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前塵已無憶 第十二章 要堂堂正正的留下
三百年來,無憶第一次睡的這般酣沉。潛藏于心底的戒備與警敏,不知是因酒意被麻醉,還是因春意而迷失。她如被柔風(fēng)輕拂,如墜云端。
一覺醒來,無憶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回到了位于槐煙谷的小屋里。天色已經(jīng)大亮,耳畔是澗流潺潺伴著清幽鳥鳴。她一骨嚕跳將起來,顧不得細(xì)想昨晚發(fā)生的事,便急急的往外奔。
昨天玉葉給她分派了工作,初來乍到她實在不想因懶散而惹人不快。殿外有人來往,玉葉和金枝正歪倚在一棵老槐樹下說話。一見無憶拎了個大桶出來,各人的面色都有些詭異,除了金枝和玉葉,旁人皆忙扭了頭裝作瞧不見她而各忙各的。
金枝的面色有些不善,玉葉瞅著她點頭笑笑,但那笑容實在有些勉強(qiáng)。無憶心知事態(tài)不大妙,頭仍有些昏昏沉沉,但仍緊跑了幾步向著兩人彎腰致意。
“我道是誰?原是安大人吶!”金枝斜了眼兒,一臉譏誚神情,“既是貓妖,何不睡到日偏西再出來?可要小的替您奉上解酒湯去去醉意嗎?”
玉葉聽了伸手扯金枝的袖子,金枝哼一聲甩開手不理。無憶不語,玉葉在邊上輕聲打圓場:“無憶,昨兒說了,以后東西角殿的打掃工作就由你來承擔(dān)。還不趕緊去收拾了?”
無憶點點頭,剛要邁步。金枝揚(yáng)了嗓說:“不必了,使喚不動你。你繼續(xù)去討景大人的歡心好了,興許三個月后連正賽都能省了。豈不便宜的很?”
無憶聽了止住了腳步,抬了頭看著她說:“小的昨日飲酒,甘愿受金枝姐姐的懲罰。小的來到這里,從未想過要靠討人歡心而混過正賽。”
金枝冷笑:“大話說的真好聽,既然這般有骨氣,昨天晚上還要溜出居所前往山頂?我小瞧你了,真會抓機(jī)會啊!見景大人對你另眼相看,馬上就再接再勵。瞧這張小臉兒多可人疼啊?安大人很快就能成為景大人的新寵了,快上山去吧,大人這會子還沒出門呢!”
無憶牽了唇角,兩只眼睛卻是直視著金枝的神情:“金枝姐姐明明是好意,卻為什么非要做這般姿態(tài)?”
金枝和玉葉聽了俱有些發(fā)怔,無憶垂了頭聲音卻是清朗:“小的以后不會再擅離居所,不管如何責(zé)罰小的都愿意承受。小的來到上陽城,只愿修得強(qiáng)法,除此之外絕無它圖。如果三個月后,小的本事不濟(jì)。就算何人再說,小的也會自動消失絕不厚臉皮賴在這里!”
玉葉看著她,眼中卻帶出一絲笑來,不待金枝開口便說:“你快去干活吧,今天你晚了,便罰你把這槐煙谷整個正殿連東西角殿全擦拭干凈。到時我會去檢查,若有一絲不潔,便沒有飯吃。”
無憶聽了鞠了一躬,便往潭邊取水去了。玉葉瞧著金枝陰晴不定的神情低笑:“腦子轉(zhuǎn)的不慢呢,到底明白你的意思了。”
前天,景大人將昏迷不醒的安無憶帶回景瀾宮,已經(jīng)引得眾人猜測紛紛。這貓妖試場上表現(xiàn)如何眾人未見,但跳脫利齒幽爪雙院直接進(jìn)了這里,難免讓人聯(lián)想到那樁往事。大人多年不歸,如今又弄個貓妖進(jìn)來,保不齊流言蜚語又要溢滿山圍。
金枝護(hù)主心切,哪里容得底下這幫子再以此為話題?與其讓人暗底里議論,不如當(dāng)面針芒。如此給無憶來難看,不過是要抑眾人之口。不然的話,如此當(dāng)面得罪大人垂青之人,豈不是給自己挖墳坑?
這安無憶若真懷了那不堪之意,便是于她的警告。若是不曾,自要當(dāng)面表明。那下面這幫子以后也不要再言三語四!
顯然無憶是明白她的用意,態(tài)度也表的很是清楚。金枝沒再說話,眼神有些發(fā)飄,許久喉間微微溢出一聲嘆息。
無憶絞著抺布,細(xì)細(xì)擦拭著角殿的橫梁,心里也在后悔昨天晚上居然失控至此!
美色人人都愛,別說當(dāng)時震得一幫貓妖都靈魂出竅。看方才連同金枝在內(nèi)的一眾人的神情就能明白透了,無憶又不是大傻子,無端端讓人恨這個無趣的很。如今,也不敢指望她幫著打聽亮亮的消息了。
其實她后悔,也并不是全因為初來就得罪了這里的人。而是在春天這個讓她心生蕩漾的季節(jié),她更該加倍警惕才對。無憶一向很自信自己的控制力,幻貓融皮的本能可以讓她掩藏香味。就算在強(qiáng)妖面前,也不用擔(dān)心,但酒醉加上春風(fēng)拂面,實在讓她覺得忐忑。
她努力拼湊腦中的片斷,斷斷續(xù)續(xù)的根本連不上。就連自己說了什么聽到什么也有些模糊不清,分不清真與幻。景大人生的再美貌又與她有什么關(guān)系?但若讓人知道她是幻貓,在這高手如云的沐東山界,她根本是上天無路入地?zé)o門!
幻貓的香,比任何一種花草或者香獸都要特別。因每一只都不同,才會屢屢招引殺身之禍,春天是捕獵幻貓的最好時節(jié),那時融皮的特質(zhì)也難隱因躁動而使香腺脹大的芬芳。如果有幸抓到一只作引,就能引來更多。就是這樣,幻貓越來越少了。幻貓的香很稀有,但打手不稀有。云頂宮召一次就能來個千千萬,若讓人知曉,便是她再出類拔粹也無意義,直接做成香珠香毯之類的更方便!
不過應(yīng)該沒露馬腳吧?不然她也不可能再醒來了,早該被宰了剝皮燉骨熬香湯才對。無憶覺得自從來了沐東山以后性情都有些變了,雞雞縮縮的疑神疑鬼。
她敲敲猶自發(fā)皺的腦殼,收斂心神繼續(xù)著手里的工作。今天才算是無憶正式在這里做事的頭一天,她做的很努力,不是因為金枝的警告,也并不是想挽回這里的人對她糟糕的第一印象。而是她從未忘記自己來此的目的!第一場的表現(xiàn)她并不滿意,她中途昏倒,之前做的再好也功虧一匱。不管是景大人因為她之前表現(xiàn)特別才留下她,還是真像金枝所說的,只是因為她一副可愛相。三個月后,她都要憑本事講話,堂堂正正的留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