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4
    洗完澡，鹿苑試了周婕給她買的衣服。
    每一件都很漂亮，把少女的身體襯得猶如潔白嬌貴的小蒼蘭。
    睡前，鹿苑躺在床上，從枕頭下拿出手機給周婕發(fā)了一條微信，匯報衣服都可以穿，再次感謝她。
    沒幾分鐘，就收到了周婕可謂體貼又溫柔的小作文回復，并提醒她，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氣，讓她早點睡覺。
    對于成為一家人，鹿苑至今仍沒什么真實感。
    還有點割裂。
    十幾歲的女孩子其實心很軟，容易被收買，哪怕是鹿苑這樣倔強又充滿棱角的，實則并未感受過太多的關心。
    周婕只需稍微拉攏一下，她就屁顛屁顛兒靠上去了，把對方當做自己真正的親人。
    鹿苑不想與周婕走得太近，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原因。
    可是，周婕的確是一個沒壞心的人。
    至于周騖……一個小時前在樓梯拐角處，兩個人距離近到她稍微偏個頭，就能碰到他的鼻尖，他的嘴唇是嫣紅的，水果糖的甜味幾乎撲在她的面頰。
    少年好整以暇，眼神肆無忌憚。
    鹿苑沒跟男生靠得這么近過，也沒碰著過這么拽的，忽略逐漸發(fā)燙的耳朵，警告他，“小心我告你抽煙。”
    “和早戀比，哪個嚴重？”
    他揚了揚那根棒棒糖桿子提醒她，是陳然買給她的，留下這么一句話，繞過她上樓了。
    算了。
    反正等她考上大學就會離開家，離開蘇州，就見不到他們了。
    老爸愛跟誰好就跟誰好。
    隔天上學，按照學校規(guī)定，他們穿了統(tǒng)一的夏季校服。
    白色的短袖襯衫，男生是黑色西褲，女生是百褶裙，青春的氣息和屋外的梧桐樹一樣，籠罩著小樓的角角落落。
    來給他們家打掃衛(wèi)生的許阿姨眼前一亮，拿出手機對著兩人的背影拍了張照片，“這兩個小孩真好看啊。”
    周婕臉上掛著笑，“嗯，是很好看。”
    許阿姨脫口而出，“跟拍廣告一樣，好登對——”說到一半，她意識到他們算是兄妹關系，便及時打住了。
    周婕沒有仔細聽后半句，喝完咖啡，拎包出門。今天她上班沒有那么急，開車送孩子們上學。
    周騖拉開副駕的門，而鹿苑直接鉆入后座。
    不用擠公交的感覺還是很好的，夏天鐵皮盒里的味道很難聞，但是鹿正元很少開車送鹿苑上學。
    他的公司很忙，還要到處出差，哪怕回家早了點也不怎么去接她，寧愿躺床上睡覺。
    只會甩零花錢讓她自己打車，他稱這叫鍛煉。
    今天正式上課，學生們到校時間也比較早，還要換位置。
    周婕的車剛停下，她就急匆匆推門下去，“阿姨再見。”
    “苑苑再見。”周婕手還搭在方向盤上，聲音不自覺也輕快了些，“慢一點，時間來得及。”
    她坐在車里看著兩人的背影，是如許阿姨所說，很養(yǎng)眼。如果她真的擁有這樣兩個乖巧的孩子，那真的要笑醒。
    正當她要拿出手機要拍照時，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拍不到同框了。
    下車就分道揚鑣。
    一個像疾如清風，一個穩(wěn)如松柏。
    周婕無奈地搖了搖頭，駕車離去。
    昨天下午排位表出來得太晚了，鹿苑沒有來得及看就回家了。早上到教室的時候，她的同學都快把桌子搬好了。
    宋纓給她打招呼，“鹿，早上好啊！”
    “你坐在這里，桌子已經(jīng)搬好了。”宋纓拍了拍她身后的課桌。
    “謝謝。”
    宋纓笑瞇瞇地說：“不是我?guī)湍惆岬模顷惾焕玻銈兪峭馈！?br/>     陳然已經(jīng)開始早讀了，話不多，對她說了聲：“小鹿，早。”
    “早上好。”
    其他同學也相繼開始背書，鹿苑趕緊坐下收拾自己的桌子。
    雖然已經(jīng)分科，但還沒有小高考，書和教輔資料是非常多的。
    鹿苑一股腦把所有的書壘在課桌上，將自己包圍起來，從講臺上只能看到她的腦袋，莫名有安全感。
    身邊很多人都這么干，還能營造出一種特別用功的氛圍。
    但這種現(xiàn)象很快被叫停。
    第一節(jié)課是孔虎的數(shù)學，他在腋下夾著黃色三角尺，數(shù)學書，提前兩分鐘進教室整頓紀律。
    “把你們桌上堆的書都給我拿下去，搞什么玩意兒呢？”
    大家不情不愿，象征性拿掉一點，無異隔靴搔癢。
    老孔好好講話不奏效他就開始吼了，“聽不懂話嗎，全都拿下去，只留當天上課的書。不要玩小把戲，都是上一屆玩剩下的。”
    “像周騖那樣，讓老師能看到你們的手在做什么。”孔虎拿人舉例。
    你干脆裝個監(jiān)控得了。
    大家在內(nèi)心里嚎叫，又忍不住好奇去看周騖的桌子到底是什么樣的。
    鹿苑感到眾多目光幾乎偏到了自己臉上。
    周騖坐最后一排，又是那么巧合就在她后面。
    鹿苑也扭頭觀摩這位榜樣。
    他的桌上除了一本數(shù)學書，一個筆袋，什么都沒有，好變態(tài)……這對高中生來說，跟裸|奔有什么區(qū)別？
    而課桌的主人戴著一副細框眼鏡，數(shù)學書里夾著一張試卷，刷刷寫著，頭都沒抬一下。
    被人圍觀了，竟然是這個反應。
    呵，裝逼。
    不過戴眼鏡氣質(zhì)還是非常驚艷的，文質(zhì)彬彬，真有點學霸的樣子，有一說一。
    她只是多停留了一會兒，周騖忽然抬頭，就對視上了。
    “怎么，碉堡等著我給你炸？”他用筆尖戳了下試卷，皺著眉頭，順便嘲笑她面前的小山丘。
    “謝謝，不用！”鹿苑咬牙回道。
    “還不轉(zhuǎn)過去？”
    “……”
    上午的課結束，鹿苑明顯感覺到高二的課程比高一緊張。因為兩年要學完高中三年的全部課程，還要完成會考。
    老孔提前帶他們熟悉高三節(jié)奏，還留了試卷給他們中午寫。試卷發(fā)下來后，鹿苑上下掃視一遍，題量多且題型復雜。
    她“嘖”了一聲。
    陳然拿到試卷先寫上自己的名字，問：“怎么了？”
    鹿苑說：“好多，好難。”
    頭大，午休肯定沒時間睡覺了。
    陳然笑了笑，嘴邊有個梨渦，“盡量寫吧，有不會的我給你講。”
    差點忘了，陳然的成績在高一時維持著班級前三，年級前十。這點題對他來說是小菜一碟，那么作為他的同桌總能喝到肉湯，順便吃點肉渣。
    “先謝謝你，那我就當真啦。”
    “客氣。”
    宋纓轉(zhuǎn)過來趴在鹿苑的桌子上，“小鹿人緣真好，陳然，我也能有幸旁聽一下嗎？”
    總聽別人叫小鹿，宋纓雖然只認識她兩天，也不自覺這么叫了，順口又親切。
    陳然不吝嗇分享，“當然，見者有份。”
    由于最后一節(jié)課的老師拖了兩分鐘堂，導致他們?nèi)ナ程弥荒艹缘絺€屁。
    宋纓和鹿苑結伴去校外吃午飯，學校門口的小吃店類型挺多，但北方美食比如蘭州拉面，南方美食重慶小面等，還有雞排，肉夾饃，很受學生歡迎。
    反而是本地小吃門可羅雀。兩個人圖方便找了家人不太多的餛飩店，味道如預料，不怎么樣。鹿苑吃了一點就放下勺子，說不如回去寫試卷。
    宋纓說：“小鹿，你比我想象中用功誒。”
    畢竟她對鹿苑的刻板印象就是高冷。漂亮是她最大的標簽，這一類女孩子，一般都對學習過敏。
    鹿苑問：“你真的覺得我用功嗎？”
    宋纓點頭，“很認真啊。”
    鹿苑雙手托下巴，“三年高考五年模擬，逐夢深圳電子廠。我也是有追求的好嗎。”
    “哈哈哈哈！”
    十六中雖然在市內(nèi)不是最好的中學，但也是重點，本科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真不學的，進不來。
    事實證明，如果你沒有和一個人真正接觸過，你根本就不知道她是怎么樣的人。
    午飯吃得不滿足，鹿苑提議去買杯飲料帶回教室，她們走到馬路對面的商業(yè)區(qū)，那里熱鬧一些。
    買完果茶，兩人聊著天回學校。
    距離校門口稍遠一些的地方，有個叫“晴天”的網(wǎng)吧，是儲旭的哥哥開的，經(jīng)常能看到儲旭和班上的男生聚在那里。
    這天，鹿苑無意間往里瞥，瞧見了一個白天黑夜都會出現(xiàn)在她視線里的人。
    她把果茶交給宋纓，“你先回去，我還有點事。”
    “怎么了？”
    “沒事，我很快回去了。”
    鹿苑站在馬路對面的梧桐樹下，她近視有一百度看不太清楚，拿出手機放大，果真是周騖。
    聽說儲旭的哥哥是在道上混的，還坐過牢。
    儲旭經(jīng)常以此狐假虎威，這也是他能當上校霸的原因。
    周騖剛來幾天就和他們沆瀣一氣，他的行徑超出了鹿苑的認知，這個逼王還有多少“驚喜”是她不知道的？
    抽煙打架也就算了，還和有案底的人混在一起。
    網(wǎng)吧里。
    儲旭隔著玻璃發(fā)現(xiàn)烈日下的鹿苑，她瞇著眼睛，舉著手機，“誒，那不是小鹿嗎，她在看什么啊？”
    “好像是在拍照？”
    儲旭的哥哥儲臣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fā)里，挑了挑眉，問：“你們班的？”
    “是啊。”
    儲臣“呵”了一聲，打發(fā)一小弟道：“去把她轟走。小丫頭不學好，對網(wǎng)吧這么好奇干什么？”
    小弟樂呵呵出門。
    “喂。”一直低調(diào)的周騖忽然出聲，透著冷寒，他看了眼儲臣，眼底露出不悅，“你不要嚇唬她。”
    儲臣臉上玩味：“哦，那你說怎么辦？”
    周騖推開門，自己去了馬路對面。
    鹿苑思考拍下來的照片是刪掉，還是在需要的時候給周婕看。
    屏幕下面多了一雙白球鞋，寬松的校服褲子。
    周騖瞬間轉(zhuǎn)移似的，從網(wǎng)吧里忽然降至她面前，把她頭頂?shù)年柟庹诹藗€嚴嚴實實。他像個冰箱，周身冒著嗖嗖寒意，臉上也冷冰冰的。
    “你拍什么？”
    鹿苑快速把手機往身后一藏，“沒什么。”
    “刪了。”周騖漆黑的眼睛盯著她，不容置噲，“或者我給你刪。”
    鹿苑不可能給他的。
    周騖冷靜一秒，手臂繞過她的腰側(cè)，拽起她藏在后面的腕子，握住的那一瞬間他微微訝異，她的骨頭太細了，橈骨下面的小肉肉也軟得不像話。
    手機順利落入他的手中，都不用解鎖，很好。
    “手機還給我！”這個人竟然搶她的東西。
    眼前的男生有著絕對的身高優(yōu)勢，尤其在他故意把手舉起來時，鹿苑根本就夠不著，蹦起來也夠不著。
    他點進相冊，只有一張帶有他側(cè)臉的照片，很模糊。
    其他的照片好像是演唱會，亂七八糟的，他把自己的刪掉就退出來了。
    鹿苑驚呆了，生氣又羞恥：“你是混□□的嗎？”
    “嗯。”周騖輕笑一聲，“所以我很會揍小孩，一拳解決兩個，你別來惹。”
    說完他再次抓起鹿苑的手腕，向一邊扯去，把手機塞進她裙子的小兜兜里。
    “神經(jīng)病。”鹿苑手腕被他攥一下就紅了，她揉搓著，無語地走了。
    以后再關注他一下，她就是狗。
    周騖看著鹿苑走進校門，才又回到網(wǎng)吧里。
    其他人已經(jīng)進去開黑了，儲臣坐在沙發(fā)上看戲，對面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他真是服了，不讓別人去嚇唬，自己過去把人欺負了。
    有點意思。
    他又抽了一口煙，問道：“那小丫頭是你什么人？”
    周騖坐在他對面的桌上拆手機，聞言手指一頓，那滑膩觸感似乎還停留在指腹。
    鹿苑是誰？并沒有合適的定義。
    半天，他才回：“社會主義接班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