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凌雉的婚事定下來后凌霄輕松了不少,這兩年最讓他掛心的就是凌雉的大事了,如今選了個好姑爺,凌霄也頗是安心。
有順心的就有不順心的,比如現(xiàn)在誨信院里的褚奕峰,正抖著手臂寫大字。
凌霄的功課從褚奕琰,都很簡單,但褚奕峰就不一樣了,因為他學(xué)問還不及兩個弟弟,昨天被太子考較時答不上來,生生受了一頓家法,這回太子妃沒再跟前,一個能勸著的都沒有,打完了又要褚奕峰寫大字,褚奕峰后背上被抽的都是血印子,哪能寫好,又被太子罰寫一百張大字,讓今日亥時前交去。
凌霄是今天才回的宮,知道了昨晚的事后私下叫了褚奕峰的太監(jiān)去問了問,因著凌霄上次為褚奕峰出頭的事褚奕峰的奴才們都不把凌霄當(dāng)外人,一五一十的全說了,凌霄嘆氣,輕聲問道:“尊著太醫(yī)囑咐,好好照料你主子傷,去吧。”
一說這個那太監(jiān)紅了眼睛,小聲道:“太子爺打的,誰敢宣太醫(yī)?”
凌霄心里一緊,道:“那昨晚回來可涂了藥?”
“沒有。”小太監(jiān)垂首道,“家常備著的只有跌打藥油,主子背上有破皮的地方,也沒敢給涂。”
凌霄猶豫了一下,嘆道:“罷了,我隨你過去。”
天氣漸暖,太子妃給求情停了這個月下午的課業(yè),給皇孫們一點午休的時間,這會兒誨信院里連太監(jiān)們都散了,凌霄去的時候只有褚奕峰還在寫大字。
午后的陽光很好,褚奕峰站在書案前專心的寫著爛字,凌霄倚門愣了一會兒,走近前輕聲道:“皇孫寫了多少了?”
“啊?”褚奕峰抬起頭,側(cè)臉滑下來汗水,不好意思的一笑:“你來了,聽說了吧,這才寫了二十幾張,剛才大哥來給我送藥時幫我看了看,給我挑出來二十幾張不好的撕了,把寫的不好的送上去又挨打。”
褚奕峰憨笑著拿起書案上的一個白玉小瓶,道:“這是大哥給我找的好藥,還沒來得及抹呢,還是大哥總記著我。”
“那是。”凌霄心中冷笑,好么,生怕褚奕峰完成了一百張大字,忙不迭的來撕么,也就這個木頭還把他當(dāng)做好人!凌霄不動聲色的把那白玉小瓶接過,隨手扔在一旁的廢紙籃中,牽起疑惑的褚奕峰,引著他進(jìn)誨信院的內(nèi)室,柔聲道:“臣家里有秘傳的傷藥,最是管用的,皇孫試試吧。”
說著單膝跪下,解下褚奕峰腰間的配飾,褚奕峰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臉上泛紅,連忙道:“不……不了,我叫個太監(jiān)來吧,怎么好讓你做這個。”
“皇孫不必和臣客氣,那些太監(jiān)早鉆沙去了,上哪里叫去?”凌霄說著已經(jīng)把褚奕峰的繡金腰帶解了下來,隨手放在一旁的小幾上,柔聲道,“說到底臣也是皇孫的奴才,做這個又怎么了。”
褚奕峰按著衣服有點為難,紅彤彤的小臉上有點尷尬,聽凌霄這么說連忙道:“我從未這么想過,你……你是四弟的伴讀,就算是我的伴讀我也不會把你當(dāng)奴才的。”
凌霄比褚奕峰高了半頭,像現(xiàn)在這樣跪下來仰視他的時候不多,看著褚奕峰急切向自己表明心跡的樣子,凌霄覺得心里一陣暖意,笑道:“皇孫言重了,來……”
褚奕峰自認(rèn)武藝非常,但到了凌霄手底下也只有服帖的份兒,凌霄拉著褚奕峰趴在榻上,小心的把褚奕峰的袍子褪下來,露出后背上的條條紅痕。
白皙的后背上鼓起一條條指高的印子,有的上面已經(jīng)破了,滲出點點血跡。
凌霄嘆息,難為他忍得住疼。
凌霄拿出自己帶的藥膏來,碧色玉石雕的小盒,里面是淡棕色的藥膏,凌霄給褚奕峰看了眼,小聲道:“臣受傷時涂過的,消腫止痛是最好的。”
“嗯。”褚奕峰半|裸著趴在榻上有點難為情,“你的東西肯定是好的,涂吧。”
凌霄凈了手,修長的手指沾起藥膏,輕輕的給褚奕峰涂上。
太子明知道這塊木頭冥頑不靈,就這樣還下這么狠的手,凌霄嘆息,手下越發(fā)輕柔,叮囑道:“下回太子妃不在時皇孫更要小心點,自己有點眼色。”
褚奕峰一笑:“我也不知道說了什么話父王就不高興了,嗨打就打吧,也不是頭一回了。”
“疼么?”凌霄見褚奕峰背上的肌肉抽動,停了手問道。
褚奕峰搖搖頭:“不疼,剛涂了藥的地方覺出涼來了,挺舒服的,不那么火辣辣的了。”
“里面有薄荷冰片一類的藥,止痛的。”凌霄放下心,盡快的涂好藥,快用盡了一盒子的好藥,凌霄把玉盒隨手放在一邊,拿了張干凈的絲被來給褚奕峰虛虛的蓋上,輕聲道:“皇孫趴了一會兒吧,這傷也沒法包扎,就什么起來一穿上衣服就把藥沾沒了,就這么歇一會兒吧。”
“哎不行!”褚奕峰剛要說好又要爬起來,“我那字還沒寫夠呢!”
凌霄按著褚奕峰的肩膀,一笑:“皇孫自放心就是,臣必不會害皇孫。”褚奕峰本還猶豫,后一想……能讓凌霄這么對他一回,就算是再被太子揍一頓也值了。
凌霄又倒了一盞茶來喂著褚奕峰吃了,躬身道:“皇孫若累了睡一會兒也可,臣一會兒叫你。”
正是午間春困的時候,褚奕峰昨晚從太子那回來就一直在寫大字,連著這么長時間沒合眼饒是褚奕峰也受不住,涂了藥膏后背不再疼痛,又躺在軟軟的塌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凌霄等褚奕峰睡著后拉好里間的小簾,自己走到外間,坐在褚奕峰的書案前拿了一張褚奕峰寫的大字細(xì)看,半晌放下,取了紙墨來……
等褚奕峰一覺醒來時已經(jīng)是酉時了,褚奕峰看著外面的夕陽急的叫出聲來,連忙穿好衣裳出來,正看見在寫大字的凌霄。
凌霄一笑:“見皇孫睡的好就沒忍心叫您,來看看,臣仿皇孫的字可還過得去?”
褚奕峰還沒反應(yīng)過來,走到書案前,見羅好的一疊大字,一筆一劃確實的和自己寫的無異!褚奕峰這才明白凌霄是哄自己去休息,仿著他的字替他受罰。
凌霄把晾干的大字打好,輕聲道:“可別讓別人知道了,不然更得挨揍了。”
褚奕峰昨晚被教訓(xùn)成那樣都沒有怎么樣,不知怎么的被凌霄這一句話戳中了心,眼睛驀地酸了下,低聲道:“凌霄,你對我好。”
“對皇孫好的人有很多。”凌霄頷首,“臣與皇孫本是血親,更是受太子妃恩惠頗多,照料皇孫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其實這時的凌霄也意識到,很多東西已經(jīng)變了,他是多么自私的一個人啊,一而再再而三的幫這個注定沒有前程的皇孫,實在不符合他的脾性。
凌霄只好這么安慰褚奕峰也這么安慰自己,都是因為血親,都是因為報太子妃的大恩。
褚奕峰也不再多說,只是心里知道,凌霄對他好,是真心的。
褚奕峰和凌霄一起回海棠院用了晚飯,褚奕峰后背上傷好了不少,基本上消腫了,舒服下來也進(jìn)了不少飯食。晚飯后凌霄先派了自己的太監(jiān)去太子妃那報了信,等那小太監(jiān)回來了才讓褚奕峰去找太子,低聲道:“皇孫安心吧,太子妃會去幫著說合的,必不會再讓皇孫吃苦頭。”
褚奕峰點點頭,經(jīng)過今天的事他有好多話想跟凌霄說,但現(xiàn)在卻不知道說什么,只是點點頭,轉(zhuǎn)身去了。
寫了幾十張大字凌霄的手臂也快斷了,把事都交代好了就回了聽風(fēng)閣。
凌霄回去又應(yīng)付了一會兒精力異常旺盛的褚奕琰,回到自己房間后叫了一桶熱水泡著,倚在木桶邊上長吁了一口氣。
本想好好的休息會兒接著就寢了,誰知道又來了事。
凌霄攏好衣袍,長發(fā)隨意的披散著,不冷不熱道:“見過大皇孫,臣失儀了。”
“不必多禮。”褚奕瑾柔聲笑道,“這么晚了來叨擾表弟,不會見怪吧。”
“大皇孫折煞臣了。”
褚奕瑾見凌霄這么和他冷冷的也不覺尷尬,揮揮手讓奴才們都出去了,一笑道:“只是聽聞表弟今天勞累著了,心下惦念,特來看看。”
呵呵,原來是知道端的,來找事的。凌霄淡淡道:“為皇孫效力,談何勞累。”
凌霄對不同的人可以有不同的態(tài)度,像是面對凌雉褚奕琰他就是貼心的大哥,面對太子妃施夫人他就是濡慕的幼子,面對皇上太子他是忠心能干的臣子,面對夏蘭凌依這樣的賤人他就是狠辣的奸佞。
一人百面,不過與此。
面對褚奕瑾時,凌霄是裝都懶得裝的,這事從昨晚褚奕瑾必然每個細(xì)節(jié)都知道的,這會兒還故作姿態(tài)的跑來,實在太惹人惡心。
凌霄也有不待見的兄妹,但他對于這些人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實在是想不透褚奕瑾這么針對必然不會擋他路的褚奕峰做什么。
褚奕瑾嘆息道:“不知為何表弟這么折騰自己,我早說過,峰兒他……”
“明警訓(xùn)十一:皇子皇孫不可互相誹謗排擠!”凌霄冷冷打斷褚奕瑾,沉聲道,“明警訓(xùn)十七:朝下不可妄議皇子皇孫!”
凌霄站起來直逼褚奕瑾,舌綻春雷:“明警訓(xùn)三十三:凡儲位之外,諸子不可拉攏權(quán)臣!”凌霄見褚奕瑾已經(jīng)白了臉,心中冷笑,繼續(xù)道:“圣上親定的明警訓(xùn),意在督促皇子皇孫和睦繁昌,大皇孫要違族制么?!”
凌霄瞇起眼:“大皇孫幾次三番對臣說出違訓(xùn)之語,如今又漏夜前來,遣出內(nèi)侍與臣密談,卻不知意在何為?!凌霄雖只是區(qū)區(qū)四品官員,但以后也是會襲爵之人,一個權(quán)臣的名頭還是當(dāng)?shù)闷鸬模〉钕聰?shù)番拉攏,臣自知罪重,不敢連累宗族,無奈下只能上表圣上以證青白!”
凌霄上前一步:“本朝皇長子,皇四子因違明警訓(xùn)被處死!皇七子皇八子因違明警訓(xùn)被削爵褫奪封號!臣卻不知,大皇孫之事上達(dá)天聽之后,會怎樣?”
褚奕瑾額角滴出一滴冷汗,凌霄淡淡道:“太子妃對臣恩重如山,只要大皇孫能懸崖勒馬臣必然不會多事,請大皇孫回吧!”
凌霄一點情面也不給褚奕瑾留,轉(zhuǎn)身進(jìn)內(nèi)室,真以為他是軟柿子了?!凌霄平日里溫和是因為他懶得計較,一次不理你那是懶得動,兩次不理你那是看不上,你就真的以為他好欺負(fù)了?笑話!
不說褚奕瑾還沒登上儲位,來日繼承大統(tǒng)了那凌霄也不是會受他拿捏的性子!凌霄今天累了一天本就煩躁,早就沒有興致跟他虛套了,還不知死活的撞上來,作死呢?!
凌霄自去就寢,冷笑,這下子這個王子病的褚奕瑾應(yīng)該暫時不敢來招惹了,很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