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荀平子
恪州,南面江岸。
從中軍帳里走出,老將蔣蒙的臉上,露出了絲絲的喜色。長陽有令,大軍將要南征,而他的恪州水師,便作為渡江的第一軍,奇襲而去,占領(lǐng)對面陵州的沿江大城,作為南征的橋頭堡。
當(dāng)然,西蜀的水師也不可小覷。但在先前,他已經(jīng)打探到,那位西蜀大都督的戰(zhàn)船,還留在鹽島一帶,并未趕回。
也就是說,現(xiàn)在是天賜良機。
并沒有選白天,而是選擇里夜渡,又有風(fēng)向相輔,最多四五日的時間,便能沖到對面江岸。
“兒郎們!”蔣蒙神色肅穆。在先前,被西蜀水師逼退的那一撥恥辱,可以正名了。
不多時,許多的北渝西路軍的大將,以及幕僚,都紛紛聚到了蔣蒙身邊。
北渝東路大軍,攏共四萬余的人馬。當(dāng)然,這只是初期的戰(zhàn)力,隨著河北叛亂的穩(wěn)定,在接下來,會有越來越多的營軍,調(diào)來恪州。
蔣蒙沉了口氣,再睜眼時,一雙眸子里填滿了戰(zhàn)意。吹來的江風(fēng),將他滿身袍甲,吹得“呼呼”作響。
天空夜深星稀,江岸整軍待發(fā),已然是箭在弦上,將要破敵梟首。
“登船——”蔣蒙須發(fā)皆張,抽刀一聲長吼。
……
成都王宮里,即便夜深了,徐牧三人依然沒有休息。
面前的軍演沙圖里,東方敬抬了手,從楚州抓起一支藍(lán)旗,移到了江河位置。
“恐苗通回趕不及,樊魯那邊,會帶兵從白鷺郡迅速趕來,為左路軍。”東方敬側(cè)過手,又抓了一旗,“馬毅從陵州出軍,會正面抵擋北渝水師。以我估計,這一次作為先鋒,蔣蒙所帶的水師,至少三萬余。”
“余下的苗通。”東方敬臉色發(fā)沉,“會分為兩路,一路為右路軍,而苗通帶著主軍,迂回包抄北渝水師的后路。”
“戰(zhàn)事不吉,發(fā)現(xiàn)計劃敗露,北渝小軍師肯定要議和。但我勸主公,不可婦人之仁,至少圍殺萬人之?dāng)?shù)后,再談議和之事。如此一來,便能一舉滅了北渝的威風(fēng),壯我蜀人之志。”
徐牧垂頭,發(fā)現(xiàn)北渝水師的黑旗,已經(jīng)被東方敬的四面藍(lán)旗,圍住了四個方向,逃無可逃。
“若非是為了西蜀大局考慮,給我一些時間,這支蔣蒙的人馬,我能徹底吃掉的。”
“只以為我毒發(fā)身亡,常勝這一局,有些操之過急了。”
王宮里,小狗福已經(jīng)臉色拜服。
徐牧也深吸一口氣。西蜀和北渝的爭霸,已經(jīng)慢慢進(jìn)入了狀態(tài),他退無可退。相反,常老四亦是如此。
“伯烈之計,大善。”
……
“鼓滿帆,行船!”
“吼!”
此時,在襄江水面上,新打造的北渝戰(zhàn)船上,浩浩的三四萬人,在蔣蒙的帶領(lǐng)下,朝著陵州江岸的方向沖去。
沿途中,不時遇到西蜀的巡邏船。但即便如此,蔣蒙亦沒有絲毫緊張。左右,西蜀水師的大都督苗通,尚在鹽島那邊,哪怕要趕回來,也是好幾日的事情。真到那時候,只怕橋頭堡已經(jīng)拿下了。
再者,在他們的后面,還有北渝的南征大軍。
聽說,那位申屠冠的西路軍,也開始要攻打定州了,此番光景之下,當(dāng)是大勝之勢。
渡江入蜀,便是王朝第一功!
一時間,這位沉穩(wěn)的老將,臉龐之上,也不禁有些激動起來。
在陵州江面。
馬毅披著戰(zhàn)甲,神色間動怒無比。在小軍師的密信里,他才明白,這居然是北渝人的毒計,想要毒殺小軍師。
作為小軍師在江南的副將,此時,他迅速領(lǐng)了命令,調(diào)動了八千人的水師,準(zhǔn)備正面迎戰(zhàn),先行擋住敵勢。
按著小軍師的話說,最多兩日之內(nèi),便會有其他三路的援軍,配合他圍殺北渝人。
“登船,準(zhǔn)備迎戰(zhàn)!干翻北渝人!”
“吼!”
……
長陽皇宮外,常勝仰頭朝天。若沒有意外,此時東路和西路的北渝大軍,已經(jīng)開始動作了。
說不清為什么,明明是最好的布局,但他的心底,終歸有了一絲擔(dān)心。
“軍師,主公來信了。”
常勝急忙接過,看了幾眼之后,變得有些失神。信件并沒有問題,但在末尾,他的主公多問了一句。
他知曉那位小東家的脾氣,若是跛人已死,小東家為何不親自趕去陵州,而是派了其他人呢?
常勝顫著手,將信折好,收入了袖子里。
“閻辟,你在長陽幾年了?”
“快有七個年頭了,先前的時候,一直在擔(dān)任城門將,直到小軍師要組建鐵刑臺,我才能——”
“閻辟,可記得當(dāng)初毒鶚入長陽的事情?”
“記得啊,聽說毒鶚重癥,要入長陽求醫(yī),最好找了陳鵲先生。聽說為了逃回西蜀,還用了假死之計。”
“那就是了。”
常勝痛苦閉目。
“如主公所言,我漏了一些東西。”
“軍師在說什么……如今大勢將定。軍師今年才二十四,已經(jīng)被稱為伏龍了。”
常勝不答,失神地看向遠(yuǎn)方。他只希望,自家主公是多慮了,又或許,那位徐蜀王,是先派親信過去,等處理完跛人的喪治,隨后再趕到。
“閻辟,最近可有婁星的消息?”
“并沒有見到,在成都的鐵刑臺,聽說被蜀人拔了不少。說不得,那位婁星殺死跛人之后,可能躲在了某個地方避禍呢。”
“其他鐵刑臺的情報呢?”
“和以前一樣,跛人死后,整個西蜀陷入大悲。那位徐蜀王,可是日日閉宮不出,想來是悲傷到了極點。”
常勝沉默了會,沒有再多問,在風(fēng)中站著的身子,卻變得隱約趔趄起來。
……
燕州之北,柔然草原。幾座被打爛的柔然王庭邊上,常四郎和一個裹著羊皮卦的老人,相視而坐。
“先生雖人在塞外,卻掌握天下事情。”
那羊皮老人沉默了下,“如我先前所說,若是跛人真死了,國權(quán)至上,徐蜀王肯定要親臨江南,但他沒有去,那只能說,跛人極可能沒有死。”
“先生大才,何須在塞外牧羊。”
在攻到柔然王庭的時候,常四郎順手解救了,被擄掠的數(shù)百中原人,卻不曾想,這位羊皮老人會向他獻(xiàn)計。讓他不用繼續(xù)追剿,說柔然人沖入北狄草原后,兩者會自相殘殺。
“先生如何稱呼。”
“荀姓,單名一平字。”
“天下師之姓?”
羊皮老人抬頭笑了笑,“正是,胞弟荀陽子。二十年前我還沒出塞做使,還沒被扣留在柔然王庭,在中原許多地方,亦有人稱我為荀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