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外鄉(xiāng)人
紅人把調(diào)子扯得很高,完全蓋過了原來那哼出的戲腔,把它帶來的毛骨悚然抹得一點不剩,全帶進了自己的節(jié)奏。</br> “要不。”</br> 林柚假裝好心地建議道“你也再唱兩句”</br> “”</br> 楚人美緩緩抬頭。</br> 如果目光能殺人,林柚現(xiàn)在怕是已經(jīng)出局了。</br> 畢竟看楚人美的臉色,活像是又被沖進了一回下水道。</br> 原本她那腫成了面團一般的臉輕易瞧不出什么情緒,只是這會兒實在是扭曲得厲害也難怪了,這事要是擱別人身上,試問又有誰能忍。</br> 她猛然扭動起什么,想把紅人給甩下去,可后者活脫脫是塊粘上就撕不開的牛皮糖。</br> 別看紅人個頭剛過半人高,力氣卻奇大。用來勒著楚人美的胳膊簡直要把對方攔腰勒斷,一見想推開自己,立馬把腿也盤了上去,整個人跟八爪魚似的死死扒在楚人美背上。</br> 一個想往前走,一個可勁兒往后仰。就在楚人美再跌跌撞撞邁出步之際,終于被紅人拖累得“撲通”一聲,面朝下摔了一大跤。</br> 仔細看去,生前曾為名伶的藍衣女鬼渾身都在發(fā)抖。</br> 氣得。</br> 偏偏罪魁禍首一點都沒有自覺,或者說,她就是故意的。紅人又往上爬了點,索性一屁股坐在楚人美的后背上,更加挑釁地又扯高了一個八度。</br> “我?guī)湍闳境甚r紅鮮紅的”</br> “臉啊手啊全部染紅,把那后背染滿紅色”</br> 楚人美“”</br> 染個鬼不染</br> 這年頭血衣的設(shè)定都已經(jīng)爛大街了,藍色才是獨樹一幟的好嗎</br> “你等著”</br> 紅人還在兀自唱著她的兒歌,楚人美趴在地上抬頭,腦門還沾著幾粒零星的泥巴,轉(zhuǎn)動那雙渾濁的白眼瞪向林柚,“你給我等”</br> “你說”</br> 陰惻惻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br> “讓誰等著”</br> 年輕的鬼魂飄在空中,她只剩了一半的面皮,剩下那半邊臉是血淋淋糾在一起的肌肉,其間還能看見白森森的骨頭。嘴巴開合間牽動著肌肉,更是瘆人。女孩幽幽望向被壓住的楚人美,明明自己沒個實體,兇神惡煞地活動指節(jié)時卻按壓得恍若讓人聽見了“咔吧咔吧”的響聲。</br> “居然敢對老師下手啊”她突然想起什么,連忙在扭頭向林柚的同時一秒變臉,“老師,好久不見。”</br> 瞧著那張笑得開心的可愛臉龐,林柚假裝自己沒看到她嚇唬楚人美時血肉模糊的樣子。</br> “我抽到你的卡的時候也在想了。”</br> 她笑瞇瞇地說“好久不見啊。”</br> 她在出門前抽到了薛瑤的卡牌,而后決定留著待用,在楚人美現(xiàn)身時直接選了紅人來困住對方的行動。事實證明,這么做還是起到了一定的成效的,紅人一句接一句唱得歡,邊把楚人美氣得七竅生煙,手上也半點沒耽誤事,拖得她掙扎都掙扎不動。</br> 楚人美指甲扣著泥地,還在那小女孩的重壓下試圖一寸寸地想往前爬。她咬牙切齒間,心知場面正朝對自己不利的方向傾斜。</br> “叫人算什么。”</br> “單挑,”她擠出聲音,“有本事單挑啊”</br> “行啊,單挑就單挑。”林柚答應(yīng)得爽快,她磚頭示意薛瑤,“來,咱們一塊上。”</br> 楚人美“”</br> 她眼睜睜看著薛瑤摩拳擦掌地飄過來,背上的家伙卻沒有半點要起來的意思,唱到“給我紅衣服”的那句,還“嘎哈哈哈”地大笑了起來。</br> 這特么說好的單挑呢明明就是群毆</br> “是單挑啊。”</br> 林柚無辜地說。</br> “你一個,單挑我們一群。”</br> 有人數(shù)優(yōu)勢放著不用是傻子。</br> 楚人美“”</br> 只要長了眼睛就該知道打不打得過。</br> 她的手指深深陷進泥土,惡狠狠地來來回回喘息半天,終于又一次從牙縫里擠出聲音</br> “你想怎么樣”</br> “我想怎么樣”林柚反問,“看看她們兩個不就明白了嗎。”</br> 楚人美沉默地注視著她。</br> “跟我走。”</br> 她道“而且,我覺得最好還是盡快考慮清楚等她這首歌唱完可就來不及了。”</br> 紅人“臉和手都是鮮紅色”</br> 她已經(jīng)唱過大半了。</br> 良久,楚人美的面部抽動了一下。</br> 她近乎是幾不可見地點了下頭,又道。</br> “你得找到我的尸體。”</br> “這個簡單。”</br> “美子,”林柚轉(zhuǎn)向紅人,說,“下來。”</br> 不出意外,紅人就跟沒聽見她的話一樣,繼續(xù)自顧自地唱著自編的歌。</br> “紅色充滿了整個后背”她大聲地唱道,試圖壓過林柚的聲音,“我緊緊地抓住了,現(xiàn)了紅色”</br> 林柚“燈”</br> 手頭沒有真能威脅的東西,她示意似的晃了晃掛在包上的骷髏頭雖說塞不塞得進去是個問題,但這效果顯然是十分的立竿見影。一個“泡”字還沒出口,紅人立刻閉了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抱著自己的小兔子爬了下來。</br> 骷髏頭“”</br> 它被晃得一臉懵逼,可理智告訴它,不深究會活得更簡單快樂。</br> 在這之后,一切順利。</br> 就像薛瑤曾經(jīng)在湖里把水鬼暴打過一頓,她在水中也一樣能活動自如。她用兩分鐘的時間找到了楚人美那具用草席裹著的尸體,一點點用推的送上岸邊。</br> 她自己是巴不得幫上老師的忙,臨走前還纏著要求林柚答應(yīng)以后多叫她。</br> 在楚人美化為亮光落進林柚的手中時,系統(tǒng)也隨之宣布通關(guān)。</br> 已經(jīng)有過一次經(jīng)驗,林柚熟練地拒絕了下一關(guān)的挑戰(zhàn),她端詳著這張新卡。</br> 名稱楚人美</br> 卡牌編號019</br> 級別r</br> 備注曾經(jīng)被丈夫背叛而枉死的粵劇名伶,生平最討厭的曲目居然是兒歌。一度熱衷于鉆進各式各樣的管道,卻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痛下決心而改掉了這個習慣,意外地變得更講衛(wèi)生了。</br> 林柚心想至少以后不會再鉆馬桶了。</br> 她把卡牌插進圖鑒,看著剩下的卡槽。這次的闖關(guān)除了新卡,還給她帶來了一個好處。</br> 經(jīng)驗正好夠她升級的。</br> 二十五個卡槽擴充為四十個,其余的就和之前一樣,還得她自己去摸索。</br> 界面上驀地彈出一條邀請?zhí)崾荆骤痔籼裘迹c了“接受”。</br> 簡明佳早除了副本,這會兒看她也是空閑狀態(tài)就拉她進了小隊。</br> 才剛剛提示進入匹配,林柚忽然聽到一聲提示音。</br> 有個好友上線了。</br> 好友是她們共同的好友,簡明佳顯然也聽見了這聲音,她似乎想了想,然后抬手取消了匹配,轉(zhuǎn)而叫耿清河一起加入了這行列。</br> 看來他是忙完學校的事提前回來了,林柚她們也沒特意開語音問反正一會兒就得面對面見面,有什么事到時候再聊也不遲。</br> 隱藏分上去以后,同層次的玩家少了許多,排本的速度也跌了一大截。也就因為這,簡明佳才來得及取消排隊,不然依照一開始那秒排,她們早就進去了。</br> 等了差不多有三分鐘左右,那道合成音終于姍姍來遲。</br> 匹配成功。</br> 您即將進入a級副本外鄉(xiāng)人。</br> 倒計時,十,九,八</br> 三,二,一。</br> 視野恢復(fù)一片清明,林柚這回趕在骷髏頭抱怨前就把它從包里放了出來。</br> “我很高興你變得比上次更體貼了。”</br> 才剛被提溜著眼眶拴在包帶上,骷髏頭就忍不住嘚瑟道。</br> “要我說,在包里悶久了,這大自然的空氣就是清新”</br> 林柚對它能否呼吸這一點很懷疑,“你能喘氣”</br> 骷髏頭“”</br> 生活已經(jīng)如此艱難,何必再揭穿它呢</br> 這也太扎心了。</br> 它憂傷地看著自己本該長著鼻梁的地方,那里現(xiàn)在只剩個光禿禿的黑洞。</br> “對不起啊我只是隨便夸夸,”它氣呼呼道,“但是相信我,在變成這樣之前我全身上下最滿意的地方就是我的鼻子了”</br> 行吧她信了。</br> 林柚心不在焉地應(yīng)了聲。</br> 她的視線掠過周圍。</br> “哦,”骷髏頭注意到她動作,也一同打量起來,“看來這里有人放過一把火,對不對”</br> 它說的是他們身后大堆焦黑的殘骸。</br> 林柚只覺得這一切都眼熟得緊。</br> 青山環(huán)繞,幾步之外就是公路,而在正相反的方向有一大片湖泊。</br> 路旁停著輛汽車,車上顯然沒人。這也是最奇怪的地方,迄今為止,她所排進的副本都不會和隊友離得太遠,可這里卻像是只有她一個人。</br> 林柚轉(zhuǎn)過身。</br> 背后是某棟建筑的遺骸,各處跡象都證明曾經(jīng)有場大火席卷過這里。</br> 似乎又不止是大火。</br> 層層房梁都被燒得塌在一邊,僅存的墻面上全是焦黑的痕跡。而再往上,屋頂像被什么龐大的東西給硬生生地撐開過,滿是裂紋。</br> “我可能猜出了一點。”她說。</br> 骷髏頭“啊”</br> “我來過這里。”</br> 就在第一次排合作模式的時候。</br> 林柚踢了踢腳邊的一塊招牌,那也同樣只燒掉了大半,留下后面的“旅館”二字。</br> 這把燒了旅館的火,當初還是她放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