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嚇了我一跳。”</br>　　林柚抱著胳膊。</br>　　簡明佳哈哈干笑了一聲。</br>　　黑漆漆的巷子里站著的不止是她,還有兩個林柚不認識的家伙,一個比一個打扮得古怪。左邊身上掛了一溜兒破布條的還有個人樣，就是臉上貼著幾塊醫(yī)用膠布。剩下的那個用繃帶把自己纏得活像個木乃伊，連半只眼睛都看不見,也不知道是怎么走路的。</br>　　“我不是沒跟你們落在一起嗎”簡明佳聳聳肩,“醒了發(fā)現(xiàn)只有自己在公園,然后沒走多遠就碰上他了。”</br>　　她指指那個衣服下擺全成了布條的，后者友好地招了招右手。</br>　　“晚上好啊。”</br>　　他道“我叫羅景。”</br>　　“我倆會合后就遇見了這位仁兄,”羅景用拇指往后一指，可能是察覺到她的視線，那繃帶怪人幅度很小地點了點頭,“他是沃姆,沒法說話，交流全靠寫字。你們那兒有多余的紙筆嗎,我看他紙快用完了。”</br>　　聽著他們這介紹方式,林柚也明白了。</br>　　羅景是跟他們排在一起的隊友,沃姆是機緣巧合下進隊的nc，可能會給他們點幫助。</br>　　至于“沃姆”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存在在這種神話生物遍地跑的副本里,林柚可不敢肯定對方真是個人。</br>　　“不,沒帶。”</br>　　林柚看向被警察守著的事務所,“但要是能上去的話”</br>　　“算了，最好還是別回去,”簡明佳馬上說,“免得再引起他們注意。”</br>　　林柚挑挑眉。</br>　　到底是發(fā)小,簡明佳一眼看出對方的疑惑。她正想解釋，就見羅景左邊那只寬大的袖子被什么東西給緩緩撐了起來，一道稍嫌尖細的聲音橫插進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br>　　先是兩根螃蟹一樣支棱著的眼睛，再是一道扭扭曲曲的裂縫而后林柚才意識到那是它的嘴巴。</br>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br>　　論壇上的那個帖子。</br>　　難不成，她想，就是這位</br>　　這只寄生生物的五官長在肉色而無規(guī)則的身體上，代替了羅景的左胳膊，自他的袖子里探出腦袋。</br>　　“嘿，不出聲還真把我忘了啊。”</br>　　那生物不滿地抗議道。</br>　　“難道就沒人介紹一下我嗎”</br>　　它嘴上這么說，實際上分出一根“指頭”去使勁捅羅景的腰。</br>　　“咳，”后者翻了個白眼，“這玩意兒，叫左。”</br>　　林柚“”</br>　　這神特么顧名思義。</br>　　“什么叫這玩意兒。”</br>　　那只寄生在他胳膊上的生物哼哼一聲。</br>　　“如你們所見，這個人的取名品味已經徹底完蛋了。”</br>　　羅景“那換成張三李四王二麻子”</br>　　左“滾。”</br>　　嫌棄地又踹了宿主一下后，它像是對林柚掛在包帶上的骷髏頭產生了不小的興趣。上上下下地打量幾眼后，它“哇”出了聲。</br>　　“你沒鼻子啊。”它說。</br>　　能不能別這么扎心</br>　　“有什么好驚訝的，啊”骷髏頭假裝自己一點都不懷念自己失去的英俊相貌和鼻子，“你不是也沒有嗎”</br>　　“我有啊。”</br>　　左“才不像你。還是伸縮的，看”</br>　　說著，它眼睛下邊突出了一小塊，瞧形狀還真是個鼻子，嘚瑟地看向骷髏頭。</br>　　骷髏頭“”</br>　　日子沒法過了它受不了這委屈</br>　　“讓我打它”骷髏頭咬牙切齒道，“別攔著我，我要揍”</br>　　“醒醒。”</br>　　林柚無情地說。</br>　　“我沒攔，是你自己沒有手。”</br>　　骷髏頭“”</br>　　生活已經如此艱難，何苦還要拆穿他。</br>　　它黯然神傷地別過頭。為了免得讓這爭論再升級，林柚趕忙換了話題。</br>　　“你說別引起注意，”她問，“怎么回事”</br>　　簡明佳“唔”了聲。</br>　　她沉吟片刻，思索著該怎么解釋。</br>　　“事情是這樣”</br>　　拐彎處的街角，有輛車頂破破爛爛變了形的汽車停在那里。</br>　　“柚姐都去了這么久了。”</br>　　怕太有特征的車子引來路人注目，他們換了個地方停車。但這也有壞處，從這兒沒法看見那邊的情況，耿清河完全是在徒勞地探頭探腦。</br>　　“應該”他不確定道，“沒出什么事吧”</br>　　跟他相比，顧衡就要平靜得多了。</br>　　“放心。”</br>　　他道。</br>　　“要是有情況，你這會兒看見的就是有個套袋子的家伙尖叫著撕人了。”</br>　　耿清河“”</br>　　臥槽這特么說的好有道理。</br>　　他還想說什么，就聽見自己手機響了。一看到屏幕上的來電顯示，登時眼睛一亮。</br>　　他迫不及待地接起來，“柚姐”</br>　　那頭傳來的話卻讓他一愣。</br>　　“下車，這車別開了。”</br>　　林柚說。</br>　　“往車后走，然后右拐”</br>　　耿清河跟顧衡對視一眼，后者雖沒聽見里面的聲音，也會意似的下了車。兩人沿著電話里的指示一路走過去，在繞過又一條小道后，看見了站在墻后的幾人。</br>　　“佳、佳姐”</br>　　耿清河愣道“你們竟然”</br>　　“喲。”</br>　　簡明佳笑瞇瞇地一擺手，她的目光多在顧衡那張陌生的臉上停了幾秒。</br>　　“長話短說吧，”林柚道，“他們在跟咱們分頭行動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這城市里有個秘密俱樂部。”</br>　　“名字是銀色暮光。”</br>　　簡明佳“嘖”了聲，“有點中二不是”</br>　　“雖然不了解多少詳細情況”她撓撓臉頰，“但是基本的還是查出來一點。”</br>　　“每個成員想加入都得經過嚴格的審核，能加入的都是有一定社會地位的。”</br>　　林柚了然。</br>　　所以才會叮囑他們盡量避開警方的耳目。</br>　　搞不好警局高層也有這個秘會的人。這些警察明面上可能是查昨晚的事，實際上還不知道想確認什么。</br>　　“而且，還有一點。”林柚看向兩人，“這組織還只收男人，女性只能加入家屬聯(lián)誼會你們有沒有想到什么”</br>　　耿清河還未開口，顧衡饒有興致地笑笑。</br>　　“黑山羊。”他說。</br>　　“是啊。”</br>　　林柚往身后的墻面上一靠。</br>　　“我就在想旅館事發(fā)才多長時間，他們是上哪里糾集了那么多人的。”</br>　　“還有祭壇和血，要用短短一個月準備這些可不輕松。”她說，“如果背后有另一個組織就說得通了。”</br>　　“但是”</br>　　耿清河回憶著那些信徒逃竄的樣子，“他們看著一點都不像是有組織的，更像是更像是”</br>　　“烏合之眾。”顧衡替他說了那個詞，“大概是因為召喚黑山羊母神本來不在他們的計劃內。”</br>　　“還記得蘭頓說什么嗎”</br>　　林柚挑眉。</br>　　“他說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現(xiàn)在想想，應該就是銀色暮光的家伙們。”</br>　　“邪教組織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她涼涼道，“派去召喚黑山羊的可能只是不知道多少真相的底層成員，既然有黑山羊幼仔在，讓他們試試也無妨。”</br>　　“召來更好，不成功也沒關系，因為他們真正在準備的是另一場祭祀。”</br>　　“如果跟我猜的一樣想召喚的應該是猶格。”</br>　　耿清河“猶什么”</br>　　“猶格泡泡開個玩笑。”</br>　　林柚聳聳肩，“猶格索托斯，就是剩下的那個三柱原神。”</br>　　猶格索托斯，外號是“門之鑰”，泡泡純屬是對他球體外表的戲稱。他全知全視，知曉世上一切事物，掌握著穿越時間和空間的力量。</br>　　他有時候會被視為僅次于混沌之父阿撒托斯的至高存在，如果討得了他的歡心，也許會被賜予知識作為回報。</br>　　當然了，事實遠沒有聽上去那么美好。這些知識更可能讓人發(fā)瘋，更別提他帶來的劫掠和毀滅。</br>　　“果然還是得破壞他們的請神儀式嗎”</br>　　耿清河撓頭，猜到這應該就是最后一關了，只要攻破這一點就相當于通關，“但從哪下手是個問題啊。”</br>　　現(xiàn)在壓根是敵在暗我在明啊。</br>　　有人咳嗽了一聲。</br>　　見吸引來其余人的視線，羅景眨眨眼。</br>　　“好歹知道一個集會地點，也許能順藤摸瓜查到點東西”</br>　　“雖然我上次差點被抓住”他說，“要不趁著人多，咱們再去一次”</br>　　“說是經過一層層審核才能參與的秘密俱樂部”</br>　　耿清河糾結道“為什么會把集會定在這種地方”</br>　　矗立在他們眼前的是一棟爛尾樓。</br>　　毛坯房草草地修了一半，整棟樓只搭出個框架，還能看見點鋼筋的影子。雖說完成度已經不低了，進去不會有多大的生命危險，但還是讓人覺得</br>　　“聽說只是偶爾才會選這里。”</br>　　羅景嘆了口氣，“不巧就讓我趕上一次。”</br>　　林柚猜到他是從哪里聽說的，她看了眼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沃姆，他一直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身后，果然如簡明佳和羅景所說的那樣，沒發(fā)出一丁點的聲音。</br>　　實在很讓人好奇他是怎么知道這種消息的。</br>　　這棟樓的工程斷了一年有余，門口早沒了人把守，不然羅景之前也不會那么輕松地潛入進去。</br>　　樓道陰暗，半成品的石階踏著總讓人有點不踏實。他們一直上到了三樓，距羅景說，他是偷溜進這里后被發(fā)現(xiàn)的。</br>　　也就是說，沿著走廊過去</br>　　不知是不是錯覺，耿清河聽到了一顆石子滾動的聲音。</br>　　他眨眨眼，腳步頓住。</br>　　他們通過的這條樓道有很明顯被清理過的痕跡，肯定不會是自家隊友踩到的。他走在中間，一停下來就擋了別人的路。</br>　　“怎么”林柚問。</br>　　耿清河遲疑道“聲音。”</br>　　這下他們都聽見了。</br>　　“羅景。”</br>　　林柚冷靜地深吸一口氣，“你是差點被什么抓住來著”</br>　　“完犢子，”羅景懵道，“看來他們是叫這家伙繼續(xù)待在這兒了。”</br>　　在黑暗中拖著腳步走出來的，是一只巨大而又褻瀆的怪物。</br>　　皮膚如同硬被堆砌在一起一般，一層層垂下來。它的身形像是猿猴，腦袋又有幾分昆蟲頭部的模樣，喝醉酒似的來回搖晃著。</br>　　兩只前爪伸在身前，長而堅硬的指甲往里鉤去，這倒鉤看著都能想象出要是扎進肉里該有多疼。</br>　　“是空鬼。”</br>　　骷髏頭小聲說。</br>　　“應該是用封印把它困在這里了，讓它替他們看守什么東西。”</br>　　羅景深吸了一口氣。</br>　　“你們跑。”他說。</br>　　林柚“”</br>　　“我跟它交過手，”羅景語速飛快，“應該能纏得住它一會兒，你們能跑多遠跑多遠，然后”</br>　　“別廢話了”</br>　　他的左胳膊喊叫道“趕緊上”</br>　　左的行動比他還快，硬是把他向前拽了個跟頭。眼看空鬼就要撲來，瞬間膨脹起的肉色軀干直直扇向它那張滿布皺紋的臉。</br>　　“用不著撤，我有辦法”林柚迅速判斷著局勢，“你盡量壓制住它爭取時間，哪怕幾秒”</br>　　壓制住，爭取時間這兩個詞剛在羅景的腦袋里出現(xiàn)還不過半秒，反應更敏捷的左徑直聽著這話采取了行動。它的身體極富彈性，轉眼收縮，便把措手不及的羅景拉到了空鬼面前。</br>　　羅景“嗨”</br>　　他一偏頭躲過空鬼揮來的爪子，抬腳揣在對方心窩鬼知道這家伙有沒有心臟。空鬼只栽得一個趔趄，另一只利爪撓過來，這就又要深深地抓向他的臉頰</br>　　有片肉色擋在了他的面前。</br>　　占據(jù)了羅景胳膊的寄生生物伸展著身體，隨著倒鉤越陷越深，它也嚴重變了形，讓人看著都會心驚肉跳地擔心會不會被刺破。</br>　　可就在此時，它猛地往回一彈</br>　　俗話說借力打力，這會兒看來也是這么個理，空鬼施加的力道全被盡數(shù)返還在它自己身上。左的乘勝追擊更是讓其重重地摔落在地，它趁機猛然張開，繃著伸長的“觸手”，把對方緊壓在地上，時不時伴著空鬼的掙扎而抽搐一下。</br>　　看得出來，使出了全身所有的力氣。</br>　　“還沒好嗎”</br>　　左尖叫道“我快不行了啊按不住”</br>　　“堅持住啊”羅景喊的聲音比它還大，他死死地把住墻邊，“男人是不能說不行的”</br>　　左“”</br>　　閉嘴。</br>　　它驀地察覺出有人走近了。</br>　　是個穿風衣戴口罩的女人，手里提著一把巨大的剪刀。</br>　　裂口女滿臉嫌棄，她握住剪刀，“咯嘣”一聲，向空鬼那灰蒙蒙還帶倒鉤的長指甲齊根剪了下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