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一百零四
第一百零四章</br> 蕭弋到底還是沒能嘗到楊幺兒的嘴甜不甜。</br> 他扶著床沿,換下了衣裳。</br> 衣裳上附著著白色的粉末,趙公公不知曉那是什么,但他卻惦念著晦氣,便取了火把來,一把燒了。</br> 火光亮起來,映得蕭弋的面龐都多了幾分氣色。</br> 軍醫(yī)小心地掀起簾子,走進門內(nèi)“皇上,容臣為皇上再把把脈”</br> “嗯。”</br> 小太監(jiān)立即搬了椅子來。</br> 蕭弋落座。</br> 軍醫(yī)緊跟著上前,跪伏在蕭弋的跟前給他把脈。</br> 楊幺兒立在一邊,眼瞧著又要被進來的大撥人給擠出去,蕭弋突地一抬頭,盯住了她“跑那么遠作什么過來坐下。”</br> 眾人汗顏,忙讓開路,低著頭紛紛道“屬下該死,冒犯娘娘了。”</br> 楊幺兒沒動,她盯著蕭弋身邊空蕩蕩的位置“沒有位置。”</br> 蕭弋卻是屈指一指,他指了指旁邊擱手的小桌案“坐此處便是。”</br> 楊幺兒這才挪動步子走過去,就坐在了桌案上,如此倒也是與他湊在一處了。</br> 只是桌案更高些,她這樣一坐,便高出了蕭弋一個頭。</br> 這世間誰人敢坐得比皇帝更高</br> 眾人抬頭瞧了一眼,卻又默默地低下了頭去。皇上都不曾說什么,又怎輪得到他們來說話呢</br> 在這里的又都是混跡戰(zhàn)場的,哪里同混跡朝堂的文官相同,揪著些繁文縟節(jié)不放。</br> 半晌,幾個軍醫(yī)輪番為蕭弋把過了脈。</br> 其中醫(yī)術最高的那人方才出聲道“稟皇上,皇上昏睡兩日,毒卻未傷及肺腑。相反,這兩日歇上一歇,皇上如今倒已是氣血豐盈”</br> “朕倒是因禍得福了”蕭弋淡淡道。</br> “應當說是皇上本就是真龍?zhí)熳樱懈_\庇佑,這壞事,自然也就轉(zhuǎn)成好事了”杜參將抬手撓了撓頭笑道。</br> 蕭弋并未應下他這句話,而是轉(zhuǎn)頭朝楊幺兒瞧去。</br> 正巧,楊幺兒也在盯著他瞧。</br> 蕭弋輕易捉住了她的目光,他道“當是皇后的功勞,皇后將她的福運分給了朕,方才化險為夷。”</br> “是是”眾人恍然,忙跟著扭頭去看皇后娘娘,口中道“皇上與皇后娘娘洪福齊天”</br> 這話奉承得實在有些直白,但比較起朝中文臣那些繞來繞去的話語,這樣的話便也變得動聽順耳了。</br> 此時有人在帳外報“皇上,蕭世子回來了。”</br> “請他進來。”</br> 簾帳掀起又落下,蕭成鈞轉(zhuǎn)眼就進入到了帳內(nèi)。</br> 許是幾日不曾休整的緣故,他滿面的倦容,連胡子都長了出來。</br> 他快步走到蕭弋跟前,躬身叩拜。</br> “蕭光和。”楊幺兒突然開了口。</br> 蕭成鈞抬頭瞧了她一眼,沉聲道“回皇上,娘娘,臣還未尋到臣弟。”</br> “姓董的人呢”</br> “也未尋到。”</br> 蕭弋皺了下眉“安置好此地,準備回程。沿途仔細尋找,不得放過。”</br> “是”蕭成鈞聽了這話,一直緊繃著的四肢方才放松了些。到底還是要找的,總能找到人的。</br> 蕭弋又淡淡開口道“此次二公子為護衛(wèi)皇后娘娘,方才遭此意外。你在此次征戰(zhàn)中,又是朕的左膀右臂。待回朝后,朕會重賞你們兄弟。”</br> “是”</br> 聽到“回朝”二字,丟了弟弟還沒找回來的蕭成鈞面上自然不見得如何歡喜。但其他人卻是激動了起來。</br> 皇上醒來,他們方才將消息往回傳遞。</br> 等消息前腳到了皇城,后腳他們也就抵達了。</br> 先帝在時不曾解決的大患,如今叫他們拿下了今日隨皇上御駕親征之人,將來必然都會在史書上留有姓名</br> 誰不想留名史書呢</br> 后世人又當如何稱贊他們呢</br> 更別說待回到朝中后,等待著他們的便是豐厚的賞賜。他們從此會成為皇帝一派的中堅力量</br> 個中種種好處實在不是一時間數(shù)得過來的。</br> 他們恨不得現(xiàn)在就插上翅膀回朝。</br> “既無礙,便都歇息吧。”蕭弋道。</br> 眾人惦念著皇上的身體,想著雖然好了,但到底還有箭傷要養(yǎng),便也不敢打攪,便都退下了。</br> 等到他們走后,蕭弋方才將趙公公喚來,當著楊幺兒的面,仔細詢問趙公公,他昏迷后,都發(fā)生了什么事,皇后娘娘又做了哪些事。</br> 趙公公一一說來。</br> 先說了那個木木翰士兵死的時候是什么模樣。</br> “同是兩日,他已經(jīng)身死,腦子被掏空干凈,為何朕卻沒事”蕭弋皺了下眉。</br> 趙公公一時啞然“這,這奴婢也不知。”說罷,他便看向了楊幺兒“娘娘可知曉”</br> 蕭弋便也跟著看向了楊幺兒。</br> 楊幺兒努力回憶了一下鳳亭同她說的話,做的事。</br> 她的腦子里很難形成嚴密的邏輯推理,但她卻從來都懂得抓重點。哪些事尤為重要,她一下子便能記在腦子里。</br> 于是她又掏出了瓷瓶,然后還抓住自己腰上的香囊,晃了晃。</br> 蕭弋先前解下了她腰間裝虎符的繡囊,卻并不曾仔細瞧過,因而并未發(fā)覺她腰間還系了一個香囊,那香囊上散發(fā)著淡淡香氣,像是草木灰混合著一點檀木的香味兒,香氣直往人心尖上鉆,像是要勾住人的心。</br> 瓷瓶他已經(jīng)知道了,里頭裝著的藥,是后頭楊幺兒胡亂倒在他的傷口上的。</br> 待到倒完后,他便立即醒了過來,說明他與木木翰士兵的不同之處,并不是由瓷瓶引起的。那便是香囊了。</br> 香囊</br> 蕭弋盯著瞧了會兒,越瞧越覺得眼熟“這是先前六公主給你的那個”</br> 楊幺兒點了下頭。</br> 蕭弋皺眉“朕不是命人鎖起來了”</br> 楊幺兒想了想,屈起了手指頭,比了個“二”。</br> “第二個香囊”</br> 楊幺兒點頭。</br> “天淄國打的什么算盤。”蕭弋臉色登時便沉了下來。</br> 一邊給木木翰奇毒,一邊卻又讓六公主送了解毒之物給楊幺兒。</br> 難道是想故意混個功勞出來</br> 但這也說不大通。</br> 首先,一查便知這解毒的乃是天淄國六公主的,而木木翰的毒也是天淄國的。這樣一來,又何談功勞</br> 更何況,她若要功勞,她便該自己獻上,也不必交到幺兒的手中。</br> 蕭弋想到了匆匆離開大晉的天淄國使者。</br> 除非是六公主與巫女,乃是天淄國留下的棄子,故意讓大晉安心,一邊卻又暗中聯(lián)合木木翰,圖謀大事。</br> 只是六公主與巫女并不甘心做棄子,便暗地里搗了一出亂</br> 不過,不論如何</br> 蕭弋的目光重新落到了楊幺兒的面龐上,他抬起左臂,攬住了楊幺兒纖細的腰肢,一用力,便將她抱了下來,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他湊在她的耳邊,方才低聲道“若非有幺兒,朕便要死在此地了。”</br> 趙公公也跟著點頭。</br> 到了此時,他都仍舊覺得后怕。</br> 天知道,瞧見那木木翰士兵腦袋癟下去,里頭都被挖空了的情景時,眾人都怕到了什么地步</br> 蕭弋理了理楊幺兒耳邊的發(fā)絲,低聲道“朕如今無大礙,但皇后”</br> 趙公公驚訝地看著他。</br> “你方才說皇后同朕一樣,也睡了兩天有余”</br> “是”</br> “去將軍醫(yī)叫過來,再為娘娘把脈。”</br> 楊幺兒并非嗜睡的人,她只有平日里被折騰得狠了,第二日才要睡得久了,軟綿綿的不大肯起來,要人抱才肯起。</br> 可他那時都昏迷不醒了,楊幺兒也仍舊在他身邊乖乖睡著,一睡便也是那樣久,這當然是個大問題</br> 趙公公不敢有絲毫怠慢,趕緊去又將軍醫(yī)叫回來了。</br> 軍醫(yī)還當是又出了什么大事,一顆心高高懸起,等來到帳中,聽聞是要給娘娘把脈,這才狠狠松了口氣。</br> “請娘娘將手放在此處。”</br> “且慢。”蕭弋垂下眼眸,握了握楊幺兒的手腕。細滑極了。又怎能讓旁人摸</br> “奴婢這兒有帕子。”趙公公何等精明,立馬就掏出了一塊帕子遞上前。</br> 蕭弋接過帕子,蓋住了楊幺兒的手腕,這才道“把脈吧。”</br> 軍醫(yī)笑了笑,道“是。”</br> 讓他摸,他倒也是不敢的。</br> 皇后娘娘這般模樣的女子,多瞧一眼,他都心生褻瀆之感。</br> 軍醫(yī)這一把脈,便是一炷香的功夫過去了。</br> 他面上瞧不出什么,只是遲遲沒有起身,也沒有開口,便讓蕭弋的面色漸漸沉了下去,趙公公一顆心揣著,也都快要從胸口處蹦出來了。</br> 蕭弋的面色漸漸繃緊,嘴角漸漸下沉。</br> 他收緊手指,到底是忍不住了,問“如何”</br> 軍醫(yī)這才起身,一起身卻就是一踉蹌,這蹲得久了,他連腿都麻了。軍醫(yī)咽了咽口水,艱難地道“沒有半點問題。”</br> “沒有問題”</br> “是。”軍醫(yī)說這句話的時候,心下也有些忐忑。照皇上的描述,是不大對勁,可這確實什么也瞧不出來。娘娘的氣色也都是極好的。</br> 蕭弋抿了下唇“將其余幾個人都叫來給娘娘把脈。”</br> “是”趙公公也有些慌了,趕緊扭身出去了。</br> 聽了軍醫(yī)的話,蕭弋并未覺得放心,反倒越回憶,越覺得不錯,從京城出發(fā),到抵達木木翰這一路上,幺兒睡的時辰便已經(jīng)比以往要多了。</br> 難不成是他出了疏漏,真讓太后又或是誰人在暗中得了手</br> 不多時,其余軍醫(yī)也來了。</br> 又是一炷夫過去。</br> “皇上沒,沒有半點問題。”出錯了,請刷新重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