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066:噩夢
忽然被祁風拉進來,靈珠有些懵,順著他視線朝外看去,見他一直看著糖葫蘆攤前的人,踮起了腳:“這誰呀。”
“那天在林子里,有一批黑衣人要殺皇上,其中有一個就是女子,這女子的背影和她很像。”更為相像的還有她那眼神,不是因為有多特別,而是帶了一股邪氣。
“那怎么辦?”靈珠當時沒跟去,也不知道他們遇見了什么人。
祁風看他們還在,沉吟片刻,低聲道:“當時她的右手被我用飛刀打傷了,這才過去三個月,手背上肯定還有疤痕。”
靈珠點點頭:“那我去試探她一下。”
糖葫蘆攤上就只有他們這一男一女,靈珠走過去,笑著對攤主道:“老板,要兩串糖葫蘆,要最大的。”
“好咧,姑娘!”
靈珠的聲音不輕,嬌俏可人的,生的又靈動,很容易吸引別人的目光,正在和手下說話的秋瑤轉過頭看她,兩個差不多大的姑娘對上眼,靈珠沖著她笑了笑:“姑娘也來買糖葫蘆?”
秋瑤點了點頭:“是啊。”
靈珠的視線不由落到她拿著糖葫蘆串的手上,左手拿的,右手垂在那兒,袖子正好遮掩住。
心念一轉,靈珠笑嘻嘻夸道:“姐姐生的好漂亮。”
秋瑤笑了,她們兩看起來差不多高:“你怎知我是姐姐。”
“你比我漂亮啊,自然是姐姐。”靈珠很順手的拉住了她的右手,靠到了她的身旁,踮了下腳,“你看,你還比我高一點。”
“是么。”秋瑤不動聲色將手抽了回來,抬起頭,靈珠還伸著手在量兩個人的身高,瞧著神情也沒有別的目的,就是這性子,見誰都自來熟。
看穿著不像是市井人家,秋瑤望了眼她身旁,發(fā)現(xiàn)沒人跟著她,便問:“沒人跟著你么。”
“哥哥嫂嫂都沒空陪我,忙著做生意呢,這一帶我熟悉的很,也不用他們陪我出來。”靈珠見她往后退了步,裝作沒有察覺,笑的一臉無害。
靈珠說話間,袖口底下的鐲子露出來,看成色并不便宜,秋瑤打量著她:“這樣啊,做什么生意這么忙。”
“開繡莊呢,這時節(jié),早的人家要開始準備入秋的衣裳,新進的繡樣很多人挑。”
阜陽城里能做繡莊生意的,在商戶中算是有錢,秋瑤笑著指了指她身后:“好了。”
靈珠扭頭,那攤主已經(jīng)包好了兩串糖葫蘆,靈珠拿過來好生檢查了一下,要顆顆都大的才罷休,爽快的付了銅錢,朝秋瑤擺手,“我得回去了,姐姐再見。”
“再見。”秋瑤目送她朝人群中走去,直至看不見,笑意斂了下來,轉過身聲音清冷,“走。”
靈珠走了好遠,確定了他們看不到自己才拐進巷子,等了會兒后祁風過來了。
靈珠咬了一口糖葫蘆,脹鼓鼓著腮幫子,舉起自己的右手給他看:“手背這兒,是不是,摸起來像是掉痂沒多久,你那飛刀上不是淬了毒么,恢復起來肯定很慢。”
祁風點點頭,替她拿了油紙袋,兩個人往巷子內(nèi)走去:“剛才我看到他們往香柳弄走去。”
“她的功夫有這么好嗎?”靈珠覺得那姑娘的手摸上去軟乎乎的,不像是練武之人。
祁風將她垂下來的頭發(fā)撥到后面:“少吃點。”
靈珠拿了一顆塞進嘴里,強調(diào):“我留一半等會兒給七哥他們吃。”
祁風笑了,到時候還不是都進了她的胃。
…………
阜陽城的天越來越熱,三伏過后都不見降溫,轉眼即是八月,往年的這個時候天氣都已經(jīng)開始轉涼。
城外許多莊稼地都被旱死了。
雨水少加上接連的高溫天,午后的那幾陣雷雨連地都還沒淋透就停了,城外幾條河水位下降了一半,加大了灌溉的難度不說,還影響到了附近村落百姓的飲水問題,幾個在阜陽城以北,背山的村子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井水枯竭的問題,他們得要翻過一個山頭到大河里去取水才行。
錦州以北,泰州以東,今年的雨水都很少,南平和淇河雨水也比往年少,倒是淇河以北的攏州等地雨水比往多,主殿內(nèi),案桌上呈遞的奏折于是就分了兩處,旱的旱,澇的澇,虧的攏州那幾處往年雨水也多,官府有措施,沒有發(fā)生水災。
早前派沈致遠前往各地監(jiān)察,這時體現(xiàn)出了些作用,報上來的各地糧收做不得假,為了功績,各地官員紛紛開始想計策,雨水是少,總得想辦法解決,帶著百姓鑿井,也有預先拓寬河道,修筑引水的河渠,到八月末時,再呈遞上來的奏章里,原本就有旱情的泰州,是幾處中最為嚴重的。
八月末的阜陽,天氣終于開始轉涼,但依舊是沒有雨水。
從避暑山莊回宮時,眼見著令湖的水位都下降了些,回到宮中后,御花園中的幾個池子尤其明顯。
正午時,沈嫣走出屋子,院子內(nèi)幾株樹瞧著都懨懨的,距離上一回下雨,已經(jīng)過去大半個月,那還是午后一陣雷雨,只下了半個時辰就停了。
沈嫣抬起頭,朗晴的天連云都沒有,陽光照射下來尤為刺眼,又像是回到六月初時那種悶熱感,連風都沒了,讓人很不舒服。
木槿從屋內(nèi)出來,見娘娘還站在那兒,勸道:“娘娘,昨夜你都沒睡好,去睡會兒吧。”
沈嫣原本打算去延壽宮看看太后娘娘,但現(xiàn)在就站這么會兒的功夫人就有些覺得氣悶,想了想還是回屋先休憩會兒。
紅鶯在屋內(nèi)添了冰盆,那扇子扇了會兒后將冰盆子挪到了角落里,窗戶這兒又擺上了半盆,好讓吹進來的風沾了寒氣后涼快些,娘娘也不會覺得悶。
沈嫣合衣靠在太妃椅上,瞇上眼,很快睡著了。
回宮后這幾日她一直睡不□□穩(wěn),如今午睡時又做起了夢,沈嫣夢到一池的水。
一池快要滿出來的水,上面騰著煙霧,看起來溫度很高,隔著這么遠的距離她都能感覺到那騰騰的熱氣,可還有人不斷的拎木桶過來往里面倒水,這些拎著木桶過來的人一個個神情麻木,機械的做著重復的動作,倒水的姿勢都差不多。
周遭的環(huán)境是空蕩蕩的,望的遠一些都是白茫茫一片,沒多久,沈嫣看到有人往池子里丟人。
活生生的人丟到池子里面,丟下去時騰在上面的煙霧被打散了,沈嫣是眼睜睜看著那被丟下去的人在水里撲騰兩下后像是化開似的,連衣服都不剩下,掉落的地方浮現(xiàn)出一塊血斑,慢慢與周圍的水融化在一起。
沈嫣朝后退去,感覺自己撞上了無形的墻,不能再往后退,還要將她推到前面去看,看他們抬人丟下池子,看散開的煙霧下一個個被溶解的人變成血斑,看著池子內(nèi)的水,慢慢變了色。
忽然,池子中的水溢出來了,流淌到了沈嫣的腳下。
她低下頭看去,那是紅色的血水,溶解了無數(shù)個人后的血水,漫過了她的腳背。
縱使有再大的膽子,沈嫣都忍不住,她驚叫出了聲。
那一剎那,池子邊上所有人都朝她看過來,倒水的,抬人的,還有被抬著的,準備丟下去的。
沈嫣捂住嘴,看到那被抬著的人激動的說著什么,抬著他的人一撒手,他被丟盡了池子里,那幾個人朝沈嫣狂奔而來,大有要將她抓起來丟下池子的可能。
“不要!”沈嫣猛地睜開眼,大汗淋漓。
守在一旁的木槿忙過來扶起她:“娘娘,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沈嫣喘著氣,轉過頭去看窗外,還是艷陽高照的天:“什么時辰了?”
“未時過半。”
她只睡了小半個時辰,比入睡前還要累,心還有些發(fā)慌。
“娘娘,奴婢去請方太醫(yī)過來。”接連幾天沒睡好,讓太醫(yī)診下脈,開兩劑安神湯。
“不用去請。”沈嫣很清楚這幾日沒睡好的緣由是什么,阜陽城已有許多年沒有這樣了,她是在擔心,這樣的境況會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皇上登基兩年,這旱事不斷,總要有人編排些什么。
就是自己被這情緒影響的有些大,平日里也不會這樣,沈嫣想著,大抵是這天氣太過于悶熱。
“那奴婢去把燉好的羹端來。”木槿前去小廚房,讓紅鶯在屋子里守著,沈嫣又靠了會兒,直到心口舒服了些才起身,門口那兒,大寶帶著留下的孩子,后面還跟了個大的。
沈嫣臉上多了抹笑意,榮昌侯夫人的貓兒連家都不要回了,小貓送過去后,大的又跟過來了,經(jīng)過兩個多月的努力,大寶終于肯讓一側的窩給它。
“來。”沈嫣招了招手,一大一小倆兩團子白到了她懷里,宗寶要安靜許多,蹲在太妃椅旁,偶爾抬頭看沈嫣懷里的大寶它們。
待木槿端了羹湯進來時,沈嫣又睡著了,懷里揣著兩只,一旁還蹲了一只,瞧著,睡的還算安穩(wěn)。
此時的乾清宮內(nèi),幾位大臣正在向皇上提議祭天求雨。
多日不曾在朝堂上“唱反調(diào)”的王國公,這次專程入宮求見皇上,為的就是求雨的事,早在許多年前大晉也有過這樣的旱情,當時就是去大佛寺祭天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