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最近更新
不知不覺到了六月里,這日兩人起的挺早,褚奕峰洗漱好了先去院子里舞了一會兒劍,凌霄倚著門看,頗覺賞心悅目,不多時道:“行了,一會兒出了汗別著了風(fēng)。”
褚奕峰收了劍遞給一邊侍立的攏香,走到凌霄身邊來笑道:“就這一會兒,離出汗還早呢,最近沒練劍都生疏了。”
凌霄接過碧荷捧著的外袍來給褚奕峰披上,一笑:“這還叫生疏?我看著就挺好的,早上吃包子,行吧?”
“行。”褚奕峰不甚在意,“吃完飯我去軍里……”
“今天軍中事多嗎?”凌霄打斷他,一笑道,“要是不多就別去了,跟我去議政廳吧,你都多長時間沒露臉了?”
凌霄這么一說褚奕峰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憨憨笑道:“不是有你么,我又聽不懂那些東西,呵呵……成,今天我跟你去前面。”
凌霄一笑:“少說也得一個半時辰,你得坐的住。”
“知道知道,坐得住。”
確實,褚奕峰不但坐得住,還睡得香。
本來官員們看見了褚奕峰還是挺新鮮的,畢竟上一回見他都是一個月前的事了,現(xiàn)在見王爺來了都打點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但褚奕峰在那一坐什么有用的也沒說,出于習(xí)慣眾官員還是將褚奕峰下首的凌相當(dāng)做一把手,事事都跟凌霄商議,等凌霄跟眾官員商議好后褚奕峰的回籠覺已經(jīng)睡好了。
凌霄接過文書寫好的扎子雙手遞給褚奕峰,恭敬道:“這就是剛才商議好的,請王爺大印。”
褚奕峰揉了下眼睛點點頭接過,隨意看了一眼,道:“很好,就這樣吧。”說著下印,遞給凌霄,梁丘杰出列道:“不知王爺還有什么吩咐的?”
凌霄心里嘆氣,梁丘杰這人不錯,就是有時有些過迂了,可是見著王爺了,非得多說幾句話才行。
褚奕峰顯然被問住了,但也沒失態(tài),笑道:“各位大人辛苦,本王沒有什么擔(dān)心的了,不過……”
梁丘杰和眾官員期待的望向褚奕峰,褚奕峰微微沉吟,那神色居然與凌霄沉思的時候有幾分相像,褚奕峰一笑道:“本王是想著,咱們封地地廣人多,每日大大小小的事也不少,各位大人這一早一站少則一個時辰,多則三個時辰,未免過于辛苦了,不如以后在這議政廳內(nèi)設(shè)立些椅子,大家坐著議政豈不更好?”
凌霄忍住笑,抬眼看殿下眾官員的神色,梁丘杰不愧是凌霄看重的人才,聞言面色不動,勸道:“王爺,尊卑不可廢,我等食朝廷俸祿,自然就該為國為民……”
褚奕峰最頭疼聽這些話,打斷道:“眾大人真的不累?”
眾人馬上表忠心,紛紛表示為了大褚為了王爺為了百姓站多少個時辰都沒事,褚奕峰點頭一笑:“你們不累就算了,凌相一直不發(fā)一言,你可是覺得累?”
凌霄忍住笑,剛要說話褚奕峰打斷道:“既然凌相累,那以后就給凌相在我位子下首設(shè)一座位吧,葉鈺!”
葉鈺連忙出列:“下官在。”
“今后在我下首設(shè)一座位,準凌相殿前坐議政事。”褚奕峰一笑,“今后凡我封地內(nèi)議政、宴會等,俱在本王下首為凌相設(shè)一座位,哈哈,眾位大人什么時候覺得累了也跟本王說,也給你們設(shè)一座位。”
眾人哪里敢受,褚奕峰發(fā)布了作為王爺在議政廳的第一條命令后也沒有什么好說的了,散了后凌霄隨著褚奕峰回府。
“你有什么要吩咐的怎么不提前跟我說一聲?”凌霄想起今日褚奕峰的言行哭笑不得,“什么時候想起這個來了?站一兩個時辰算什么?”
褚奕峰一笑:“今日我在那里坐一個多時辰都累,更別說你是站著了,再說咱們倆……不用拘著這些虛禮。”凌霄聞言心里一暖,輕笑:“罷了,下官謝過王爺了。”
“走走,看看中午吃什么。”褚奕峰的注意力馬上就被午飯引走了,拉著凌霄去看午飯,飯后兩人略在榻上歪了一會兒就起身去了燕子圍場監(jiān)工,凌霄指點指點,說了幾個地方讓人去改,兩人逗留了一下午天擦黑才回的府。
“主子。”秦龍在府內(nèi)等待凌霄已經(jīng)快一個時辰了,正想著去燕子圍場去找人的時候凌霄回來了,凌霄看秦龍的臉色就知道應(yīng)該是有事,轉(zhuǎn)頭對褚奕峰笑道:“累了吧?不行先洗個澡再吃飯?我去吩咐他們晚飯。”
“行。”褚奕峰笑笑,他也正想松快松快呢,答應(yīng)著去了。
“怎么了?”凌霄將外袍脫了,秦龍跟進里面來,低聲道:“史沛?zhèn)髟拋恚噬弦呀?jīng)擬好了立儲詔書,只等著擇吉日昭告天下了。”
凌霄忍不住嘲諷一笑:“真快……”說畢不再說話,靜靜的沉思。
秦龍看著凌霄的臉色,低聲道:“主子……是不是在猶豫要不要將慧王的事全抖出來?”
凌霄點頭一笑:“果然是你懂我,我是在想……到底是現(xiàn)在將那些事捅出來效果好,還是日后效果更好一些。”
這個秦龍也說不好,各自有利有弊,沒發(fā)生前誰也不知道哪個對慧王的傷害大一些。
凌霄輕撫腰間玉佩,半晌道:“現(xiàn)在捅出來……皇上為了不打臉,一定會盡全力將此事壓下來,而且如今我們不在皇城,很多事插不上手去,未免掣肘,還是日后再提才能一擊致命。”
秦龍想了想點頭:“主子思量的是,那……就這么讓皇上立慧王為儲?”
凌霄點頭淡淡道:“隨他去,這皇位我不會去爭也不會去搶,我要讓峰兒名正言順的繼位。”
“是。”
……
同一時刻的承乾宮中燈火通明,皇上伏案疾書,一個老公公蹣跚著進了大殿,走近行禮道:“圣上,今日可要傳召妃嬪?”
“不必,朕今日就宿在承乾宮。”皇上并不抬頭,沾了沾朱砂批完一本折子放到左手邊,“去吧。”
那老太監(jiān)愣了愣,猶豫了下終究還是沒有說什么,起身去了。
出了承乾宮正殿外面等候的小太監(jiān)連忙趕上來,扶著那老太監(jiān)跨過高高的門檻輕聲道:“江公公,圣上今日還不傳召妃嬪?”
老太監(jiān)點了點頭,輕嘆道:“無用,你回去給皇后娘娘復(fù)命吧,老奴無用,娘娘早些睡了吧,圣上應(yīng)該不會過去了。”那小太監(jiān)“嗨”了一聲,道:“成吧,江公公也早些去吧,我回去跟皇后娘娘復(fù)命了。”
鳳華宮里皇后拿了銀簪挑了挑燈花,微微垂首道:“知道了,下去吧。”
康嬤嬤看著皇后的神色,慢慢道:“娘娘不必心傷,圣上沒見娘娘,可也沒見別的妃嬪啊,只是政務(wù)繁忙抽不開身罷了。”
皇后輕輕搖了搖頭,輕嘆:“這話本宮聽過多少次了,早就不信了,圣上剛登基時不比現(xiàn)在忙?可也沒有這樣,說起來……我也已經(jīng)多日未見他了,本宮這幾日總想……當(dāng)初支持圣上爭儲是不是本來就是錯的呢?”
此言一出康嬤嬤一下子變了臉色,連忙道:“娘娘!禍從口出,如今娘娘貴為中宮,怎么能說這樣的話?!讓圣上聽見了更得……”說到這康嬤嬤自覺失言,訕訕不再說了。
皇后一愣,隨即自嘲一笑:“怕什么?那日本宮不過是說啟用曹容軒不妥,圣上就當(dāng)著那么多宮人斥責(zé)本宮干涉朝政,如今他見也不見本宮,想要斥責(zé)本宮也不能了。”
“娘娘……”康嬤嬤輕嘆一口氣,半晌道,“圣上如今精神不好,脾氣爆了些,哪是只對著娘娘呢?娘娘請細想,不說咱們朝,往上看看前朝……哪一位皇帝能只有嫡子?咱們皇上就做到了,這都是疼惜娘娘的緣故啊,就是民間也都說皇上與皇后和睦非常呢。”
皇后輕輕搖頭:“若說和睦……以前本宮也這么以為,可惜現(xiàn)在……罷了,本宮要就寢了。”
康嬤嬤也是一臉的擔(dān)心,輕嘆一聲伺候皇后梳洗。
夜過三更,承乾宮正殿外面一個伺候的小太監(jiān)打盹不慎撞在了柱子上,“咚”的一聲在夜里分外清晰,皇上手一抖,猛地站起來急道:“誰?!”
案前伺候的太監(jiān)來喜連忙扶著皇上坐下,幾步走到外面來,照著那不謹慎的小太監(jiān)狠狠抽了幾巴掌,罵道:“作死的東西!驚了駕你有幾個腦袋賠?!”
轉(zhuǎn)身進來躬身道:“皇上不用擔(dān)心,有個不省事的小太監(jiān)打瞌睡撞著柱子了,奴才剛教訓(xùn)過他了。”
皇上皺眉,揉了揉眉心,道:“去讓外面的人散了吧,侍衛(wèi)也離遠一些,別再弄出這些動靜來煩朕,來喜你留下來陪朕就好。”
眾人依言聽命,來喜走到皇上身后,勸道:“皇上,差不多就寢吧,馬上就四更了啊。”
皇上搖搖頭,輕皺眉:“睡下了總是夢見……還是再批會兒折子的好。”
來喜聽了也不再勸,又給皇上換了盞茶,慢慢走到殿中央,輕手輕腳的將香爐打開輕輕撥弄里面的香灰,袖口不經(jīng)意的擦過香爐,灑出不少白粉來,來喜像沒看見一樣將香爐蓋好,轉(zhuǎn)身退回皇上身后。
香爐中緩緩的升起一股白煙,半晌皇上垂下頭,揉了揉太陽穴,皺眉道:“來喜……給朕拿薄荷腦來揉揉頭……”
來喜躬身答應(yīng)著,進了里間取了薄荷腦來,順手熄滅了幾盞大燈,皇上頭疼難忍并未察覺,來喜取了薄荷沾了些在手上給皇上按揉太陽穴,不多時一陣風(fēng)吹來,皇上睜開眼,正要問殿中何為如此昏暗,來喜輕輕垂下了頭,臉幾乎貼在了皇上耳畔,輕聲道:“二哥……”
皇上只覺得一陣徹骨的寒意浸透骨子里,赫然轉(zhuǎn)頭望向來喜,只見來喜直直的盯著他桀桀怪笑,隨著面皮的抽動,臉上的一層皮竟慢慢的脫落了下來,慢慢的露出了里面熟悉的一張臉……
“二哥……你不記得我了?”來喜將臉上脫落的一層皮扯掉,輕笑,“我是老四啊……”
“老四!”皇上猛地往后跌去,一個不穩(wěn)倒在地上,眼中的血絲幾乎要破裂,望著來喜的臉幾乎暈過去,灰敗的臉上驚恐莫名,“真……真的是你……”
來喜慢慢的向皇上走過去,輕笑:“父皇也死了,我問他,為何當(dāng)年要殺了我和王妃,為何不讓我和王妃的尸骨入皇陵,我和王妃的魂魄日夜漂泊,很是孤苦呢……”
皇上看著來喜呼吸急促,喉嚨里發(fā)出風(fēng)箱似的呼呼的聲音,來喜咧嘴一笑:“父皇這才知道都是你在背后害我,所以讓我來帶你去見他,說清楚……講明白……為何!要將我一家三口屠盡?!”
皇上眼睛越睜越大,只是說不出話來,金磚上的寒意自后背浸透到身體里,他使勁的往后退,來喜步步逼近,桀桀怪笑:“二哥……父皇在等你,母后也在等你,我母妃魏太妃也在等你……”
“y……y……”皇上努力的喘著氣,來喜俯下|身來靠近他,輕聲道:“二哥……我等這一天等了二十年,你可知道?來……跟我走吧……”
來喜始終不碰皇上一下,只是怪笑著靠近他,皇上看著這張熟悉的臉呼吸越來越急促,喉嚨里發(fā)出金屬摩擦似的聲音,低聲嘶啞道:“老……老四……”只說了這幾個字,皇上的喉嚨像是被無形的大手掐住了似的,目眥盡裂,嘴張大了抽了一口氣,滲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祝余站起來,直直的看著地上躺著的皇帝久久沒有動作,大殿中一時間寂靜無比,祝余慢慢的將人皮面具戴回臉上,淡淡道:“有什么話,你去和父王和母妃說吧……”
不多時來喜慢慢的從承乾宮走出來,外面值夜的太監(jiān)們過來道:“來喜公公,皇上可歇下了?”
來喜點點頭輕聲道:“好不容易睡著了,可別靠近了打攪了皇上,不然皮也揭了你們的!”皇上這幾個月精神不好,被杖斃處罰的太監(jiān)不是一個兩個了,聞言都點點頭,來喜點點頭,轉(zhuǎn)身去了……
翌日清晨,伺候皇上起身的太監(jiān)猶豫了許久,直到卯時三刻時才壯著膽子進了承乾宮寢殿,幾個小太監(jiān)掛好層層紗帳,一個小太監(jiān)推推身邊的人小聲道:“師傅……要我說……還是等來喜公公來了再叫醒圣上吧……”
“被打怕了?”那太監(jiān)也是害怕,小聲道,“小兔崽子,你以為我愿意進來?來喜公公今日休沐,早起開宮門的時候就出宮了,不然等我來拔老虎須?快點……”
“啊?啊啊啊!!!”
康佑一年六月初七,大行皇帝薨于承乾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