她耳邊道“今日去外頭踏春，幺兒去不去”</br>　　楊幺兒眼底一下子便聚攏了光華，整個人清醒了過來。</br>　　蕭弋將她模樣收入眼底，心道，倒是有法子治她的嗜睡了。出錯了，請刷新重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