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楓生(3)
“哎呀,瀾瀾你也是,小丫頭嘴饞,何必如此為難她。”司靜淵一邊吃肉一邊勸,吃太急還被燙了嘴,看上去就氣人。</br> 司狂瀾不為所動(dòng):“且看她如何不客氣?!?lt;/br> 桃夭回頭,神色驟冷,眼中如見仇敵。</br> 磨牙見勢不妙,忙扯了扯她的袖子:“莫要亂來啊!不能因?yàn)橐粔K烤肉血流成河啊!”</br> “閃開!”桃夭一把甩開他的手,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跟一個(gè)鄉(xiāng)野潑婦一般,舉手拍腿,大哭大喊,“無良雇主苛待雜役,連飯都不給吃飽??!太平盛世竟有此等慘事,天怒人怨,可歌可泣?。?!”</br> 司靜淵嘴里的肉都嚇得掉了出來。</br> 司狂瀾面不改色,饒有興致看她表演。</br> 磨牙尷尬地挪到她身后,小聲道:“可歌可泣不是用在這里的……”</br> “我就用!”桃夭干號(hào)不止,“想我在司府兢兢業(yè)業(yè)任勞任怨,竟連一口飽飯都吃不上!長得像人卻不干人事啊!老天爺啊,我命苦啊!”</br> 柳公子想捂臉裝不認(rèn)識(shí)她,只要她還活著,桃都的臉面是很難保住了。</br> 場面正尷尬時(shí),苗管家端了一盤新鮮鹿肉進(jìn)房來:“怕你們不夠吃,再給你們拿些來,這次的鹿肉很不錯(cuò)……呀,桃丫頭你這是干啥?大冷天怎地坐地上了?”</br> “苗管家?。 碧邑卜路鹨娏擞H爹娘,一把抱住苗管家大腿,一手指著司狂瀾,“他虐待雜役!烤好了肉不給我吃!還把我筷子打飛了!”</br> “筷子是你自己扔的?!彼究駷懙馈?lt;/br> 苗管家哭笑不得:“你們這群孩子呀……桃丫頭,你先起來,地上涼,仔細(xì)凍病了?!?lt;/br> “不?。?!”桃夭越發(fā)無賴,仿若受了天大委屈的青蛙,使勁踢腿,“苗管家你不給我做主我不起來!吃不上肉我不起來!司狂瀾不道歉我不起來!”</br> “咳,你這丫頭,怎的越說越不像話,對二少爺可不能如此無禮?!泵绻芗业纳碜颖惶邑不蔚米笥覔u擺,好不容易才穩(wěn)住手里的肉,又轉(zhuǎn)頭對司狂瀾道,“二少爺,你素來知道這丫頭的性子,又何苦逗她玩耍,今日多的是鹿肉,天氣又寒,你們老實(shí)坐下來吃一頓不好?”</br> “就是嘛,我都說了瀾瀾老半天了,他就是這么小氣?!彼眷o淵邊點(diǎn)頭邊吃肉,來不及咽下去便跑過來從苗管家手里接過盤子,喜滋滋跑回去,“來來來,接著烤接著烤?!?lt;/br> 桃夭氣得從地上跳起來,沖司靜淵大吼:“把肉吐出來!就你最能吃!”</br> “沖我發(fā)啥脾氣?”司靜淵無辜道,“又不是我不讓你吃!”</br> “你們一伙兒的!”桃夭脫口而出,“蛇鼠一窩!”</br> 柳公子狠狠剜了她一眼,警告她注意措辭。</br> 苗管家直搖頭,在司府這么多年,什么場面沒見過,偏就沒見過搶肉吃的鬧劇。也不知從何時(shí)起,司府里穩(wěn)如泰山黑白分明的氣氛漸漸起了變化,連司狂瀾這般的人物都開始拿下人逗趣兒了,這個(gè)不起眼的丫頭呀,怕是上天送來的大禮,或者魔障吧……</br> “一個(gè)問題,一塊肉?!彼究駷戦_了金口,指了指烤爐,“司家的東西,可沒有白吃的。”</br> 桃夭一愣:“問題?”</br> “我問,你答,不可隱瞞,不可胡編。”司狂瀾走到桃夭面前,兩人一步之遙。</br> 他身量太高,離得近了更是不可仰望。</br> 桃夭踮起腳也不到他肩膀,費(fèi)力仰頭:“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br> “我司府的喂馬雜役?!彼究駷懜┮曀盎蛘叩饶阕约夯卮??!?lt;/br> 桃夭一皺眉頭,哈,明白了,原來一場鴻門宴,好心烤肉給她吃是假,打探她身份是真。</br> “我司府不怕你江洋大盜,不怕你妖魔鬼怪,只忌諱一點(diǎn),”司狂瀾略一低頭,直視桃夭眼睛,“不說實(shí)話?!?lt;/br> 嘖嘖,真真好看的眼睛!連帶著投出的目光也特別明亮,犀利而不陰損,滿滿的劍不出鞘也可殺人的銳氣,四目相接下,桃夭只覺得被他盯得心虛,又沒干啥見不得人的事,怎的平白又矮了一截似的。其實(shí)說實(shí)話也無妨,來了司府也有段日子,平心而論,司府上下待他們不壞,她也知曉眼前這幾個(gè)非市井小民,個(gè)個(gè)都是有大眼界的人,倒不必?fù)?dān)心他們知道自己身份后將她當(dāng)瘋子攆出去,但即便她說了,他們也未必相信,何況,就算他們信了又如何,又幫不了她什么忙。</br> “不誠不足以為友?!泵绻芗铱偹憧闯隽怂究駷懙哪康模瑢μ邑残Φ?,“你們來司府這么久,樁樁件件的事,我們并非眼瞎。不怕你們?nèi)锹闊?,怕的是你們將來若有難處,我們都不知從何幫起。好歹是一屋吃過飯的情誼,我們絕無惡意。”</br> 柳公子湊到桃夭身邊,小聲道:“還是大叔會(huì)說話,聽得心里舒坦?!?lt;/br> “真說呀?”桃夭將柳公子扯到一邊,背對眾人蹲下來。</br> “咱們不是正常人,他們也不是呀。吃了他家這么久的糧食,連句實(shí)話都不說,確實(shí)不厚道。”</br> “可我也沒白吃啊,我喂的馬肥肥壯壯!”</br> “你怎的突然蠢起來了!你來帝都是干啥的?不就是為了找百妖譜!你在桃都稱霸一方,人界呢?人生地不熟,怎么找?搭上司家就不同了,他們?nèi)艨蠋褪?,你成功的概率至少多一半吧?司府解是非,說不好能解你這個(gè)大是非哪!”</br> “咦……你今天總算說了句人話!”</br> “你以為我樂意提醒你?還不是怕被你連累!百妖譜找不回來,那個(gè)人拿你算賬不說,你以為我能平安無事?說不定就把我煮成蛇羹了!誰不知我與你關(guān)系親近!唉,還不如不認(rèn)識(shí)你呢?!?lt;/br> “呵呵,你跟我關(guān)系親近還不是為了吃小和尚!呸!”</br> 后頭的人都聽不清他倆在說什么,只看見這兩個(gè)家伙鬼鬼祟祟蹲在離他們最遠(yuǎn)的地方吱吱吱,時(shí)不時(shí)你拍我腦袋一下,我給你一拳,天曉得在打什么鬼主意。</br> 片刻,桃夭起身,一本正經(jīng)走回到司狂瀾面前:“問!”</br> “來者何人?”司狂瀾打量著他的小雜役。</br> 桃夭吸了口氣,微笑:“本名桃夭,自桃都而來,行醫(yī),治妖不治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它就會(huì)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huì)。</p>
良久之后,機(jī)會(huì)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