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絕地擊
和天下所有殺手一樣,寂生耳力很好。十尺距離內(nèi)落下一根針,都能被他捕捉。
他從來沒有想過哪一刻會像現(xiàn)在這樣,因為自己超凡的耳力而飽受痛苦。
七尺,中間隔了龐大樹干,斷裂的枝條橫七豎八地攔著。然而,那些曖昧的喘息,刻意壓制的低語,吸吮和舔舐的輕音——
全部落在他耳朵里,避無可避。
泠瑯頭向后仰著,她感受到青年落在自己脖頸上的吻,輕輕點點,飽含克制的溫柔。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一樹之隔的另一頭有個討人厭的家伙在聽,但她并不在乎,她只在乎江琮真的很會親吻。
人在醉酒后往往吐露真言,酒力不過是借口,現(xiàn)在泠瑯也有充足的借口,在從這荒郊野嶺脫身之前,來討點讓她開心的東西。
江琮埋首在她頸間,一寸一寸地吻,從耳后濕潤的肌膚,到頸側(cè)柔軟敏感的地帶。他或吮或啄,唇舌流連而去,必要的時候還用牙尖輕蹭,讓她忍不住從喉嚨里發(fā)出點小小的聲音。
在什么領(lǐng)域該給予什么樣的撫慰,他好像無師自通,熟練得驚人。
不就是這個嗎,她迷亂地回憶著,她想了這個一路,能忍到現(xiàn)在才得到,已經(jīng)是很大的委屈。
泠瑯下巴蹭著他發(fā)頂,感受到濕涼,而落在幾寸之外皮膚上的呼吸卻滾燙潮熱,這反差令她微微暈眩。
就像明明僥幸死里逃生,虎視眈眈的敵人正藏伺在幾尺之外,他們卻忙碌于于一場無關(guān)緊要的親吻。
這太不應該了,這又太美妙了。
多么快樂的矛盾,她身體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對方感受到了她的變化,他含住她的鎖骨:“冷嗎?”
她聽見自己聲音軟得不像話:“還好。”
他垂頭,牙齒咬住了她衣領(lǐng):“那要不要繼續(xù)?”
泠瑯想說什么,但張開嘴,只能發(fā)出一聲輕吟。
江琮沒有再問,他順著領(lǐng)口吻了下去。
“縱經(jīng)飲酒,食啖五辛,種種不凈,一切諸佛,菩薩金剛,天仙鬼神,不將為過……”
暖燙的氣息蔓延至胸口,泠瑯的腳趾不自覺收緊。
“設(shè)著不凈,破弊衣服,一行一住,悉同清凈……”
泠瑯低喘著,難耐地側(cè)過頭,一根斜伸著的樹枝擦過臉際,喚回一點清明。
“阿難!若有眾生,從無量無數(shù)劫來,所有一切輕重罪障,從前世來,未及懺悔……”
泠瑯閉上眼,江琮的動作也停頓下來。
“比丘尼,四棄八棄,誦此咒已,如是重業(yè),猶如猛風,吹散沙聚,悉皆滅除,更無毫發(fā)!”
另一頭的人聲越來越大,低沉恭敬,猶如古寺鐘磬之音般肅正。
泠瑯咳嗽道:“師傅,念什么往生經(jīng),還沒死人呢。”
寂生置若罔聞,甚至更加專注,好似在煎熬之中突然參悟了什么至高佛理,不念完一套絕不甘心。
泠瑯又咳嗽了兩聲,她還是沒什么力氣,并且頭腦愈發(fā)沉重,多了些困倦睡意。
江琮半撐起身體,在有限的空間中垂目注視她:“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泠瑯喃喃:“感覺很舒服。”
“我不是問這個。”
“我就想回答這個。”
江琮低聲嘆,他臉上似乎回了點血色,雙眼瀲滟又深沉,一動不動地注視她。
泠瑯被這樣的眼神蠱惑,她揚起下巴,努力去親他眉心那顆痣。可惜力度沒把握好,牙齒磕在上面,引得對方一聲輕笑。
寂生的念禱聲陡然加大:“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泠瑯面朝著樹干說:“你剛剛不是在念這個啊?”
寂生說:“有感而發(fā)。”
泠瑯嗤笑:“那你繼續(xù)吧。”
寂生卻不念,只有微風在山崗上靜靜地吹,鳥鳴遠遠傳來,悠揚縹緲。
泠瑯說:“怎么沒了?”
寂生坦然道:“不會念了。”
“你果然是個假和尚。”
“阿彌陀佛,何為真,何為假,何為空?凡比丘者,心中……”
泠瑯說:“我不想聽你廢話,剛剛沒聽見沒?你的棍子在我們手上,不想死的就老實點,不然別逼我……”
她頓了頓,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能將他如何的事實:“別逼我逼你!”
寂生默然半晌:“施主想讓我如何?”
江琮淡聲接過話頭:“你受了傷,沒有獨自逃出去的能力。”
“不錯。”
“你一直很惜命,其實并不想有什么沖突。”
“呵呵,你才看出來?”
“如果只為了線索而來,你其實有很多次機會,比如搶先找人帶路,比如對那個帶路的少年下手,但你沒有。所以除此之外,你還有別的目的。”
“…………”
“或者說,任務?”江琮平靜地說。
寂生忽然笑了聲:“你很聰明。”
泠瑯聽著二人的交鋒,努力不讓自己陷入昏迷,但收效甚微。她心口鼓動著,太陽穴一下一下地跳,已經(jīng)很難再維持清醒。
畢竟,當時她離泄洪處最近,湖水積攢了數(shù)月,又加上混裹在其中的碎石枯木,隨便那么拍上身體,就足以叫常人不省人事。
江琮垂下頭,親昵地蹭了蹭她耳垂,低聲道:“睡吧。”
他像在承諾:“有我。”
泠瑯慢慢合上了眼。
確認她呼吸均勻后,江琮目光移向另一邊:“你的武器在我袖中。”
寂生問道:“然后呢?”
“我若還給你,你可有自救的能力?”
“有。”
“你脫身之后,助我把樹木移開,屆時我將告知線索。”
“你不怕我拿到武器后直接把你們殺了?”
“所以你還在猶豫什么呢?”江琮冷冷地說,“這個計劃對你沒有任何害處。”
寂生大笑:“好,給我!”
江琮不多話,尋到枝葉之間的空隙,被樹枝壓牢了的手臂微微使力,將袖中圓管輕輕一甩——
一道銀白弧線,它滑到了另一端。
寂生說:“夠痛快。”
傳來了布帛破裂的聲響,他似乎扯斷了什么衣物,因為痛楚,還在微微抽氣。
緊接著,樹干微微搖晃起來,枝葉顫動著,伴隨一聲低喝,木料碎裂之聲陡然響起。
那一頭的樹枝被翹起,這一頭必然會承擔更多重量。
這些重量全部施加在了江琮背上,但他一聲不吭,只垂眼注視身下的少女,她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暈,呼吸也急促。
不能再拖了。
那廂,寂生終于斬斷最后一處枝干,他抖著酸痛的腿站起,慢慢繞過樹木,來到江琮一邊。
看清之眼前景象后,僧人忍不住感嘆:“你膽子真大——”
“都這樣了,還敢把武器交給我?”
他緊盯著被重重禁錮著的二人,很明顯,青年擋住了絕大多數(shù)壓力,那根貫穿了小腿的枝條便是證明。
至于雙手,為了護住身下的少女,他始終維持著捍衛(wèi)姿態(tài),并沒有其余動彈空間。
寂生評價:“一個受傷,一個昏迷。我為刀俎,彼為魚肉。”
江琮抬頭同僧人對視,濃黑如墨的眼神中沒有任何情緒。警惕或是威脅,什么都沒有,他只是在安靜地等待對方做出決定。
殺,還是救。
寂生咬了咬牙。
京城分舵主,殘忍狡詐至極,在組織很有聲名,當然,如果他不夠狡詐,也不敢在皇帝地盤行事。這樣的角色,會任憑自己的命運由他人定奪?
如果寂生感覺不出眼前有陷阱,那他就是個傻子。
但能感覺出是一碼事,能不能看出,是另一碼事。
眼前情況可謂糟糕至極,對方能活動的僅有半個手臂而已,下身被牢牢壓制著,更別提那截樹枝,如鎖鏈一般限制了行動。
陷阱在哪里?寂生想不住這人還有什么辦法反擊,那柄劍甚至距此有十步遠。即便自己現(xiàn)下腹背皆有重傷,但若動手,必定十成勝算——
他慢慢地舉起了長棍,那柄他所珍愛的、冠有以妻子之名的武器,對準地上的人。
直到揮落前的最后一刻,他都在和青年對視,那雙幽暗如潭水的眼睛,始終沒有別的波瀾。
咔嚓——
脆響,但并不是來自于樹枝,而是來自人的骨骼。
不是因為僧人的攻擊,而是因為骨骼主人的自斷。
在被狠狠摜在地上,側(cè)臉陷入泥濘中的時候,寂生心中只有長嘆。
他仰面看著江琮,不過短短一瞬,二人的位置有了戲劇性的交換。
現(xiàn)在他躺著,因為傷勢的加大而僵硬不能動,而對方手持一根尖利枝條,末端頂在了他咽喉。
寂生朝他身上瞥了一眼:“你這條腿不想要了?”
江琮聲音很涼:“那你這條命還想不想要?”
“剛剛我可沒打算下殺手。”寂生為自己辯解。
“這是你該慶幸的一點,”枝條往里逼近一寸,江琮說,“不然它不是只抵著你那么簡單。”毣趣閱
寂生感嘆:“真狠啊。”
他估算了所有可能,卻沒想到,江琮其實一直沒把腿上的傷勢當一回事,他隨時有舍棄的狠厲,只為給予最后猝不及防的一擊。
“現(xiàn)在,告訴我,”江琮輕聲,“你真正的目的。”
“不是什么春秋談,是你真正的目的,那位讓你跟著,到底是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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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構(gòu),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zhì)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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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