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照海(10)
“我愛他們每一個人?!彼拱?,“驚蟄是我的主人,他救了我,從此把我放在他的心口上,我跟著他四處游蕩,穿風(fēng)過雨,感受著他的孤獨(dú)與悲喜,即便他沒有把我看成朋友而只是一個可以信賴的工具,我也很愛他。媼姬是我見過最柔弱的妖怪,看到她被欺負(fù),不光是驚蟄,連我都想保護(hù)她,也因?yàn)樗腋@蟄有十年的時光不曾寂寞。至于山海,她就像我的女兒一樣,我當(dāng)然愛她。”他頓了頓,聲音有輕微的哽咽,“有家人的感覺,比一個人好多了,所以我總想多些時間留在他們身邊。”</br> 桃夭沒說話。</br> “哦,那只狐貍,我把它關(guān)在了臥室的籠子里?!彼蝗徽f道。</br> “你為什么要帶走它?”</br> “有時候回到自己的房間,沒人說話,也怪冷清的?!?lt;/br> “這只狐貍沒你想的那么善解人意,你不如養(yǎng)只狗?!?lt;/br> “不需要了,我得走了。你能幫我照顧她們母子嗎?”</br> “不能。經(jīng)過這樣的事如果她們還不能明白真正的自在,那么誰都照顧不了她們?!?lt;/br> 一聲嘆息。</br> “你給我的珠子,我不還你了啊。”</br> “……”</br> 此后,房間里再聽不到任何聲音。</br> 片刻之后,有五彩光芒驟然亮起……</br> 紗窗外的夕陽金紅一片,盛夏的灼熱仍在整間臥室里彌漫。</br> 一直盤踞在后院房間里的病魔也失蹤了。幾個將死之人被妥善安置到別處,請了大夫替他們診治,即便救不了命,也讓他們走得舒服些。至于其他還有救的病人,按照桃夭的意思,全部送回天鮮樓,命令老板夫婦好生照顧。</br> 此刻,溫夫人坐在床上,懷里抱著一個“咯咯”笑著的女嬰,她的淚水像斷了線一樣掉在孩子幼嫩的臉上。</br> 滾滾傻乎乎地站在磨牙腳邊,磨牙傻乎乎地站在溫夫人面前,猶豫了半天,才小聲說:“我能抱抱她嗎?”</br> 溫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把女嬰小心地送到他懷里。</br> 抱著這個小不點(diǎn),磨牙激動地又哭又笑:“山海啊,你很快又會長大啦,你要做一個幸福的姑娘,管他妖怪還是人類呢。磨牙叔叔以后會來看你的?!?lt;/br> 溫夫人下了床,對桃夭道:“謝謝你們。”</br> “我們沒有做什么?!碧邑渤龜[擺手,“謝謝你的秦管家才是?!?lt;/br> 溫夫人紅了眼眶,點(diǎn)點(diǎn)頭。</br> “時光倒流,重歸于初。”桃夭摸了摸小女娃的臉,“不是誰都有這樣的造化,以后不要亂來了。妖就是妖,人就是人,人可以活得像妖怪,妖怪也可以活得像人呀。”</br> 說罷,她敲了敲磨牙的腦袋:“走啦,耽擱好久了,什么時候才能到京城??!”</br> 磨牙戀戀不舍地把小不點(diǎn)還給了溫夫人,雙手合十:“告辭。”說完他抱起滾滾,飛快地朝桃夭跟柳公子追去。</br> 踏出溫家大門的剎那,桃夭回頭看去,一個渾身雪白的人影,雙手合十地飄在院子里,一閃而逝。</br> 驚蟄說過,他還是會在他們身邊的。</br> 這時候,好像也沒必要去計(jì)較誰對誰錯了,一切重新來過吧。</br> 她回頭,對著前頭的柳公子道:“我們一會兒吃啥?”</br> “我要一碗素面?!?lt;/br> “你都當(dāng)過人家女婿了,還吃素???”</br> “阿彌陀佛,桃夭你又造口業(yè)!”</br> “不服你放滾滾來咬我啊,咬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