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落英殿里落英繽紛,太子妃輕聲道:“這梅花開了有半月多了,但本宮總是覺得就是要枝頭開的正好,又能落花滿地才是絕色。所以現(xiàn)在才請夫人們進(jìn)宮來。”
“娘娘見解獨到,果然是這時的梅花好看。”襄國公府的大太太最是會說話,笑道,“要不是承娘娘的恩,哪里能見著這落英殿的風(fēng)采呢。”
太子妃的大公主就是下嫁了這位大太太的嫡長子,太子妃看著親家自然開心,點點頭,轉(zhuǎn)頭對宮女道:“去,把給夫人們準(zhǔn)備的花鈿拿來。”
不多時兩個宮女捧著案板走過來,給每位夫人一個精巧錦盒,里面鋪著滿滿一盒的風(fēng)干的梅花,中放著一枚金質(zhì)梅花花鈿。精致的金箔打成的梅花圖案,花心用多個細(xì)小的紅珊瑚珠攢起來,精巧無比,誥命夫人們皆謝過了,昌宏候夫人細(xì)看著花鈿,笑道:“娘娘的東西就是精細(xì),難為這么小的紅珊瑚珠怎么雕琢出來的。”
“就是。”左丞夫人笑道,“娘娘的首飾向來精巧,剛見娘娘時我眼花,竟是以為娘娘發(fā)髻上簪的是真的百合呢,這一細(xì)看才知道竟是玉雕的,實在是巧奪天工。”
太子妃一笑,攬過凌雉的手,笑道:“這是我的外甥女孝敬我的,這孩子素日里對我有心,不是那種油嘴滑舌的,面上平常心里熱,和她哥哥一個樣,就是這樣的才讓人疼在心里呢。”
“這是壽康侯爺?shù)膶O女,小侯爺凌霄的那位胞妹吧?”襄國公太太拿起帕子按按眼角,“我知道這孩子的,可惜了莊兒沒了,那時沒出閣,我們常在一處,唉……”說著從自己手上取下一串菩提珠子來給凌雉攏在手腕上,嘆道,“好孩子,我疼你的心一點不少的,見了你就像是見了你娘一樣,莊兒要是見了你和你哥如今這么出息也是高興的。”
淑儀公主向來和襄國公太太不對付,聞言嗤的一笑:“大太太現(xiàn)在才哭也太晚了些,人剛沒了時也不見你疼她啊?這會兒見凌霄出息了得了圣上的喜愛才疼起凌霄小侯爺?shù)陌茫@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是趕著人家的勢呢。”
淑儀公主掩唇一笑,不顧襄國公太太紫漲的臉孔,接過身后宮女手中的金鑲玉匣,打開遞給凌雉,一笑道:“上回你在宮里小住,偏著我那媳婦在月子里,本宮也沒能入宮見著你,今日頭一次見,就把這把如意項圈給你吧,新打出來的,本宮也聽說了你哥哥待你若掌上明珠,首飾頭面上都是戴不過來的,呵呵……”淑儀公主若有若無的向著襄國公太太瞟一眼,“這新的都戴不過來,哪里能看得上舊物呢。”
此言一出幾位誥命直接笑了出來,這淑儀公主暗諷襄國公太太把自己戴過的舊物贈給凌雉,處處針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說來也有趣,當(dāng)年襄國公公子得了功勛,入朝領(lǐng)賞時正被城樓上放風(fēng)箏的淑儀公主見著了,公主一見福公子風(fēng)流俊朗,當(dāng)下情根暗種,心想我在城樓上放風(fēng)箏看見了城樓下的你……這不是戲文里的好段子么?
淑儀公主仿佛身在戲中,不勝自憐,悄悄跟著進(jìn)宮想請皇帝賜婚,誰知這福公子那天入宮謝賞是為了借著圣上高興請求賜婚,想要迎娶許尚書府的二小姐,也就是現(xiàn)在的襄國公太太。
當(dāng)時襄國公公子已經(jīng)與許家定下婚期,六禮已經(jīng)成了五禮,請求賜婚不過是為了好看罷了,皇帝也明白,見許尚書襄國公都滿意皇帝也高興,當(dāng)時賜了婚,哈哈一笑正要說幾句鼓勵鼓勵襄國公,這時在殿外聽著的淑儀公主連哭帶鬧的撲了進(jìn)來。
彼時皇帝登基不久,淑儀公主打小在野地里瘋跑習(xí)慣了,初進(jìn)宮規(guī)矩還沒學(xué)全,但撒潑的功夫一絕,在大殿上一坐就不干了。
皇帝也不是昏君,雖然想護短但這也太沒理了,好么,人家親都已經(jīng)定下來了,讓公主一眼見了就要人家退親再娶你?!這事并不是古來沒有,但褚皇帝干不出這種不要臉的事來。
皇帝提著龍袍走下來拉起淑儀公主,冷靜道:“人家親已經(jīng)定了,朕也賜婚了,你要是沒這么喜歡他就罷了,你是公主,想要什么好人家都會有。你要是真的這么喜歡他,那行,你就去襄國公府做妾吧,朕也不攔你。”
淑儀公主冷靜的擤擤鼻子,掃了襄國公公子一眼,撇嘴:“那算了,我不做妾。”
皇帝心里松了一口氣,他正擔(dān)心閨女萬一梗著脖子非要做妾那怎么收場,堂堂公主去給人家做妾,皇帝丟不起這個人。
襄國公府的親事就這么定了下來,雖然皇帝嚴(yán)禁宮人再提那天在大殿里的事,但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慢慢的皇城里都知道了,后來淑儀公主也大婚了,夫妻和睦,兒女孝順,也不錯。其實當(dāng)時淑儀公主也沒有那么喜歡襄國公公子,不過是那陣子戲文看多了以為自己是崔鶯鶯了,冷靜下來也沒有什么了,但就是和襄國公太太不對付,到現(xiàn)在都還見面必掐。
凌雉垂眸接過淑儀公主的項圈,輕聲笑道:“受的賞哪里會挑剔呢,都是好的。”
襄國公太太的臉色才好了一些,太子妃適時打斷道:“稚兒向來是懂事的,賞了半天梅花夫人們大概也乏了,這里也太冷不宜久立,去我宮里喝杯熱茶吃點點心吧。”
諸位誥命都稱是,尾隨著太子妃恭維,唯有凌依心中不忿,她本想借著今天的機會露個臉,多讓誥命夫人們知道知道她,誰知賞了半個時辰的花,太子妃光讓凌雉出風(fēng)頭了,還得了淑儀公主和襄國公太太的喜歡,再看看自己,都沒有人知道她是誰!
凌依暗壓下心頭火跟著進(jìn)了大殿,太子妃又讓凌雉坐在她身邊,宮女把一碟碟點心奉上來,酥糯可口。
“夫人們用的可還好?”太子妃放下茶盞,拿起手絹按了按嘴角,誥命們都稱好,太子妃滿意一笑,“這是今兒個早起稚丫頭在家里做好了給本宮帶來的,難為她費這么大的事。”太子妃不經(jīng)意道,“這要是本宮自己的公主多好。”
太子妃看似不經(jīng)意的一句話吹亂了一池的春水,各家的誥命不是傻的,今天的賞花會太子妃誰家的小姐也沒請,單請了壽康侯府的兩位小姐,滿殿的人里只有這兩位未出閣的閨秀,太子妃還頻頻贊賞凌雉,這什么意思?
如今壽康侯府風(fēng)頭漸盛,更有傳言說小公主會配給小侯爺凌霄,這么說的話太子妃再喜歡凌雉也不宜給凌雉指皇親了,再說合適年紀(jì)的也沒有,如今凌雉年紀(jì)合適,太子妃的意思就很明顯了。
只今天賞花會一見,誥命們至少知道了兩點:凌雉容貌品性都不差。凌雉深受太子妃喜愛。
這娶了凌雉做媳婦那不只是得了壽康候府的助力,也是得了東宮的恩寵,誥命們心里又得思量一下了。幾家正好有適齡少爺?shù)恼a命心里暗自活動,不動聲色的看著凌雉。
凌依心里越來越急,也不再吃點心,纖細(xì)的小手絞著帕子,臉色微微漲紅,突然道:“太子妃不知,臣女也是和妹妹一起學(xué)習(xí)的廚藝,點心上向來也不錯的。”
太子妃:“……”
眾誥命:“……”
荊玉坐的離凌依最近,先反應(yīng)過來,一笑:“是呢,家里姑祖母常和說,雖不用姐妹們做什么,但這些廚藝女紅還是要學(xué)一些。”
太子妃淡淡的瞟了凌依一眼,心里冷笑,和她那上不得臺面的姨娘一個德行。
“凌小姐的姑祖母就是江南施家的大太太吧?”左丞夫人看著太子妃的臉色,不著痕跡的把凌依冒冒失失的話遮過去,笑道,“聽說施家二老爺任江浙總督已滿,圣上很是滿意,如今就要調(diào)回來了。”
凌雉一笑:“是,偶然聽姑祖母說過。”
左丞夫人又開始夸贊施家,引得幾位誥命跟著一起湊趣向太子妃討好,沒人再看那位紫漲著臉不知道說什么好的凌大小姐。
太子妃笑笑,今日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又說了一會兒話就散了,只是又留凌雉在宮里小住,半分沒提到凌依,就像從沒有過這個人一樣。
出宮的馬車?yán)锪枰篮莺莸乃撼吨掷锏呐磷樱粋€沒留意把尾指上寸長的鳳染指甲撾斷了,紅艷的指甲掉下來,凌依疼的抽氣。
荊玉嘆了口氣,撿起落甲,低聲道:“你這又是何必,太子妃寵愛咱家的二少爺二小姐,這我還在閨中的時候就知道,想來也合情,畢竟嫡母是太子妃的胞妹,這又有什么可爭的呢?”
凌依望向荊玉,想起了剛才殿中的情形,冷笑道:“原來嫂子早就知道太子妃疼寵他們,怨不得剛才在殿里我一提自己也會做點心,嫂子就連忙把話頭往別處引,這才是會看眼色的呢。”
荊玉被氣的一時說不出話來,這叫什么話?!剛才凌依一句話接不下來,自己是看著這是自己夫君的妹妹的份上才出言緩和,沒想到這會兒竟被凌依曲解到這種程度!荊玉氣的臉色發(fā)白,轉(zhuǎn)過頭去不再說話,罷了罷了,這種好賴不分的糊涂人,多說也無益。自此荊玉對凌依的心又冷了一分。
凌依揉著扳疼的手指,心里暗罵,明明想的挺好,趁著今天多在誥命夫人面前露露臉,好嘛,畫虎不成反類犬!
凌依心里第一萬次的詛咒凌霄和凌雉,只是這回也帶上了嫂嫂荊玉,半晌突然想起剛進(jìn)宮時在太子妃那里見到的大皇孫……凌依有點臉紅,閨閣女孩見得同齡的男人少,今天只是一見凌依就總忘不了,暗自懷疑大皇孫進(jìn)來時是不是看自己了?他是什么意思?
凌依越想越多,不由得臉上緋紅一片,借故熱給馬車?yán)镩_了條縫,吹著外面的冷風(fēng)心里還是撲騰撲騰跳個不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