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吻了紅塵
閔媛的悲觀源自多年不治,旁人對她的小心翼翼,醫(yī)生對她的無可奈何,她家里條件好的時候,媽媽連件重物都不舍得她拿,去學校千叮嚀萬囑咐老師和同學別傷到她,體育課她永遠只能坐在長板凳上看著……世界好像把她推成了異類,每分每秒都是生命的倒計時。</br> 爸爸不在了,她成了一家的主心骨,一無所有,又好像得到很多不曾擁有過的東西。</br> 她可以像個普通人一樣朝九晚五地上班,可以吃想吃的東西,可以找個男人,試過交歡,還嘗過奔跑,淋雨的滋味,曬過驕陽,她閉上眼睛享受自由,盡管代價是死亡。</br> 不過就是死亡。</br> 沒人看出她的反叛,知她病情的可憐她,不知道的就那樣正常相處,可是現(xiàn)在她的面具被摘下來了,摘掉面具的人是裴景行,他果敢又堅定,似乎看穿她只是一眼的事情,都不需要想太多。</br> 正如他們在古廟偶遇,越過他時,除了那清脆的玉鐲碎裂聲,真正吸引她的,是裴景行其人。</br> 她沉溺那樣一雙眼睛,當他看過來,她仿佛遇見了一個能與她內(nèi)心對話的人。</br> 一切都太快了。</br> 不是朝夕相處才培養(yǎng)的感情,是他說,“與佛無緣,與我有緣”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愛上了。</br> 那樣一個不顧后果,飛蛾撲火般向她撲來的,有如烈陽般炙熱的男人。</br> 閔媛捧住他的臉,唇舌交融。</br> 莫名的心臟沒那么疼了。</br> 恍惚間,她竟萌生出一種感覺,好像過往的二十四年她一直在塵世之外飄蕩,而懷抱她的人將她拉入了紅塵。</br> 她低下頭,吻了她的紅塵。</br> 曇花一現(xiàn)。</br> 她想,如果是裴景行的話,燃燒生命只為一場相遇,也是值得了。</br> ……</br> 金蕾魂不守舍,自從看見裴景行對閔媛的緊張,那一幕就徘徊不去了。</br> 她有點害怕,害怕被報復,可她也的確沒做什么。</br> 應該找他好好解釋,她和裴景行同過窗,有兒時回憶鋪墊,不至于因為一場誤會鬧崩,他應當不是那樣的人。</br> 于是她找到裴景行去的地方,門虛掩著,她欲推開,就瞧見閔媛環(huán)著他肩膀,與他忘我的親吻。</br> 他穩(wěn)穩(wěn)坐在椅上,扶著她的腰,溫柔的仿佛化成了一潭水。</br> 金蕾捂住嘴巴,不敢發(fā)出聲音。</br> 她記憶里的裴景行,四處做活,四處打架,一直在奔波,那雙手滿是成年人才有的硬繭,握筆時蒼勁極了,就是那樣痞戾的野性深深吸引著她,讓她做夢都想知道他將女人壓在身下時該是怎樣的霸道。</br> 卻沒想過,如此溫柔。</br> 裴景行松開閔媛,與那嬌滴滴的唇分開,離她不到咫尺距離,鼻尖貼著鼻尖。</br> “門開著,我去關(guān)一下,嗯?”</br> 閔媛:“……就這么著吧?!?lt;/br> 她只想抱緊她的紅塵。</br> 裴景行低笑,“那扶穩(wěn)。”</br> 緊接著她失去重心騰空而起,裴景行托住她兩條腿走向門口,她怕自己摔下去,心驚膽戰(zhàn)地喊了聲:“裴先生……”</br> 裴景行陰郁地眸光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如把刀子,朝金蕾刺去,門緩緩合上,金蕾在徹底看不見他們的時候聽到他溫柔到極致地說:“乖,叫裴哥哥。”</br> 女人不要愛而是偏愛。</br> 這一刻,金蕾忽然明白了,她從一開始就是敗的一方。</br> 裴景行沒有將她放在眼里,而她竟然還妄想著,討好他的心上人。</br> 她咬緊牙關(guān)。</br> 裴景行剛才的眼神好像甩了她好幾個耳刮子,打的她頭皮發(fā)麻,久久不能回神。</br> 僵在原處半晌,她才想起來離開,滿腦子都是兩個字——諷刺。</br> ……</br> 閔媛尚不知金蕾來過,親夠了,念著媽媽的手術(shù)。</br> 裴景行:“先前我忙忘了,等一會,我叫個人來。”</br> 把她放床上,他打了個電話,電話那頭不知道說的什么,裴景行忽然朝她看來,然后對電話里的人冷寂地罵了聲:“你皮癢了?”</br> 聞鶴守在私人診所,聽見這句,忍不住笑了,“裴爺真溫柔啊,想扒我皮都拐彎抹角的,是不是有人在邊上呢,你讓她接電話,讓她和我說,說了我就去?!?lt;/br> 聞鶴就是好奇,到底什么人能讓裴景行小心翼翼地呵護成這樣,在她跟前連句冷硬的話都怕嚇到她。</br> 過了會,他真聽到了裴景行愛人的聲音。</br> “你好,我是裴先生的妻子,可以請你幫忙做媽媽的手術(shù)嗎?!?lt;/br> 怎么形容呢。</br> 絲綢一樣柔的聲音,又帶著點泉水的清,似乎哭過,淺淺的顫聲糯到人心坎里,那聲音仿佛有味道,淡淡的海棠香,雨后的海棠,靜謐而獨美。</br> 裴景行抽走手機,不耐煩到極致,“聽到了,我派人請你?”</br> 那“請”字重幾分,聞鶴最知道裴景行手段,多少道上的人被他半死不活地拎過來,慘不忍睹,他當即后背發(fā)冷,絕不想步入那些人后塵,連忙說:</br> “好說好說,不麻煩了,二十分鐘的事,先把病歷發(fā)我吧?!?lt;/br> 回應他的是裴景行果斷掛斷的盲音。</br> 閔媛好奇,“他真的愿意來嗎?!?lt;/br> 裴景行:“不問是誰?”</br> 閔媛:“想問,但如果是裴先生信任的,應該很厲害吧?!?lt;/br> 裴景行:“這么信我,以后把你賣了怎么辦。”</br> 閔媛低頭,“替你數(shù)錢吧,別找錯了?!?lt;/br> 裴景行詫異,“都不反抗的。”</br> 閔媛:“不值幾個錢,反正也是……”</br> 裴景行:“別說那幾個字,閻王不管你,我管你。”</br> 她抬起頭來,閃過一絲感動,“不管怎么樣,謝謝?!?lt;/br> 裴景行俯身,“媛媛,堅強點,把你的悲觀都收起來,我見不得,見到了就發(fā)狂,遭罪的還是你。”</br> 她不怎么怕裴景行了。</br> 雖然他肌肉緊實,身材高大,一只手就能提起她,雖然他身上有紋身,行事霸道像黑社會,雖然,雖然雖然……很多個雖然,但是她不怕了。</br> 閔媛對上他的眼睛,眨了眨:“那,剛才的人是誰,可以說嗎。”</br> 裴景行一樂,小丫頭轉(zhuǎn)移話題呢,卻不氣惱地直起身。</br> “姓聞的醫(yī)學敗類,就當他是個手術(shù)機器吧?!?lt;/br> 閔媛:“嗯?”</br> 裴景行:“別當人看就是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