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
“嘩——”
冰冷的水從迎面潑了過來,不安分的水珠直接灌進了他的鼻腔,新一猛烈地咳嗽起來,終于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他緩慢地睜開眼,只見一個陌生的男人半蹲在他面前,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眼底全是惡意。
見新一睜開了眼,他把手里的盆隨手扔在了一旁,水盆落地,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那人開口道:“喲,大偵探醒了啊。”
新一咳得嗓子有些沙啞,整個人也有些昏昏沉沉的,他最后的記憶還停留在自己被迷藥迷昏過去。在那之前……
新一猛地抬起了頭。
他記得快斗被……那么現(xiàn)在,快斗在哪?
他的視線落在男人的身后,在不大的屋子里,左右兩側(cè)各放著一把椅子。小蘭和快斗被一左一右地綁在椅子上,雙雙垂著頭,不知情況如何。
他雙手用力握拳,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
他將視線重新放回到男人身上,佯裝鎮(zhèn)定地問道:“你是誰?”
那人在他打量四周的時候沒有出聲,甚至還偏了偏身子讓他能夠清楚地看到在他身后不遠處被綁著的兩人。在面對他時也一直是帶著笑意,只是那笑意卻帶著幾分森然。
聽到他的問話,他露出一個稍顯做作的夸張表情,“大偵探不認得我嗎?”
新一死死地盯著他,面上沒有半點笑意。
不管他表現(xiàn)得多么淡定,現(xiàn)在他內(nèi)心都無比的慌亂。這屋里昏迷的兩個人是他除了家人最重要的人,如今他們生死未卜,他哪有心情去揣摩眼前人的想法。
可是不用多想也能明白,就看他一口一個“大偵探”就能知道,這人必然是與他破過的案子有關(guān)的人。
也許是他的表情太過無趣,那人收斂了臉上的表情,嘆息道:“好吧,看來大偵探是貴人多忘事了。”
新一微微蹙眉,不太高興他一直這樣稱呼他。
曾經(jīng)這個稱呼是快斗在面對他的時候最常用的。他扮成基德的樣子,戲謔地叫著他。明明知道他的身份,卻總是一口一個“偵探”。
那帶著些許玩笑意味的稱呼,其實有些親密,可他并不反感。
然而這個人與快斗不同。
快斗在叫著他的時候,眼神常常是溫柔的。可這個人,他的眼神無比寒冷,還帶著說不出來的意味。仿若附骨之蛆,令人生厭。
他嘴角還帶著笑意,可他的眼神明明白白地表達著他對新一的憎惡。
“雖然大偵探不記得我了,但是我對大偵探可是印象深刻呢。”他微微歪頭,眼中帶上一抹嗜血的色彩,“大偵探就算不記得我,總該還記得織田倉介吧。”
新一愣了下,腦海中浮現(xiàn)一張面孔與這個名字對應(yīng)了起來。
他微微蹙眉,問道:“你是他什么人?”
“我?”男人似乎聽到了什么好笑的話,突然笑了起來,笑了兩聲后,他臉色驟變,變得及其難看,幾乎是惡狠狠地說道:“別把我和他放到一起提,那個人渣他不配!”
“我妹妹那么好的人,他都不知道好好對她,出軌、家暴,還騙我妹妹的錢!那種人,該死!”
“還有你!”他的矛頭突然轉(zhuǎn)向新一,“你居然幫那個人,你也真的該死!”
新一慢慢想起來了,他蹙眉,問道:“你是北乃小姐的哥哥?”
男人頓了頓,嘴角的笑容慢慢擴大,“原來你還記得我妹妹啊。”
新一當然記得,他強大的記憶力讓他把經(jīng)手的每一件案子都牢牢地記在心里。
他看著這個似乎是想為妹報仇的男人,試圖勸說他,“北乃先生,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北乃小姐她犯了殺人罪,就算不是我,也會有警察把她捉拿歸案的。更何況北乃小姐她已經(jīng)意識到錯誤,在努力地彌補自己犯下的過錯。你身為她的哥哥,不應(yīng)該再把這份罪孽加重了。”
“放屁!通通都是放屁!”男人兇狠地怒吼道:“那個男人死就死了,干什么要我妹妹給他賠命!我妹妹還正年輕,她好不容易擺脫了那個人渣,她還有大好的人生,你為什么要來妨礙她?啊?你為什么要來妨礙她!”
“如果不是你,那群蠢貨警察怎么會發(fā)現(xiàn)是我妹妹做的。都是你,都怪你!”
他露出一個殘忍的笑來,新一突然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你毀了我妹妹的人生,就用你的人生來作為補償吧。”
他從黑暗的角落里拖出一個塑料大桶,新一隱隱嗅到什么熟悉的令人生厭的氣味。
男人把桶拖出來,沿著木屋倒了一圈,新一從那液體的顏色判斷出了那是什么。
他幾乎維持不住表面上的平靜,問道:“你干什么?你要做什么?!”
男人回頭看了他一眼,哪怕這個時候他都是笑著的,“我說了,讓你來補償我妹妹啊。”
“哦,對了。”他似乎才想起來什么,他拖著汽油桶向快斗走去,“走之前我送你一份大禮吧。”
新一意識到了什么,他瞠目欲裂,所有的冷靜在這一刻蕩然無存,他不顧形象地大吼道:“你離他遠點!別碰他!”
“你恨的人不是我嗎?你不是想我死嗎?那你來啊!你放了他們,有什么你沖我來!”
“這小子和你長得有七分相似,你倆是兄弟?”男人把快斗的頭硬拽起來,快斗滿是血污的臉被迫完全暴露在新一眼前,新一雙目瞪圓,“滾開!你別碰他!”
男人嗤笑一聲,他隨意地松開手,快斗的頭又垂了下去。
他走向另一邊,“我知道你大偵探不怕死,不過沒關(guān)系,我總有別的辦法讓你痛苦。”
他咧嘴笑了起來,“我要讓你也體驗下,看著至親在眼前喪生是種什么感受。”
他提起桶向小蘭潑了過去,新一驚恐地看著那臟污的汽油在即將碰觸到小蘭的時候落到了地上。
男人疑惑地“嗯”了一聲,探頭看了看桶里的汽油,發(fā)現(xiàn)他剛剛似乎用的有點多了,此時桶里幾乎沒有汽油了。
他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把桶扔到了一邊。
“算了,雖然今天表演不了了,但是你們還得陪葬。”
他咬住一支煙,用打火機點燃它,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把它扔到了剛剛潑出來的汽油上。
火苗瞬間長大,他抬腳就走,在即將離開這里的時候他回頭看了新一一眼,笑道:“好好享受這最后的時刻吧。”
他大笑著離開,剛剛拿來點煙的打火機被他順手往回一扔,被他潑灑在木屋上的汽油瞬間被點燃,火勢迅速地蔓延開來。
屋里,新一正瘋狂地掙動著繩子,可那好似是浸過水的麻繩,他如何拼命也掙不開,反倒是越掙越緊,繩子幾乎要勒進他的肉中。
“新一……”微弱的聲音突然響起,他陡然停下動作,抬頭看去。
他不敢置信地問道:“快斗?”
快斗虛弱地扯了扯嘴角,他扶著椅子,緩慢地站了起來。
站了起來。
新一錯愕地看著他,“你怎么……”他明明看到快斗被綁住了的。
快斗把還掛在身上的繩子扯了下來,他向新一走過來,露出了隱藏在手指中的薄刃。
他走得很艱難,后腦鈍鈍地痛著,眼前有些發(fā)黑,還伴著隱約的頭暈與惡心。他清楚,他現(xiàn)在怕是有些腦震蕩。
可是現(xiàn)在這種情況,他甚至不敢把自己的虛弱暴露給新一。
他強撐著走到新一面前,這是從他學會走路以來,第一次覺得走路是件這么困難的事。可是接下來,他還要蹲下來為新一解開繩子。
他動作和緩地下蹲,試圖盡量不牽扯到腦后的傷。可即使他小心了又小心,蹲下來的一瞬間他還是痛得險些昏過去。
他緊緊捏著薄薄的刀柄,手心的鈍痛在此時是他可以保持清醒的唯一方法。
他伸出手為新一割斷束縛他的繩索。
新一伸出手想要觸碰他,可是手伸到一半?yún)s又停下了,他心疼地問道:“疼嗎?”
這話簡直是廢話,想也知道這樣的傷一定很痛。
可是那個傻子居然笑了起來,他看著他,笑容蒼白無力中透著點點自信,“我可是怪盜基德啊,這點傷算得了什么。”
新一也笑了,笑容中卻有著說不出的感覺。
他有很多話想說,可他又沒有那個時間說話。他越過快斗看向他之后的火海,也看到被火海包圍著的小蘭。
他一手撐地從地上站了起來,迷藥殘留在身體里的部分讓他在站起身的一瞬間踉蹌了下,隨即他便站穩(wěn)了身形。
他向著小蘭跑去。
快斗撐了下地,也想站起來。可他的力量已經(jīng)耗盡,根本無法站立。
他頹然地靠在新一剛剛起身的地方,眼前陣陣發(fā)黑。
“快斗,快斗!”
他聽到新一的召喚聲,緩緩睜開了眼。
剛剛跑向小蘭的新一不知何時折了回來,正一臉焦急地半蹲在他面前,問道:“你怎么樣?”
快斗虛弱地笑笑:“我還好,不用太過擔心我。”
他不知道他現(xiàn)在面色蒼白如紙,新一如何能放心得下他。
可是還有另一個人在等他,他不能一直守在快斗身邊。
最后他咬咬牙,道:“快斗,你等我,我一定會盡快回來救你,你等著我。”
這對話是那么熟悉,可快斗卻想不起來他在哪里聽過這樣相似的對話了。
他只是對上新一焦急的雙眼,輕聲應(yīng)道:“好。”
他相信他,他也會等他,直到生命盡頭,他也會一直等著他。
他看著新一跑到小蘭身邊為她解開了繩子,然后抱著她跑出了火場。
輕輕靠在柱上,他慢慢闔上了眼。
新一抱著小蘭沖了出來,他不敢把小蘭放到離得太近的地方,怕那大火會傷到她。可又不敢去離得太遠的地方,因為他還記得,在那火場之中還有個人在等著他。
他抱著小蘭跑到最近的一棵樹下,把小蘭放了下來,讓她靠著樹干。
他憐惜地撫摸了下小蘭的臉龐,便欲離去。
小蘭卻在此時醒了過來,她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看到新一還沒來得及離開的身影,抬手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她開口喚道:“新……一……”
“你醒了?”新一驚喜地蹲下身,與她平視。
小蘭精神并不太好,迷藥的作用還沒有完全過去,而且她剛剛又吸進了不少濃煙,此時整個人的狀態(tài)差極了。
她抓著新一不肯放手,可此時新一哪有時間與她多做糾纏。
他微微用力把小蘭的手拽下來,安撫道:“小蘭,你在這里等我,我要去救快斗出來。我保證,我很快回來。”
小蘭抬眸看向不遠處燃著熊熊烈火的木屋,手無力地垂了下來,她輕聲應(yīng)道:“好。”
見她無事,新一心下微松,他還惦記著快斗的安危,便不再多言,轉(zhuǎn)身離開了這里。
他還記得,那燃燒的熊熊烈火之中,圍困著他的畢生所愛。
他跑的很快,可他卻希望自己能夠再快點,再快一點。
短短的一段路,現(xiàn)在看來竟是這樣的漫長。
他跑著,用了此生最快的速度奔跑著。
木屋已經(jīng)近在眼前,他甚至能夠看到大火之中坐著的那道人影。
“咔——”
可是不等他接近,他竟是聽到了一聲清脆的響聲,那是來自地獄的索命之聲。
他猛地抬頭,看到的便是在烈火燃燒之下,不堪承受而斷裂的房梁。那巨大的木頭朝著下方的人影毫不留情地砸了過去,絕佳的視力讓他在剎那間捕捉到了快斗臉上驚恐的神色。
一瞬間,他瞠目欲裂,口中發(fā)出嘶啞的吼聲——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