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出了內(nèi)城，并無禍事。偶爾會有一些世家子，騎著馬追著罵，被常威的虎威營在后趕到，連人帶馬扛了回去。
    內(nèi)城之外，樊魯?shù)陌饲лp騎，轟隆隆地踏馬而來。還有二三個騎馬要追去的世家子，嗷叫了一聲，急急勒馬回趕。
    徐牧抬起頭，臉龐上呼出了一口氣。
    在內(nèi)城的這段時日，他并沒有發(fā)任何的信號，若是樊魯帶人入內(nèi)城，很大的程度上，便屬于犯邊了。
    “回蜀。”徐牧聲音凝著，抬手指去蜀州的方向。那個方向，才是他心頭最安穩(wěn)的存在。
    “回蜀！主公有令，我等立即回蜀！”樊魯立即徹聲高呼。
    “八千蜀州兒郎，護住主公與軍師！”
    “踏踏”的馬蹄聲，震碎了內(nèi)城山的云朵兒。
    ……
    峪關(guān)邊上的一座綠峰。
    東方敬坐在一架木輪車上，手里捧著一本兵書，偶爾翻著書卷，卻又時常陷入沉思之中。
    于文披甲走來，先是抬手施禮，才語氣凝重地開口。
    “軍師，我懷疑涼州那邊，已經(jīng)知道了主公的行蹤。”
    東方敬沉默地合上書卷。
    “于將，怎講。”
    “涼州已經(jīng)開始攻打安并二州了。”
    “內(nèi)城那邊，世家門閥不會喜歡主公，有人賣了消息到?jīng)鲋荩膊⒉黄婀帧５还茉鯓樱幢銢鲋莠F(xiàn)在知道，也沒有任何法子，已經(jīng)有些晚了。”
    “蜀州安穩(wěn)了。”東方敬抬起頭，看向涼州的方向，“不過，涼州王當真是個果斷的人，這時候選擇攻打安并二州……即便主公回蜀，我們想做些什么，也同樣是晚了。”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籌備一次大軍出征，需要的不僅是軍隊，還是民夫輜重，糧草軍馬，甚至是州內(nèi)百姓和世家的支持。
    于文推著木輪車，小心地避開新冒出的綠草，往前行了幾步。
    “軍師，夜梟的情報說，涼州那邊的七萬大軍，已經(jīng)要屯兵狼關(guān)之外，聽說這一次跟著涼州王出軍的，多了三個統(tǒng)兵大將。”
    東方敬皺了皺眉，“涼州王當真是敢，重用外州之人。”
    “涼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讓抗邊名將張成功的后人，全族遷徙到了涼州。除開董文的一路人馬，另外三路，皆是張家后人，并稱‘三張’。在燕州之時，生意被外族柔然堵截，便敢以八百人的家兵，追著七千柔然人來打。”
    “而且……還打贏了，找回了財物，順帶著俘獲了千余匹柔然馬。”
    東方敬陷入沉默。
    涼州越強勢，對于蜀州而言，便越是大禍臨頭。
    除非是說，自家主公只能靠著峪關(guān)天險，一輩子躲在蜀州里。但這樣一來，談何逐鹿天下。
    “峪關(guān)之外，便是平坦地勢，一馬平川。有一日若是蜀涼交戰(zhàn)，仗著涼騎，涼州人會有很大優(yōu)勢。”
    “于將的眼光，已然變得毒辣。”東方敬平靜開口，“但于將有無想過，實則還有一處緩沖的地方，并沒有延續(xù)到平坦的地勢。”
    “堵馬關(guān)？”
    “正是。”
    堵馬關(guān)，放在一百多年前，曾是蜀州外的一道關(guān)卡。按著當初竇家人的意思，是想連設(shè)三道關(guān)卡，擋住涼人和西羌人的侵犯。
    但發(fā)現(xiàn)沒有什么卵用……地勢太平坦，又沒有天險據(jù)守，索性便棄了。時間一長，堵馬關(guān)便荒廢下來。
    堵馬關(guān)下，只有寥寥二三個城鎮(zhèn)和村落，尚有一些人居住。當然，戰(zhàn)事一起，這些人估摸著要四處逃亡，淪為流民。
    東方敬讓于文多推了幾步，推到了懸崖邊上，抬頭看著遠處的廢關(guān)和山脈，一時不知在想什么。
    許久，才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于將，東方軍師，前方傳來軍報，主公已經(jīng)從內(nèi)城回蜀了！”
    ……
    連徐牧也沒有想到，一路入蜀，多的是各種迎接他的百姓。還有那些自家的士卒，盡是一副歡呼的模樣。
    每當這時候，也是司虎最激動的時候，不知誰家的小媳婦大娘子，總會偷偷塞兩個燒雞，或是一籃饅頭，塞到他的手里。
    “牧哥兒，牧哥兒，我們以后一直留在蜀州，好不好！”
    “不好。”
    徐牧笑了笑，如何能一輩子困在蜀州。他要的，是天下這一大片錦繡的江山。當有一日，他會帶著蜀卒出峪關(guān)，加入逐鹿的行列中。
    “文龍，感覺如何。”
    “主公，陳先生確是神醫(yī)，我已經(jīng)好了許多。”賈周探出頭，難得露出笑意。
    徐牧也歡喜起來。只要他的賈文龍不出禍事，出蜀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主公，軍師！”
    循著官路，剛近了成都城，遠遠的，便聽到了于文的呼喊。
    待徐牧仔細一看，才發(fā)現(xiàn)于文已經(jīng)推著一輛木輪車，小心地往前迎過來。木輪車上，赫然便是東方敬。
    “拜見主公，拜見老師。”東方敬聲音帶著激動。從傳來的軍報，他也聽說了，賈周并沒有任何的禍事。
    人群之后，徐牧還發(fā)現(xiàn)了姜采薇和李大碗，約莫是想著等他見完下屬，再過來一訴思念之情。
    遠離內(nèi)城的爾虞我詐，站在成都的地面上，徐牧只覺得胸膛之間，一股溫暖油然而生。
    ……
    離著蜀州近五百里，涼州的狼關(guān)之外。
    一面“董”字大旗，繡著鑲邊的金線，在開春的大風(fēng)中，被吹得“呼呼”作響。
    董文披著金甲，戴著金色虎鬃盔，手握一桿鍍金的長鐵槍。胯下是一匹披甲的重戰(zhàn)馬，吞吐之間，馬鼻里噴出的氣，不時將地上黃沙吹得飛起。
    在董文的身后，三名臉色凝沉的大將，皆是披著戰(zhàn)甲，不時抬頭，看向狼關(guān)外的光景。
    破格提拔，倚為重將。
    張家的三人收回眼神，再看向面前的小主公，臉色里滿是熱忱。
    沙風(fēng)中，董文勒著韁繩，胯下的重甲馬，忽而長嘶而起，朝天劃著前蹄。
    “聽本王令，吾涼州七萬兒郎，攻破安并二州，盡取養(yǎng)馬之地！天下風(fēng)云出我輩，當在一場亂世，立不世之功！”
    “便在此時，我等將揚名天下！隨本王沖入敵州！”
    董文怒吼一聲，夾馬腹狂奔而去。
    “吼！”
    三張亦是振槍長嘯。
    三萬的涼騎，四萬的涼州槍盾，開始移動一個個的軍陣，往前急急行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