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曹文詔看到了希望,因為他不在乎張全的生死,如果真的活捉了張獻忠,他還要押送朝廷向崇禎請功,所以他必須核實。手中的寶劍又動了一下,脖子上便是個大口子:“這腦袋可是就要掉了。”張全真的嚇壞了:“大人饒命,小人還不想死啊!”</br>
“說,這個假張獻忠到底是何人?”</br>
“他就是軍中一個與八大王模樣相像的小兵。”張全徹底交待了底牌,“是八大王不放心曹大人的態(tài)度,故而用替身前來試探。大人這不關小人的事,千萬要高抬貴手放過小人。”</br>
“我給你留點念想。”曹文詔一劍將張全的左耳割下來,“傳話回去告訴張獻忠,等著他的只是死路一條。假投降這一招,在我這沒門。”</br>
張全捂著左臉,那鮮血順著他的指縫流下,滴滴嗒嗒落在地上。雖說左耳疼痛難忍,他還是撒丫子雙腳如飛跑回了本營。</br>
北京城的紫禁城內的御書房里,崇禎皇帝正在心不在焉地翻看著皇家藏書。其實他的心早巳飛到了河南武安前線,由他親自策劃完成的對義軍的包圍圈,已像鐵桶牢牢地圍困住了十數(shù)萬匪眾,勝利就在前面向他招手。他已看到了中興的希望,事實證明,自己是個有所作為的皇帝,大明朝的天下一定會在他的手中呈現(xiàn)出升平景象。</br>
王承恩輕手輕腳走進:“萬歲爺,內閣首輔周延儒大人,還有次輔溫體仁大人,求見萬歲爺,有重要軍情稟報。”</br>
崇禎想,一定是河南前線有好消息傳來,輕輕吐出一個字:</br>
周、溫二人應召步入,溫體仁很知趣地落后半步,等待著首輔先開口。周延儒將一份邊報呈上:“萬歲,軍情急報,呈請御覽。”“可是河南前線?”</br>
“是山西大同。”</br>
“啊,”崇禎不覺詫異,“山西土匪巳被曹文詔悉數(shù)剿滅,為何又有軍情,而且還是急報?”</br>
“萬歲,不是土匪,此番是關外滿人人侵。”周延儒也就只得簡單說明,“皇太極統(tǒng)領八萬八旗匪寇,對大同發(fā)起猛攻。山西官軍不是敵手難以抵擋,大同已是危在旦夕。”</br>
崇禎這才把邊報從頭看了一遍,不由得半晌無言。少許像是自言自語地說:“皇太極賊心不死,又繞過山海關侵擾內地,此番當叫他有來無回。”</br>
“萬歲所言極是。”周延儒順著應答一句。</br>
“什么極是,”崇禎不滿地斥責一句,“身為首輔,總得要拿出個辦法來。”</br>
周延儒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萬歲,微臣看,對付滿人兵馬的只有遼東兵是他們的克星。”</br>
“你的意思是,調關寧鐵騎前來應對皇太極?”</br>
“萬歲高見。”</br>
“只怕遠水解不了近渴。”一直沒開口的溫體仁發(fā)言了,“遼東路途遙遠,不等救兵到,大同即已不保。”</br>
崇禎冷笑幾聲朕不只遼東有關寧鐵騎,在山西還有曹文詔的三千關寧鐵騎。”</br>
周延儒急加勸阻:“萬歲,武安前線合圍已成鐵桶之勢,如若調走曹文詔,包圍圈即缺一面,匪眾突圍,豈不前功盡棄。”</br>
溫體仁不愿擰著崇禎的意見:“可是也不能眼看著大同失守,一旦皇太極在大同得手,必對京城構成威脅。”</br>
“武安匪眾已成強弩之末,曹文詔調走也無傷大體。”崇禎一向自信,“王承恩擬旨,調曹文詔火速馳援大同。武安前線,著由京營總兵王樸統(tǒng)一指揮。”</br>
“遵旨。”</br>
“這就好了,”周延儒揣摩著崇禎的意思,“如此一來,大同有救了,武安也不會有失,實乃一舉兩得。”</br>
“哼!照你這樣說便萬事大吉了。這種智商還做內閣首輔,我大明朝中真是缺少人才。”崇禎心中對周延儒大為不滿。</br>
“萬歲,臣愚鈍無知。”周延儒冷汗流下。</br>
“周大人,曹文詔的三千兵馬,怎能擋得住皇太極的八萬大軍。還得速調遼東總兵吳襄領兵馳援,方可保住大同。”崇禎很是自負地呼喚王承恩,“擬旨令吳襄星夜兼程趕赴大同。”</br>
周延儒誠惶誠恐,溫體仁則心中暗喜。</br>
接到圣旨,曹文詔領兵撤走,王樸就任了總指揮。張獻忠即刻前去拜訪,并帶去了五千兩黃金。王樸喜得臉上笑開了花張獻忠,你這份禮物是給我自己的,還是各路官軍人人有份?”</br>
“自然是送給王大人的。”張獻忠專揀對方愛聽的說,“大人是總指揮,是所有官軍的統(tǒng)帥,只有大人才能決定,是否接受我們的投降。”</br>
“如此說,你是真心歸降了?”</br>
“千真萬確,決無二意。”</br>
“可不要玩降而復叛的鬼把戲。”</br>
“不敢,我老張有幾顆腦袋,敢和王大人鬧鬼。”</br>
“我諒你也不敢。”王樸冷笑著說,“我也是有防備的,你們各路人馬,要分別集結,分批繳械。聽我的部署,如有違抗,即予屠殺!”張獻忠一激靈:“大人說得好狠,嚇得我脖子后邊直冒涼風。”</br>
“好吧,本官就算接受了你們全部人馬的投降。”王樸交待,“你們一共不是十三家嗎?明天,就是你們這一支走出包圍圈,繳出武器。”</br>
“遵令。”張獻忠權且應下。</br>
張獻忠回到大營,髙迎祥等各路頭領都在等候消息。他進得門來,便垂頭喪氣地連連嘆息:“完了,五千兩黃金打水漂了。”“怎么,”高迎祥問,“王樸收了錢,還不肯受降?”</br>
“這倒不是,他同意受降。”張獻忠說,“不過人家早有防備,要一天一路軍馬走出包圍,而且出圍后立刻繳械。”</br>
“如此說,我們的假投降落空了。”高迎祥眉頭皺起。</br>
羅汝才說我們不能聽他王樸的擺布,繳槍之后,他一翻臉,再把我們屠殺了怎么辦?”</br>
“就是呀,我們沒有了武器,只能是任憑官軍宰割了。”張獻忠雙手一攤,“我老張是沒轍了。”</br>
高迎祥搓著雙手:“不然,我們干脆和官軍拼了,總不能把武器讓人給繳了,再讓官軍屠殺。”</br>
“莫急,事情還沒到絕望地步。”李自成示意大家安靜下來,“現(xiàn)在王樸并未發(fā)覺我們詐降的意圖,這就有戲可唱。”</br>
“人家把你可能詐降的路,全都給堵死了。”張獻忠認為已無計可施,“我看就按髙闖王所說,干脆和官軍拼了。”</br>
“何必一定要拼命。”李自成說出他的想法我們何不將計就計,打官軍一個措手不及。”</br>
高迎祥對李自成還是信任的:“闖將,且把你的錦囊妙計細細道來。”</br>
“遵令。”李自成遂把他的想法細說一番。</br>
“行啊,李闖將,真有你的,干脆以后你就當闖王吧!”張獻忠說出口感到不妥,看了高迎祥一眼。</br>
“八大王,休要取笑。”李自成轉向高迎祥高闖王,此計是否可行就等您的示下。”</br>
高迎祥也認為這是當前唯一的求生之路各位如不反對,就按李闖將所說,分頭準備,按計行事。”</br>
王樸收下五千兩黃金,應允義軍投降之事,很快在官軍中傳遍。左良玉氣沖沖來到王樸的大帳:“王將軍,你可收下匪酋張獻忠的五千兩黃金?”</br>
“便收下,又怎樣?”</br>
“你這是受賄!”</br>
“你焉知我這不是欲擒故縱之計。”</br>
“皇上好不容易調兵遣將,把十五萬匪徒困在武安,你要是中了匪賊的假投降詭計,便是千古罪人。”</br>
“你焉知我不能將匪首一個個生擒?”</br>
“那是你自己一廂情愿。”</br>
“本總兵歷經(jīng)戰(zhàn)陣,我這是不花本錢的各個擊破的妙計。”</br>
“我看你必定中了匪徒的圈套。”左良玉指責,“匪眾一向狡猾,危難之際慣用假降之術。王大人你應該和各路總兵共議對敵之策,集中眾人的智慧,再定破敵之計。”</br>
王樸冷笑幾聲:“請問左總兵,皇上委任你還是委任我為總指揮?”</br>
“自然王大人您是總指揮,”左良玉很不情愿地,“部隊的戰(zhàn)防攻守還是您說了算。”</br>
“著哇,閑話都是廢話,就不要再說了。”王樸相當自負,“一切決定自有本官承擔責任,也不勞你多費心。”</br>
左良玉還能說什么,被噎得啞口無言,離開了王樸的大營。不過,左良玉這番言論,也使得王樸更加多了戒備之心。他給部下新下了一道命令,待接受張獻忠部投降時,不要等他們出了包圍圈再收繳槍械,而是出一人便繳沒一人的槍刀,使其喪失還手的能力。這一來,可以說是萬無一失了。張獻忠的部伍,你是赤手空拳,想要反把兒也是無能為力了。</br>
按照約定,張獻忠的一萬多人馬,排成四列長隊向著王樸打開的缺口,迤邐向前行進。張獻忠自然是走在隊伍前面,王樸首先攔住他:“八大王,請你把佩刀解下來。”</br>
“這,我老張也要繳出武器嗎?”</br>
“不光是你,所有人都要這樣。”</br>
“這,”張獻忠遲疑一下,“咱們事先可不是這樣說的約定是待隊伍出了防御圈后,再行收繳武器。”</br>
“如今我更改主意了。”</br>
“言而無信,這不好吧。”</br>
“而今就這么辦,如果你反悔還來得及,把隊伍拉回去,你們再重新沖殺出去怎么樣?”</br>
張獻忠眼珠轉了轉,把腰間掛的刀摘下來,交與了王樸一切聽王大人的,交出武器就是。”</br>
張獻忠交了,下邊的人無不照此辦理。個把時辰后,一萬多人陸續(xù)走出了包圍圈。但是這些人依然聚集在缺口處,并沒有迅即離去。</br>
王樸皺起了眉頭:“怎么,還不想走啊,痛快遠離此處,不然就再都回去。張獻忠,領你的部下快走。”張獻忠猶如未聞,他的眼睛盯著滿地收繳的槍刀。包圍圈里面,又有大隊人馬涌來,是高迎祥、李自成的隊伍。他二人乘馬在前,大隊騎兵緊跟在后。王樸一見大為緊張,他縱馬擋住李自成的去路:“后退,再敢前進一步,定要你的狗命!”李自成勒住馬:“王大人,我們不是投降嗎?”</br>
“難道張獻忠沒有說清,你們的隊伍是分批投降嗎?”王樸滿臉怒氣按約定,再受降是要明天了。”</br>
“王大人,我們也許沒記清。但隊伍巳然都來了,就變通一下吧,別再等明日了。”李自成向前靠靠,“今天就接受我們的投降吧。”</br>
“不行!”王樸見李自成的人馬不停地往前運動,眼看都堆到了缺口處,他感到情況不妙,厲聲喝道,“叫你的隊伍靠后,否則,我下令弓箭手亂箭齊發(fā)!”</br>
張獻忠湊過來王大人,事巳至此,看這人馬都擁擠在此,早晚也是受降,干脆辦了吧。”</br>
“這!”王樸有些左右為難。(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