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二少爺,若非實在束手無策,我們是萬不敢來府上叨擾的!老爺?shù)男悦朔谀种辛?,求您務必出手相助!若能解了這樁是非,我們就算傾家蕩產(chǎn),也要報答您的大恩?!?lt;/br> 大廳里,一個作貴婦打扮的中年女子,帶著幾個丫鬟小廝一同跪在地上,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苦苦哀求。</br> 司狂瀾端著茶,穩(wěn)坐在他的位置上,淡淡地說:“我既回來了,自不會坐視不理。夫人且先回去,我準備一番,明日一早便上府中拜訪?!?lt;/br> 女子一聽,大喜過望,連呼多謝二少爺,又連磕幾個頭方才帶著下人們千恩萬謝地離去,可走了沒幾步又似不放心,折回來再問:“確定明日一早?”</br> “夫人請放心?!彼究駷憣P拇甸_幾片茶葉,并不多看她一眼。</br> 女子這才稍稍松了口氣,告辭離去。</br> 一旁的苗管家送他們出了門,回來時對司狂瀾道:“肖夫人親自來請,可見他們是真走投無路了?!?lt;/br> 司狂瀾放下茶杯,說:“看看再說?!?lt;/br> “我看那名帖上所說,此事甚是古怪,明日去他府上時,定要多加留意?!泵绻芗以较朐讲环判?,“把劍帶上吧,萬一用得上呢?!?lt;/br> 司狂瀾笑笑:“肖府非龍?zhí)痘⒀?,那肖元新不過一生意人,無需如此擔憂?!?lt;/br> “可是……”苗管家皺眉道,“我零星聽說肖老板為了生意興隆,常請一些來路不明的江湖術士出入肖府,替他做些轉運催財?shù)氖?,而這些事,說出來卻是上不得臺面的?!?lt;/br> “如何上不得臺面?”司狂瀾問。</br> 苗管家眉頭皺得更緊,壓低聲音:“恐是邪術?!?lt;/br> “我們兩家已多年不往來,難得你還會注意他們的動靜。”司狂瀾一笑,“所以咱們府中還真是萬萬缺不得您吶?!?lt;/br> 苗管家認真道:“二少爺,小心駛得萬年船,雖說他家曾與我們有幾分交情,但防人之心不可無,他遭此橫禍,也不知是不是被什么東西反噬。咱們大意不得?!?lt;/br> “我有分寸?!彼究駷懲T外看了一眼,“聽夠了?還不出來?!?lt;/br> 桃夭把磨牙推出去,柳公子把桃夭推出去,滾滾叼著饅頭坐在柳公子肩膀上,三人一狐鎮(zhèn)定地摸到司狂瀾面前。</br> “哪來的貴客?。俊碧邑仓噶酥搁T外,“看那位夫人的打扮可不是尋常人家呢?!?lt;/br> “光她身上那件錦袍就價值連城?!绷恿w慕道,“還有頭上的珠釵手上的鐲子,真是珠光寶氣閃瞎人眼?!?lt;/br> 磨牙卻道:“你們見她一身富貴,我卻只見她一臉愁容。二少爺,她家可是真出了要命的大事?”</br> 司狂瀾也不否認:“比要命還麻煩些。”</br> “二少爺匆匆回來,連洛陽的佳人都不顧,可見是下定了決心要解這樁是非了?”桃夭故意把“佳人”兩個字說得特別重。</br> 司狂瀾輕嘆口氣:“佳人固然重要,我司家的事業(yè)也不可耽擱,不然拿什么養(yǎng)你們這群鬼鬼祟祟的家伙。”</br> “你養(yǎng)誰了?是誰剛剛才扣了我一個月工錢!”桃夭的臉又黑了。</br> “好啦,客人才走,也不怕人家折回來看笑話?!泵绻芗亿s緊滅火,又對桃夭道,“那位是肖夫人,城中大戶肖老板肖元新的夫人,長豐、頌仙、明澤等七八間正店都是他旗下產(chǎn)業(yè)。他除了生意做得好,釀酒的功夫亦是一絕,他釀的酒常年都是皇親國戚的寵兒,連先帝都曾贊不絕口,還賜了個‘塞瓊漿’的金牌給他做獎賞,真真也是個風光無限富甲一方的人物了?!闭f著他又看了看司狂瀾,見他并無阻止自己說下去的意思,便繼續(xù)道,“當年老爺在時,每到逢年過節(jié),那肖老板也常來拜訪,知道老爺不喜俗物,便將自己釀的好酒當賀禮,正對了老爺?shù)男囊?,加上他為人處事頗為周到,老爺也很是欣賞,一來二去便視他為友?!?lt;/br> “哦……原來這便是你們兩家的交情?!碧邑不腥淮笪颍粗究駷懙?,“那你的確該幫幫人家,畢竟當年你家也吃了人家不少好酒?!?lt;/br> 司狂瀾卻冷冷道:“我沒有喝他一口酒?!?lt;/br> 桃夭一瞧司狂瀾的表情,壓低聲音問苗管家:“咱們二少爺似乎并不太中意這段交情?”</br> “自然是不中意的?!泵绻芗业?,“老爺夫人去世后,肖老板似是認為司府沒落,便一改常態(tài),與我們漸漸斷了往來。那時兩位少爺尚年幼,老爺夫人頭一年的忌辰,大少爺知道老爺生前頗愛他釀的酒,便想去他府上討一壺,誰知卻被他三言兩語趕了出來,記得大少爺回來時還難過得哭了一場。從此,司肖兩家再無交往,我也只是從旁人口中聽到肖老板的一些消息。”</br> “倒是個十分現(xiàn)實的人呢?!绷有Φ溃翱伤偈蔷?,也沒算到司府后繼有人青出于藍,以生意人來說,眼光屬實差了些。這樣的家伙能得到你們所說的大富大貴,多半是要靠些眼光之外的東西了?!?lt;/br> 磨牙眼珠一轉,聯(lián)想到方才偷聽到苗管家說的那些什么“轉運催財”之法,脫口而出:“難不成他為了錢財而行邪術,所以才惹禍上身要二少爺來救命?”</br> “臉真大?!碧邑埠吡艘宦?,“換了是我,一口酒都舍不得給的人,怎好意思掉轉頭來求人救命?!彼⒅究駷懀半m然我不知這肖老板惹到什么是非,但這么一個家伙值得你天寒地凍趕回來?”</br> 司狂瀾笑笑:“你治病時可會挑病人?”</br> 桃夭一愣,直言:“不挑病人,挑心情?!?lt;/br> “那你算個很走運的大夫了。”司狂瀾起身,走過她面前時,撂下兩句話來,“我不挑客人,不挑心情,只看這‘是非’我能否解得了。司府的今天,不是挑出來的。”</br> 說罷,他徑直走出了大廳。</br> 柳公子小聲鼓掌:“好氣魄!確實比我們家的靠譜多了?!?lt;/br> “同意?!蹦パ佬÷暩胶汀?lt;/br> 桃夭好半天才從他的話里回過神來,卻意外地不想跟任何人發(fā)脾氣。</br> 從一個連酒都討不到的孩子,走到如今的江湖地位,他曾面對過的,必然是無數(shù)個根本不由他選擇的挑戰(zhàn)跟苦頭,不是不想挑,是他挑不得。</br> 她看向門外,眼中又是那個總孤身一人的背影。</br> 她心念一動……</br> “二少爺!你明天把我?guī)习?!我想再看看肖夫人腦袋上的大珠釵!好漂亮?。∥乙蚕胍““。?!”桃夭突然大喊著跑出去。</br> 眾人被她嚇了一跳。</br> “壞了壞了,她又要去惹麻煩了。”磨牙吐舌頭道,“二少爺肯定不會腦子發(fā)熱帶她去吧?”</br> 柳公子看著那門外那兩個人影,嘴角一揚:“一回來就奔馬廄,誰不知道桃夭每天都在那個時候去給馬兒送早飯呢?!?lt;/br> “???什么馬廄什么早飯?”磨牙一臉迷惑。</br> 柳公子拍拍他的光頭,笑:“誰都有腦子發(fā)熱的時候呢。”</br> “?。俊蹦パ肋€是聽不懂。</br> 苗管家揉了揉額頭,似笑非笑:“有人陪著,我就不那么擔心了。”</br> 柳公子與苗管家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br> 磨牙看著身邊兩個話里有話的家伙,苦惱地抱起滾滾:“你也聽不懂對不對?”</br> 滾滾打了個飽嗝,跳到他頭上搖起了尾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