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到了溫泉區(qū), 服務員領著李洙赫前去目的地,換下便服。
權志龍已經在溫泉里泡著了,喝著紅酒, 好不愜意, 見他來了, 說他曬黑了點。
李洙赫泡進溫泉里,看向他道:“你變黃了點。”
他眉宇間的滄桑濃郁, 昔日皙白的肌膚呈現(xiàn)出一種黯淡的枯黃,仿佛一顆生機勃勃的樹失去了雨水灌溉, 終日被烈日驕陽暴曬, 慢慢地枯萎死去。
李洙赫突然意識到, 眼前的好友是真的老了,意氣風發(fā),放蕩不羈不在, 只剩下被時間和痛苦摧殘的痕跡。
他心下涌起幾分心疼和悲涼。“想開點, 都活到這個年紀了, 沒有什么坎兒是過不去的。”
“你在給我灌雞湯。”權志龍要笑不笑, 將紅酒擱置岸邊上。
李洙赫:“偶爾喝喝雞湯對身體有益。”
權志龍笑了一笑,偶爾喝喝心靈雞湯確實能安慰一下自己,即使這種安慰具有時效性。
泡完溫泉, 二人去更衣室換衣。換完裝出來的時候, 穿過長街走廊, 隔著人工種植的芭蕉葉, 李洙赫瞧見了個裹著白色浴衣的女生, 頭發(fā)全部盤起,脖頸修長白凈,身姿綽約。
是她。
“看什么?”權志龍順著他視線望過去, 只看到了一抹轉瞬即逝的白色裙擺,嫩綠的芭蕉葉被風吹得輕悠悠搖晃。
“采花女。”李洙赫道。
他眼底的興致盎然,權志龍好奇:“喜歡啊?”
“那倒沒有。”就是太久沒女人,在如此美麗的度假村,遇到了個非同一般的少女,讓他心底生出幾分類似于crush的綺思。
“很漂亮嗎?”權志龍隨口問。
“沒看清正臉。”他只看到了側顏,但看身材,對方肯定是個美女。
“臉都沒看清,你對人家就上心了。”權志龍有點不敢置信地笑。
“我喜歡這種朦朦朧朧的感覺。”李洙赫道。
“就是因為這樣,你當初才失去了跟趙清浣在一起的機會。”權志龍挖苦道。
“就算我積極進取,”李洙赫悠悠道:“我也抓不住趙清浣。與其讓彼此尷尬難堪,不如保持一個安全的距離。”
“說來說去,還是不夠愛。”權志龍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說。
李洙赫哼笑一聲。“你很懂嗎?如果你懂,你到現(xiàn)在就不會尋尋覓覓了。”
權志龍被無形的小飛刀插了兩刀,氣得負隅頑抗:“我很懂!我很懂的!”
李洙赫給了他一個‘別狡辯了’的微笑。
翌日,二人準備再在這悠閑美麗的度假村玩上半天才回首爾。
韓國貧富差距極大,亦有明顯的階層劃分。恒信度假村的隔壁是韓國一財閥集團投資建設的私立國際貴族學校,壟斷了韓國最優(yōu)質的教育資源,專門給那些不想送孩子去國外留學,又想讓孩子接受到精英教育的達官顯貴提供服務。
恒信度假村跟這所學校有商務合作。包攬節(jié)假日孩子們和家長的度假大小事宜。
游樂園區(qū)有三五成群的小孩在玩鬧,李洙赫遙遙地看著,問權志龍:“你以后會不會讓你孩子來這所島上的貴族學校念書,接受精英教育。”
“既然都是精英主義,不如送孩子去精英教育的巔峰瑞士。”權志龍理所當然地說。
李洙赫失笑。心想權志龍雖然出身普通,但骨子里就是個追求完美的精英主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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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含章目光憐愛地看著不遠處自娛自樂地踢毽子的小女孩,這是她相親對象鄭元的侄女。
對方濟州島上的貴族學校念書。學校組織節(jié)假日課外活動,對方的父母卻正在鬧離婚,新聞報道的離婚理由是:“由于生活的財米油鹽細碎繁瑣消磨,二人年輕時的愛情不復存在,幾經思考,雙方決定結束夫妻關系,成為朋友般的親人。”
這理由無懈可擊。可實際的離婚原因是丈夫和妻子雙雙出軌。家族聯(lián)姻不奢求愛情,忠誠,大家彼此心知肚明,在外面玩不打緊,人前維持體面即可。但問題是丈夫這回不遵守規(guī)則,鐵了心要娶外面的女人,義正辭嚴地要離婚。
“三哥寧愿凈身出戶,也要跟那個女人在一起,我爸媽都氣瘋了。”鄭元說。
宋含章目光悠悠。“你三哥是真的愛那個女人。”
“是。”鄭元說:“他跟我說,他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知道真正愛一個人是什么滋味。我聽了想笑,覺得他中了邪,又覺得他很有勇氣。”
敢拋下所有,哪怕身敗名裂,都要追尋所愛,在現(xiàn)代利己的社會看起來很幼稚,卻又令人動容。
“我佩服你三哥的勇氣。”宋含章看著不知家庭已經破碎,還玩得無憂無慮的小孩:“只是苦了孩子。”
“確實苦了淼淼。三嫂嫌她不是兒子,對她不上心,”鄭元道:“三哥愛她,想帶她走,我爸媽又不讓。”
“四叔!” 淼淼扔下毽子,朝二人跑來,肥嘟嘟的小身子跟企鵝一樣可愛。
宋含章和鄭元都不自覺露出笑容。
淼淼抱著鄭元的大腿,好奇地仰著一張圓圓的小臉看向陌生的宋含章:“這個姐姐是天使嗎?”
宋含章嫣然一笑,蹲下身,視線和淼淼的齊平,伸手憐愛地摸摸她臉蛋,“嘴巴真甜。”
淼淼害羞地用臉頰蹭了蹭她暖暖的掌心。
鄭元瞧著這一幕,笑著蹲下身,看一眼宋含章:“她很喜歡你。”
宋含章眼角眉梢俱是笑意,她做過國際志愿者,跟許多小孩打過交道,許是源于此,她很受小孩子喜歡。現(xiàn)在是午飯時間,她柔聲問淼淼:“淼淼餓不餓?要不要去吃點東西?”
淼淼看著她,有點害羞地說要,又皺著一張小臉:“同學們都說我胖,不能再吃東西啦。”
宋含章兩只手牽著她肉嘟嘟的小手揚了揚,一雙美目濕漉漉的,語氣甜得像棉花糖。“那你餓不餓嘛?”
鄭元心都酥了。認識兩年多,他第一次見宋含章如此可愛靈動的一面。她雖然靈氣可人,但在他面前,靜態(tài)多于動態(tài),像個天使娃娃一樣。
淼淼咽咽口水,坦誠地說:“餓,餓死我了。”
“那我們就去吃飯吧。”宋含章親昵地摸摸她的小肚子,“淼淼還在長身體,不能餓著,否則肚子會不舒服,肚子一不舒服,就不能上學玩耍了。”
二十米開外的地方,李洙赫看著一男一女牽著個小女孩離去,頗有點遺憾:“采花女有對象,說不定連孩子都有了。”
遲遲沒人接話,他看向旁邊的男人,只見對方目光怔怔地看著離去的‘一家三口’的背影。
他嘿了聲,心想志龍看美女也看出神了。對方辨不出情緒地問:“她就是你看中的那個采花女?”
“不是看中了,是欣賞。”他摳字眼強調。
權志龍茫然地頷首。見他臉色蒼白,李洙赫問他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權志龍不當回事地一笑:“我沒事。”
當天,權志龍沒有跟李洙赫回首爾,許是換季,晝夜溫差大,他晚上感冒發(fā)了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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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宋含章等人是和外公一起用的。鄭元是頭回見宋含章的外公,準確地說,這是他首次結交她母系這邊的親戚。他這也才得知,原來宋含章的母親是她父親的第三任妻子。
他整日跟股票、投資打交道,雖懂基本的書香畫園,但到底是個門外漢,跟宋含章外公這種藝術家談不來,中間一度出現(xiàn)尷尬冷場。
外公清高孤傲,素來不喜歡生意場上的人,這也導致多年下來,宋含章父親極少往這邊走動。
外公興致缺缺地說自己吃飽了,宋含章送他上樓休息。良久后,她下樓跟侯在酒店客廳的鄭元說,“不好意思啊,鄭元哥哥,我外公他……”
“我理解。” 鄭元無所謂地一笑:“你外公這種靠手藝活吃飯的老藝術家,向來不屑和我們這種滿身銅臭味的資本家為伍。”
宋含章眼角含笑。“人各有志,不能強為,世界萬物,各有習性。”所以外公和爸爸他們合不來,她不覺得有什么,有人愛榮華富貴,有人慕閑云野鶴,所求不同,不必勉強。
鄭元贊同:“是這個理。”
宋含章問淼淼呢。鄭元說,小家伙吃飽了就吵著要睡覺,學校的工作人員帶她回學校午休了。
鄭元時間寶貴,分分鐘都是巨額資金的生意,會抽空來濟州島不過是想看望宋含章和小侄女,現(xiàn)在人已見到,他便乘飛機回了首爾。
權志龍在濟州島多待了幾天,工作人員只當他度假放松,也不催他回去,只是老在濟州島待著消磨時間也不是那么一回事。而且馬上就有個潮牌聯(lián)名活動需要他站臺剪彩,便亮出通告單,委婉地提醒他,他該上班營業(yè)了。
yg因一系列丑聞出現(xiàn)人事大變動,不少工作人員不是離職就是被炒,昔日的經紀人和部分工作人員都不在權志龍身邊,如今圍著他轉的工作人員不少是生面孔。
他想離開公司,但又不想離開,想脫身,又脫不了身。當然,他最想的是回到過去,回到那段雖然有哭有笑,有甜蜜有痛苦,但至少天還沒被捅破的日子。
過去他總希望自己變得成熟穩(wěn)重挑不出錯。時間不負他所望,強大得洗刷了他的幼稚躁動,讓他大多時候變得沉著冷靜,但也把他的意氣風發(fā)鮮衣怒馬一并沖走了。
回程的途中,他聯(lián)系了崔瞬浩。對方曾經陪伴過他最張揚肆意的一段日子,還參與過他刻意遺忘卻從未忘記的回憶,他想想見他,迫切地想到見他。
“抱歉啊,志龍哥,我現(xiàn)在在紐約,有要事處理走不開。”聽筒里的聲音有些失真,伴隨著窸窸窣窣的通話電流聲,權志龍掛了電話,失落而痛苦地捂住了眼睛。
身邊的工作人員小心翼翼地,擔憂地問:“gdxi,你還好嗎?”
“我很好。”他聲音悶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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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工作需要,又想待在韓國多陪陪外公,宋含章便乘飛機回了首爾。多年未見的好友姜睿希知道她來了首爾,特地前來接機。
“真是奇怪,你怎么可以一直停留在過去呢。”姜睿希吃驚地看著跟從前一模一樣的她。
聽到這話,宋含章好笑:“我都不知道你這話是在貶我,還是夸我。”
“自然是夸你。”宋含章是姜睿希生命中最出色的好友之一。剛認識那會兒,姜睿希對宋含章的感情很復雜,她嫉妒宋含章。像宋含章這種女孩,如果和她沒有交集,同性會欣賞贊美。但一旦跟她的生活有了交集,離她離得近,二者之間無形有了比較,很多人就會滋生嫉妒。
姜睿希總是試圖找出比宋含章強的地方,能力、家世、外貌、交往的男友。當看到宋含章總因為外貌得到眾星捧月的對待甚至是打破規(guī)則的優(yōu)待,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對方的不好。
可事實是宋含章聰明,心善,溫柔,體貼,正義。有時候二人聊著天,她都忍不住盯著宋含章的面孔發(fā)呆,而這個時候宋含章意識到這一點,會停住說話,歪著頭張大眼睛看她,輕輕地問“怎么了”
姜睿希總是被她這幅可愛的樣子逗笑,忍不住柔揉揉她的臉。雖然她嫉妒宋含章,但她舍不得傷害對方,更舍不得放棄二人之間的友誼。
再后來,她接觸到了更多的人,看到了更廣闊的天地,她的心態(tài)進入到了另一個階段,她不會再嫉妒宋含章,她反而會為她開心,會為她著急,會擔心她受到傷害。
“可想死我了。”她興奮地伸手抱住對方。
“我也很想師姐。”宋含章笑著回抱她,神色懷念。二人畢業(yè)于同一所學校,還師出同門,于是剛認識那會兒,她叫她師姐,時間一長,就改不過口了。
二人坐進車里,一路話不斷,說著彼此的近況。姜睿希問宋含章來首爾住哪兒。
宋含章:“跟外公舅舅他們住。”
姜睿希可惜地說:“我還想叫你去我家住呢。”
宋含章揶揄:“師姐有男朋友,我過去,會打擾。”
“男朋友哪有姐妹重要啊。”姜睿希揚聲道。
“可別把話說太滿,不到那個時候,還真不見分曉。”宋含章笑吟吟地反駁。據(jù)她總結,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愛情勝過友情。
姜睿希不置可否地一笑,又提及現(xiàn)代集團的繼承人之一鄭元。“他現(xiàn)在可是韓國上流社會的當紅炸子雞,不少名媛千金美艷女郎對他都暗送秋波。”
姜睿希家里是做造船生意的,亦是韓國有名的財閥之一,得知鄭元跟宋含章相親處對象,她并不驚訝,只覺得是鄭元高攀了宋含章。
“我看他這兩年,”她音量放低了點:“挺安分守己的,看樣子是真的把你放心上了。”
宋含章清澈的目光很沉靜。“日久才見人心,患難才見真情。”這世上太多的人會偽裝,接近她只不過是因為她身上有對方可以達到目的的利用價值。而看透人心的真假,需要的是時間。
姜睿希靜默地看她片刻,“你沒變,又變了。”
宋含章笑了一笑,轉移話題跟她聊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