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獻忠爽朗地開懷大笑：“其實這搜査咱老張不怕，就是這樣一來你我不就顯得生分了，本來是相互信任，這一搜就有了隔閡。這樣吧，我老張跪下對天發(fā)誓，以示真誠。”說著，張獻忠跪倒在地：“蒼天在上，我張獻忠投降是真心實意，絕無二心，也沒有同李自成暗中往來。如有假話，死無葬身之地。”</br>
    阮之鈿氣得直翻白眼：“張獻忠，你這是搞的什么名堂？”</br>
    張獻忠掉轉(zhuǎn)身，面向阮之鈿跪拜：“青天大老爺在上，草民張獻忠絕無私通李自成之事大老爺明鑒。”</br>
    阮之鈿氣得哭笑不是：“張獻忠，你這是戲耍本縣哪。誰讓你下跪，快快起來，我信你就是了。”</br>
    “謝大老爺明斷。”張獻忠起身，再次施禮，“我就說知縣大人是明鏡高懸，不會冤枉咱老張的。”</br>
    阮之鈿一無所獲地離開。路上，他的捕快班頭建議：“大人，張獻忠不讓搜查，就是心中有鬼，我們再返回去強行搜査，必有所獲。”</br>
    “嘻，你有所不知，張獻忠就是一個流氓，他什么下作勾當都干得出來。不能把他的十萬大軍給逼反了，我們的小命都在他的手心里攥著呢。”阮之鈿分析道，“最近他頻繁同人秘密接觸怕是有變。我們得盡快報告熊大人，要做好張獻忠再叛的應(yīng)變準備。”李自成等阮之鈿一走，立刻從后堂出來，對著張獻忠躬身再拜：“八大王適才為我費盡心機，不惜屈膝，哄走阮之鈿，此情我李自成定當后報。”</br>
    “你我弟兄之間，還用得著這么感激。”張獻忠不無得意，“什么叫為朋友兩肋插刀，我老張這一跪，別人是做不來的。”</br>
    “為免張大哥再擔(dān)風(fēng)險，小弟就此拜別。”李自成同李過轉(zhuǎn)身要走。</br>
    “這樣你走得出去嗎？”張獻忠反問，“阮之鈿既已懷疑，換上你會沒有動作嗎？說不定他正張網(wǎng)以待，抓住你連我老張一同問罪。”</br>
    “那，我們明日天亮后離開，趁人多混出城門。”李過提出他的設(shè)想。</br>
    “不可，”張獻忠一口否定，“光天化日之下，還能逃過阮之鈿的眼睛？”</br>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怎么辦？”李過頗為不滿地質(zhì)問，“總不能窩在你家不走吧？”</br>
    “我老張自有辦法。”張獻忠心計果然多，講述了他的想法。很快，張府后門大開，幾十匹戰(zhàn)馬載著全副武裝的兵士，從院中風(fēng)馳電掣一般沖出。五月天氣，街上行人尚多，見狀紛紛躲避。這一隊人馬，如狂風(fēng)激流，轉(zhuǎn)眼間到了城門。守衛(wèi)的縣衙兵士，挺身上前阻攔：“什么人夜間出城？縣太爺有令，禁絕一切出人！”</br>
    帶隊的副將揚起馬鞭子：“閃開，我們是張大將軍府的，有要事辦理，誤了爺?shù)男谐蹋⌒哪愕墓访！?lt;/br>
    副將說話的功夫，馬隊已飛馳而過，守門兵士哪里攔得住，眼睜睜看著馬隊疾駛而過，也不知里面是否有李自成。</br>
    遠離城門之后，副將停下馬來：“闖王爺，就送到此處，想已安全了，路上請多保重，“轉(zhuǎn)告八大王，說我李自成多謝了，等候他再舉義旗的好消息。”李自成馬上一揖，“后會有期。”</br>
    副將目送著李自成、李過兩騎如飛而去，立刻回城交差。到了城門，兵士盤問為何如此之快就轉(zhuǎn)回？”</br>
    “公事辦完，難道還得住在城外嗎？多嘴。”副將依舊是疾馳而過。</br>
    阮之鈿接到城門兵士的報告，他覺得種種跡象表明，張獻忠如此囂張，看來近日定有舉動，他立刻修書，連夜派人送往熊文燦處，要求總督大人采取相應(yīng)措施。熊文燦看過阮之鈿的急報，也是無可奈何。要他派兵，可他手下只有不到一萬人馬，相對張獻忠的十萬大軍，派兵也是杯水車薪無濟于事，而且自己這里也要有兵保衛(wèi)。因此他也沒給阮之鈿答復(fù)，只是聽之任之。</br>
    送信的班頭空手而歸，阮知縣長吁一聲：“嘻，等不來救兵了，沒指望了，熊大人也是無兵可派，谷城完了。”</br>
    班頭勸道：“老爺，我看張獻忠再反已是明擺著的事，我們這幾個捕快衙役，是無力對抗賊人的十萬大軍，我們?nèi)嬜邽樯习桑　?lt;/br>
    “我是朝廷委任的縣令，怎能拋下我的子民望風(fēng)而逃。”阮之鈿想了想，“這樣吧，告訴你的手下，一旦風(fēng)聲過緊，你們可以自行疏散離開老爺我決不會責(zé)處你們。”</br>
    班頭倒還有些忠義思想：“我們怎能丟下老爺不顧，只是您的家小應(yīng)該先行離開，那張獻忠殺人如麻，得事先提防。”阮之鈿也巳嗅出谷城的火藥味就依班頭你的主意，把老爺?shù)募蚁聼┠憬o送到鄉(xiāng)下。”</br>
    轉(zhuǎn)眼之間，第三天到了。一大早剛剛吃過早飯，張獻忠便登門來到縣衙。見了阮之鈿也不再跪拜，只是拱手一揖：“阮大人，久違了“前天還剛見過面，何談久違。”阮之鈿冷冷地問，“這一大早你不請自到，想必是夜貓子進宅好事不來。”</br>
    “算你聰明。”張獻忠把臉一繃，狠狠地說，“實話告訴你，我老張受夠了，又要造反了。”</br>
    “從你投降那天，我就沒相信你是真心。你就是個反復(fù)無常的流氓無賴地痞，是不折不扣的混蛋王八蛋。”</br>
    “阮大人，何必罵人呢？這是無能的表現(xiàn)。”張獻忠完全是居高臨下的神態(tài)，“你的小命，捏在我老張的手心里。不過可以讓你放心，我老張不準備殺你。”</br>
    “哼！要殺要剮，悉聽尊便。”</br>
    “這八個月的接觸，我發(fā)現(xiàn)你還是個好官。我老張給錢給禮物你從來不收，如果大明朝的官都像你，也不會呈現(xiàn)今天這個破爛樣子。”張獻忠說的是真話就沖這一點，我不能壞你性命，怎么樣？跟我干吧，日后我老張坐穩(wěn)了江山，最低也能給你個尚書。”</br>
    “我堂堂大明進士，七品朝官，怎能與你這土匪草寇為伍，我不能辱沒了阮家世代忠義門風(fēng)。”</br>
    “咳，成者王侯敗者寇，當年那朱元璋不也是土匪嗎，別死心眼了，我老張敬重的是你的清廉。”</br>
    “你就死了這份心吧，”阮之鈿站起身，“我無力阻擋你的反叛行動，但我可以潔身自保，不過一死而巳。”</br>
    “我不殺你。”</br>
    “我自盡。”</br>
    “那可是痛苦的，而且你的家小誰來撫養(yǎng)？你還在壯年，就這樣為你的主子盡忠，太可惜了。”</br>
    “人生自古誰無死，我為國盡忠也算死得其所了。”阮之鈿從容地把絲絳搭上房梁，踏上木発，把頭伸進繩套。</br>
    張獻忠疾呼：“阮大人，人死不能復(fù)生，你要再思再想。”</br>
    阮之鈿留戀地看一眼他的縣衙，腳下一蹬？発子踢倒，身子便懸空打起轉(zhuǎn)來，轉(zhuǎn)瞬間便已氣絕。</br>
    張獻忠嘆息一聲吩咐下人：“把他厚葬。”</br>
    張獻忠復(fù)叛的消息傳到北京，氣得崇禎兩頓沒有吃飯。本來西北的匪患業(yè)巳平息，再把關(guān)外的清妖剿滅便完成了中興大業(yè)。這無異于給了崇禎當頭一棒，他把楊嗣昌召到宮中當面狠狠加以訓(xùn)斥：“楊大人，你舉薦熊文燦道是剿撫并用，那張獻忠名為投降實為在谷城休整。現(xiàn)在十萬大軍又打起反旗，李自成、羅汝才也都嘯眾而起你這個兵部尚書該當何罪？”</br>
    “臣萬死難辭其咎。”楊嗣昌以頭觸地，“請萬歲將為臣斬首，以正典刑，以謝天下。”</br>
    “你倒想得美，你一死了之，剩下這個爛攤子，丟給朕一個人，你叫朕如何收拾？”崇禎氣得拍桌子。</br>
    “萬歲，為今之計只得再把洪承疇召回，他對付張獻忠，還是有辦法的。”楊嗣昌提議。</br>
    “你這是要壞我關(guān)外剿滅清妖的大計，”崇禎還是怒氣不息，“洪承疇剛到關(guān)外有了頭緒，這樣做豈非再拆東墻補西墻？”</br>
    楊嗣昌明白了：“臣愿帶兵親往前線，盡快剿滅張獻忠，之后再逐個擊破李自成、羅汝才之流。”</br>
    “好，甚合朕意。”崇禎把兩道圣旨與一個錦盒交給楊嗣昌“你到湖廣后，即照此辦理。”</br>
    熊文燦誠惶誠恐地接來了欽差楊嗣昌，這位楊尚書是舉薦他的恩人，無論如何也會為他在皇上面前說上幾句好話，他充滿了期待。可是楊嗣昌也不看他一眼，升座之后方厲聲叫熊文燦接旨。內(nèi)容無非是張獻忠降而復(fù)叛，收受張匪的重賄，將其削職逮京問罪。以下的官員還有一大批受到懲處，只有一個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在一旁，尚未叫到名字。楊嗣昌看他一眼左良玉。”</br>
    “罪將在0”</br>
    “你可知罪？”</br>
    “末將輕敵深入，中了埋伏，招致全軍覆沒，罪不容赦。”左良玉感到自己有點冤，自己不是沒料到張獻忠有伏兵，但熊文燦急于立功，想一舉消滅張獻忠，也好在皇上面前減輕罪責(zé)，故而責(zé)令左良玉疾進，而遭到伏擊大敗。</br>
    “知罪就好。”楊嗣昌口氣軟下來，“圣上知你是被熊大人逼迫而陷人重圍，情有可原，故不治罪。”</br>
    “皇上圣明，吾皇萬歲！”</br>
    崇禎和楊嗣昌都明白，今后和張獻忠對陣還得靠左良玉，便又打開了第二道圣旨左良玉聽旨。”</br>
    “末將在。”</br>
    “著加封左良玉為平賊大將軍，在楊嗣昌麾下聽命，剿滅西北匪患，朕還有封侯之賞。”</br>
    左良玉沒想到反而因禍得福，叩頭連連：“吾皇萬歲萬萬歲！”</br>
    “左將軍，接印。”楊嗣昌把錦盒遞過去。</br>
    左良玉接過打開，取出印來，原來是純金刻就，在陽光下金閃閃奪人眼目：“楊大人，末將一定竭盡全力，誓將張獻忠生擒活捉，獻俘午門。讓皇上高興，令大人揚名。”</br>
    “好，本部堂就靜候你的勝利佳音。”楊嗣昌不忘崇禎釣餌的作用，“愿將軍早日封侯。”</br>
    左良玉的信心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和激勵。他要為皇上力戰(zhàn)；他要為楊嗣昌效勞；他要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是忠臣良將。一路追著張獻忠打，在氣勢上完全把張獻忠打垮，一直追到了四川。張獻忠無論如何也甩不掉追兵，已經(jīng)堪堪成為左良玉的俘虜。在危急關(guān)頭，他想起了一個主意。</br>
    這天夜晚，左良玉已經(jīng)下達命令，三更天要去劫營。就在二更頭時，張獻忠的軍師潘獨鰲前來拜見。</br>
    左良玉滿是不屑的口吻：“敗軍之師，還有何臉面前來相見！”“奉大王之命，給大將軍送上些許薄禮。”潘軍師打開隨身的描金箱，“這是孝敬大將軍的一千兩黃金。”</br>
    “等本將軍把你們?nèi)姸冀o收拾掉，這還不都是我的。”</br>
    “在下還想奉勸幾句，”潘軍師一語擊中左良玉的要害，“八大王被捉之日，隊伍被消滅之時，也就是左將軍倒霉的開始。”</br>
    “你這話倒叫我忍俊不禁，何以見得我立功反而會倒霉，純屬無稽之談。”左良玉嗤之以鼻。</br>
    “你把八大王的部隊打敗，再捉了他本人，試問你還去打何人？崇禎勢必要調(diào)你去打關(guān)外的清兵，八旗兵是好打的嗎？你就有陣亡的可能。”潘軍師提醒道何不留著八大王的隊伍慢慢打，這樣你永遠有勝仗打八大王會次次都孝敬你這只賺不賠的買賣何不長久做下去。”</br>
    左良玉一時無言，他從心眼里怕與清兵對陣，對方的一席話使他感到甚為有理，想了想他答復(fù)道：“好吧，我收下這黃金，暫且放過你們一馬，不過可不要玩花樣，否則下次絕不輕饒。”</br>
    潘獨鰲回去了，張獻忠得以緩口氣。但他絕不是講信用的人，他留下一支小股部隊，偽裝成他的大隊，而主力則暗中出川，直向襄陽挺進。這一暗中運作的軍事行動，完全把官軍蒙在鼓里，直到距離襄陽五十里路了，官軍和左良玉、楊嗣昌還一無所知。</br>
    潘獨鰲說話了：“大帥，請停止前進。”</br>
    “這卻為何？正當趁敵人不知，一鼓作氣推進到襄陽城下，然后全力攻占襄陽，給崇禎小兒一個驚喜。”</br>
    “正因為敵人毫無知覺，我們還可用計。”潘獨鰲提出，“挑一百名精細兵士，化裝成各類人員混入城中，當我軍發(fā)起攻擊時，他們在城內(nèi)作為內(nèi)應(yīng)，四處放火，搶開城門，接應(yīng)大隊進城。”</br>
    “好，就依軍師。”</br>
    張獻忠的大軍，用這個里應(yīng)外合的辦法，沒受多大損失，便輕而易舉地拿下了襄陽城。這是民軍打下的第一座較大的城市，這里不是鳳陽沒有皇陵，但這里有崇禎的至親襄王。張獻忠進城后便直奔襄王府，他又要繼火焚皇陵后，干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情。（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