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漱金(10)
桃夭看著葉逢君捧出來的盒子,一只毛色明黃的小鳥伏在里頭的軟墊上,與小雞雛一般大小,半瞇著眼睛,呼吸平和緩慢。</br> “然州幻明山,有飛鳥如雀大,羽明黃,聲婉轉(zhuǎn),能吐金屑,故稱漱金,世人皆以此鳥為吉?!碧邑矅K嘖搖頭,“可惜了啊?!?lt;/br> 葉逢君眉頭一皺:“你不要跟我說你也沒法子?!?lt;/br> “我能有什么法子!”桃夭撓了撓漱金鳥的腦袋,“它并沒有病,只是太老了。原本它得了機(jī)緣修成了妖,活個幾千年是沒有問題的,誰讓它突發(fā)奇想,附身死尸,能撐過七年已是走了大運(yùn)。你還是給它把香蠟紙錢準(zhǔn)備好吧?!彼ь^,拍拍葉逢君的肩膀,“行了,你也不吃虧。人家把生命中最后的金子都給你了。”</br> 說罷,她對捂著肚子窩在一旁的磨牙道:“走啦!”</br> 磨牙苦著一張臉,嘴唇都白了,懷里的滾滾也張著嘴哈氣,舌頭都掉出來一半。也是可憐,一盞茶工夫,兩個家伙大概去了五六次茅廁。</br> “解……藥……”磨牙朝葉逢君伸出發(fā)抖的手,滾滾也學(xué)著他的樣子,伸出一只爪子。</br> 小和尚跟狐貍的倒霉樣子完全沒有觸動葉逢君,他完全無視他們,只擋住桃夭的去路:“身為桃都鬼醫(yī),你不會沒有辦法的?!?lt;/br> “每個活著的東西都會老,會死。”桃夭抓住自己的辮梢晃來晃去,不屑道,“醫(yī)術(shù)并沒有強(qiáng)大到可以阻止任何死亡?!?lt;/br> “好吧?!比~逢君嘆了口氣,“那你應(yīng)該可以阻止小和尚跟狐貍的死亡?!?lt;/br> 磨牙一聽就急了,慘白著一張臉挪到他面前:“葉施主!我也是一條命啊……”</br> “你頭天認(rèn)識他呀?!碧邑参恍Γ耙粋€做死人生意,還拿煉毒當(dāng)業(yè)余愛好的人,完全不能跟他愉快地玩耍啊。只能怪你們自己嘴饞命薄啦?!?lt;/br> “他是你朋友啊……”磨牙的眼淚又要成河了。</br> “我們可不是朋友?!碧邑哺~逢君異口同聲。</br> “你們……”磨牙又氣又急,“桃夭,要是我被毒死了,有人一定會找你麻煩的吧!”</br> 桃夭眼珠一轉(zhuǎn),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陣疾風(fēng)如刀刮來,眾人眼前有青影閃過,不過眨眼工夫,中間那張扎實穩(wěn)當(dāng)?shù)陌子竦窕ò讼勺篮翢o預(yù)兆地碎成了一地渣子。</br> 磨牙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滾滾蹬著腿往他衣裳里鉆,最后扒著他的襟口伸出半個腦袋來東瞅西瞅,兩個不同物種的生物完全一個表情。</br> 半空中有男子聲音落下:“小和尚還沒到該死的時候,要是在我不允許的時候死了,你們知道會有何種后果?!?lt;/br> 聞言,葉逢君皺眉:“原來他也在啊……還真是陰魂不散哪。”</br> 桃夭翻了個白眼,沖著空氣道:“你這么有本事你去開藥方??!”</br> “那是你的事?!比酉逻@句話后,聲音消失了。</br> “你以為就你會發(fā)脾氣,切?!碧邑埠吡艘宦暎镏斓?,“行行,我給你藥方?!?lt;/br> 葉逢君眼睛一亮。</br> 桃夭戳著他的心口一字一句道:“不過我不保證這方子一定管用,萬一它還是老死了,你別怨我?!?lt;/br> “不會?!比~逢君保證。</br> “你知道我規(guī)矩的?!碧邑渤瘌B努努嘴,“得它自己同意,我才能出手?!?lt;/br> 葉逢君把漱金鳥從盒子里捧出來,小東西在他手心里懶懶地扇了扇翅膀,眼睛稍微睜大了一些。</br> “我不知道你現(xiàn)在還聽不聽得懂人話。”桃夭湊近它,“如果你還想活下去,就把你的手,不是,翅膀放到我的左手里,這樣就表示你心甘情愿做我的藥,以后只要我需要,你就得獻(xiàn)出你身上任何我需要的部分。愿意么?”</br> 她把左手伸到它面前:“你可得想好了。這份約定是不可違逆的。”</br> 漱金鳥眨了眨眼睛,轉(zhuǎn)動著腦袋,看看葉逢君,又看看桃夭,伸出了自己的翅膀,輕輕跟桃夭的左手碰了碰。</br> 桃夭撇撇嘴:“還是聽得懂人話嘛?!?lt;/br>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br> “得救了……”磨牙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順便幫滾滾抹了抹額頭,雖然狐貍并不出汗。</br> 死了就啥都沒有了,必須得活著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