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064:女婿
后面上來的榮昌侯夫人瞧見花壇邊上的貓,喊了聲“宗寶”,想趕緊把愛寵叫回來,可別這么丟人了。
可宗寶也就是堪堪抬起頭朝她這兒看了眼,繼而低頭舔了舔圍在它身旁的四只小貓兒,沖著大寶那兒喵了聲,若不是生著一張貓臉,怕是都能瞧見神情里的討好勁兒。
大寶不理它,越是靠近越是兇,弓著背叫了聲,利落的從花壇沿階上跳下來,這小貓兒才出生半月呢,剛剛都是大寶自己一只只叼上去的,眼下可跳不下來,一個個徘徊在花壇邊沿,頭低低朝下看去,沒一個敢往下跳,可憐勁兒的叫著,聽的沈嫣她們這群圍看的,心都軟了。
饒是平日里不喜歡養(yǎng),瞧見生的好看的,也不至于討厭,再者那是皇后娘娘養(yǎng)的小寵啊,恭維心占據(jù)了一大半,看什么都是美的。
人群里便有人夸起來了,無不是說好的。
大寶卻站在那兒沒動,看著自己的四個孩子喵了聲,四只小的還是不敢。
倒是宗寶,叼起和自己一樣色兒的藍灰色,跳下去后放下,繼而又跳上去,反反復復了四回,將四只小的都給叼下來了,正要想朝大寶走去呢,小的們就圍住了它,你絆左腿我絆右腿,親昵的很。
這可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剛剛在閣樓里皇后娘娘還說不知道愛寵懷的是哪家貓兒的種,這下可明了,那只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不就是縮小版的宗寶。
榮昌侯夫人有些尷尬。
愛寵不聽她的,看樣子皇后娘娘愛寵生的那四只小的,都是宗寶的種。
喜歡養(yǎng)寵的都是當兒子閨女養(yǎng)的,她剛才說什么來著,哪家臭小子占了皇后娘娘家愛寵的便宜,可不得好好說道。
哪里知道這臭小子是自家宗寶。
沈大夫人在旁笑瞇瞇揶揄:“穆夫人,你說這算不算是一家團圓了。”
榮昌侯夫人悻悻笑著:“什么時候的事兒啊。”她可一點都不知道。
平日里很乖巧,性子也安靜,三歲了,頭兩年都沒怎么往外跑,頂多是在府里逛逛,今年開春時,榮昌侯夫人還怕外頭貓兒發(fā)chun將它引出去,叫人看緊了些,誰知它能走這么遠,都到了皇宮里。
如今再對上皇后娘娘,榮昌侯夫人頗有對不住的感覺,孩子都有了,今兒才頭一回見面。
出息了,都高攀到了皇家。
沈嫣倒是沒往心里去,之前擔心過怕是什么野貓,生下來后看模樣都差不多,便將心給放下了,如今看到宗寶,除了顏色之外都與大寶差不多,再看它亦步亦趨跟著大寶,沈嫣看宗寶也有了幾分喜歡。
倒像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
可大寶不喜歡啊,對著跟在后頭的宗寶喵了聲,宗寶停下腳步,委屈的回應了聲。
四只小的跟著喵喵叫,大寶不理它們,扭頭就朝東殿的方向走去,宗寶趕緊帶著四只小的跟上去,一路上傳來的貓叫,就像是小兩口吵架。
怎么叫都叫不回貓兒子,又不能硬著去抱,這不還有債呢,榮昌侯夫人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了。
“皇后娘娘,可真給您添麻煩了。”榮昌侯夫人吩咐了幾句,不好意思道,“我這就把它帶回去。”
“本宮看它與它們相處的挺好,既然不愿意回去,就讓它在這兒多待一陣子好了。”沈嫣笑著添了句,“侯夫人也是愛貓之人,屆時將那只和宗寶一樣的送與你。”
榮昌侯夫人一怔,這歡喜跟著到臉上了:“多謝皇后娘娘賞賜。”
“這怎么能算是賞賜呢。”
沈嫣這一句揶揄,在旁的夫人們都笑了,動了心思的也想討一只回去養(yǎng)著,就是沒好意思開口,從這邊園子回了花園閣樓中,傅家太夫人帶著孫女過來請安時,向沈嫣開了這個口。
那小姑娘和頌姐兒差不多大,生的粉雕玉琢,說起話來軟軟糯糯十分討人喜歡,是傅太夫人幼子的嫡女。
夫婦倆外任去了,就把女兒留在太夫人身邊養(yǎng)著,今兒一同帶來山莊里,傅太夫人聽聞皇后娘娘的貓兒生了幾只小的,便想替孫女來求上一只回去養(yǎng)著,好給孫女作陪。
沈嫣見了她猶如見了頌姐兒,問了她幾句后,便答應了下來:“滿兩個月本宮派人送去沈府,太夫人到時派人去取。”
這一下應出了兩只,還有一只肯定是要送去沈家的,余下那只可就沒人再好意思討了。
又坐了會兒,戲樓那兒準備妥當了,眾人起身,便一同往戲樓前去。
…………
到了戲樓坐下后,臺子上開幕前的樂聲響起時,沈嫣才發(fā)現(xiàn)少了方淑華的身影,平日里她最是喜歡看著些,怎么這會兒不見人了。
轉過身輕聲囑咐了紅鶯幾句,后者悄悄離了觀看的席位。
這時的花園湖邊,越過了墻后,在這不起眼的園子里,方淑華爬上最高的假山,坐在上面看著墻外,在欣賞湖光山色。
她在這兒坐了一會兒了,花園里的景再美,她還是喜歡看墻外的令湖,接近午后的時辰,陽光落下來,湖面上泛著波光粼粼,尤其的好看。
白顯瑜從莊子前院那兒走過來時,就看到了這樣一幕。
一個穿著宮服的女子,坐在假山上,手中拿著一片荷葉放在頭頂當著遮擋陽光的帽子,一手拖著塞,臉頰圓鼓鼓的,視線望著墻外遠處,一動不動,像是雕塑似的。
倘若不是她這一身衣裳,白顯瑜會以為是哪家的小姐,躲在這兒偷閑。
原本他不該再走過去的,這雖不算內院園子,但看到了內宮中人也應該避嫌,白顯瑜要轉身時,他看到她從懷里拿出了一枚漂亮的玉石,托在手中,朝太陽方向伸去,像是想看清楚玉石中間是什么,她瞇起一只眼,仔細的瞅著,那認真的小模樣,著實有些逗人。
大約是看得太認真了,另一只手沒拿住,荷葉掉了下來。
“哎!”
也不知道這一刻心里想的是什么,下意識的就要伸手去抓。
可她是坐在假山上啊,這一彎腰,人斜下去,腳就撐不住了,假山上本就坑坑洼洼不平坦方淑華眼見著自己倒蔥頭一樣要摔下去。
雙手便想胡亂的抓點什么,但抓的都是空氣,連荷葉她都沒抓到,人也給賠下去了。
完了完了完了,方淑華心里哀嚎著,這下慘了,摔下去不是斷胳膊就是斷腿,還會被阿怡罵的很慘。
方淑華閉上眼,抿著嘴露了一臉視死如歸。
臉上風呼呼的,就那一瞬,像是隔了半個世紀那么久遠,可她沒有落到地方,而是掉落到了個甚為軟乎的地方。
白顯瑜有些想笑,這是視死如歸呢,掉下來還要捂住臉,是掉下來時看著地面時覺得太高么。
“你沒事吧?”
耳畔傳來溫文爾雅的聲音,方淑華心里一個咯噔,她掉哪里了還會說話。
轉瞬意識過來,方淑華驀地睜開眼,捂著臉的手指微張開,看到了一張男子的臉。
原來還帶著懼怕的神情,這會兒全是緊張,方淑華松開手忙推他:“你快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
近日來喂養(yǎng)自己很不錯的方淑華,人有些小沉,掉下來時分量也不小,這會兒掙扎起來更不好抱住了,白顯瑜往下頓了頓身子放開手,好讓她站穩(wěn)腳步。
堪堪雙腳落地,方淑華從他身旁跳開去,話都說不直溜:“你你你你……你是什么人,敢闖入內院。”
委實難以將她和宮妃聯(lián)系在一起,這就是張少女的臉龐,因為緊張而臉紅,肉粉粉的,眼神又清澈,寫滿了對他的警惕,雙手下意識握著拳。
白顯瑜好心提醒:“這里不是內院。”
方淑華轉身朝假山后頭的墻看去,又很快收回了視線看著他,想到剛剛她掉下來時是他救的自己,方淑華就沒好意思這么兇了,于是沉了聲警告:“你,沒有看到過我。”
白顯瑜好笑的看著她,方淑華瞪著他,感覺自己已經很威嚴了:“聽到沒有!”
半點威嚴感都沒體會到的白顯瑜,看著她越發(fā)漲紅的臉,斂下了些笑意:“聽到了。”
這還差不多,方淑華左顧右盼了下,確認這兒沒人瞧見,抬起頭看他,咳了聲:“我走了,記住啊,你沒看到過我!”
說罷,方淑華逃似的往花園方向趕去。
轉眼就不見了人影,白顯瑜站在那兒,笑著搖了搖頭。
正欲轉身離開,挪腳時,踢到了個東西,白顯瑜彎腰撿起來,那是個巴掌大的小繡荷包。
繡的很是精致,底下還垂著幾簇小穗,翻過面來,圖案下繡著一個姝字。
腦海中復而浮現(xiàn)出她的神情,猶如是受驚的兔兒一般。
這時那邊傳來了腳步聲,一個太監(jiān)前來尋人,見他在這兒,恭敬道:“白大人,原來您在這兒。”
白顯瑜不動聲色將荷包納入到了懷里,點了點頭:“出來時走岔了。”
“您請隨我來。”
…………
往花園里趕的方淑華在路上遇到了紅鶯,險些撞上人,紅鶯扶住了她:“淑華這是去了哪兒,娘娘尋您呢。”
方淑華努力喘勻了氣息,咽下一口唾沫:“娘娘尋我?”
“是啊,戲樓都開唱了,您不是喜歡聽戲么。”紅鶯帶著她往戲樓走,笑著說道,“娘娘沒瞧見您,就派奴婢來找您。”
不多時到了戲樓,沈嫣見她來了,指了指后頭空著的位置,關切了一句:“怎么滿頭大汗的。”
方淑華忙去拿帕子,這一伸手才發(fā)現(xiàn)腰間的荷包不見了,才剛平靜下去的心又跟著翻起來,不會是掉在那兒了吧,要是讓他給撿走了可怎么辦。
“你這是怎么了?”連陸婕妤也發(fā)現(xiàn)了她的不對勁,輕拉了她一下。
“我荷包不見了。”方淑華小聲道,別的也不敢多說。
“等會兒派人找找。”陸婕妤拍了拍她的手,“先聽戲。”
方淑華擦了擦汗,深呼吸幾口,注意力放到那戲臺上,看著視線挺認真的,雙手還揪著帕子,放松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