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
【陸】</br> 她怎么樣都沒想到,那重重宮門,進來不容易,出去更不容易!</br> 紫薇萬萬沒有料到,學(xué)士府竟是一個溫馨的、親切的地方。福晉是一個高貴而溫婉的女子。看到傷痕累累的紫薇,她什么話都沒問,立刻拿出自己的衣裳,叫丫頭們侍候紫薇梳洗更衣,又忙不迭地傳來大夫,給紫薇診治。幾個時辰以后,紫薇已經(jīng)換了一套干凈的衣服,也重新梳妝過了,躺在一張舒適的雕花大床上。她神情憔悴,看來可憐兮兮。</br> 福晉彎腰看著紫薇,微笑地說:“好了,衣服換干凈了,人就清爽好多,對不對?大夫已經(jīng)說了,傷都是一些外傷,還好沒有大礙,休養(yǎng)幾天,就沒事了!”</br> 紫薇見福晉這么慈祥,不禁癡癡地看著福晉,在枕上行禮,說:“福晉,夏紫薇何德何能,有勞福晉親自照顧,紫薇在這兒給您磕頭了!”</br> 福晉聽紫薇說話文雅,微微一怔,連忙笑著說:“不敢當(dāng)!姑娘既然到了我們府里,就是咱們家的貴客,好好養(yǎng)傷,不要客氣!”</br> 金鎖捧著一個藥碗,急急地走到床前。</br> “小姐,趕快把這個藥喝了,福晉特別關(guān)照給你熬的,大夫說一定要喝!”</br> 紫薇看著金鎖,想到小燕子,就忍不住悲從中來,推開藥碗,傷心地說:“小燕子這樣背叛我,我心都涼了,死了!信物沒有了,娘死了,爹……也沒指望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呢?”</br> “不能這樣說呀!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呀!”金鎖急急安慰著。</br> 這時,爾康、爾泰和福倫一起進來。</br> 金鎖急忙起立。</br> “她好些了嗎?”福倫問福晉。</br> “好多了!”</br> 爾康走到床前,深深地看了紫薇一眼,驚奇地發(fā)現(xiàn),這個紫薇,雖然臉上帶傷,臉色蒼白,眼神中盛滿了無助和凄楚。但是,她的秀麗和高雅,仍然遍布在她的眉尖眼底,在她一舉手一投足之間,那種典雅的氣質(zhì),幾乎是無法遮蓋的。</br> 爾康凝視著紫薇,微笑地說道:“讓我先介紹一下,這是我的阿瑪,官居大學(xué)士,被皇上封為忠勇一等公。我的額娘,你已經(jīng)見過了。我是福爾康,是皇上的‘御前行走’,負(fù)責(zé)保護皇上的安全。這是我弟弟福爾泰,也在皇上面前當(dāng)差!你都認(rèn)識了,就該告訴我們你到底是誰了。”</br> 紫薇見爾康和顏悅色,心里安定了一些,就掀被下床,下去請安。</br> “夏紫薇拜見福大人!給福大人請安了!”又回頭對爾康、爾泰各福了一福,不亢不卑地說道,“見過兩位公子!”</br> 福倫同樣被紫薇那高貴的氣勢震懾了,慌忙接口:“姑娘不必多禮!今天姑娘大鬧游行隊伍,到底是怎么回事?”</br> “這件事說來話長!”紫薇激動起來。</br> “你盡管說,沒有關(guān)系!”</br> 紫薇有所顧忌,四面看看。</br> 爾康回頭看婢女們,揮手道:“大家都下去!”</br> 婢女退出,房門立刻合上了。</br> 福倫、爾康、爾泰、福晉都看著紫薇。福晉扶著她坐下,大家也就紛紛落座。只有金鎖不敢坐,侍立在側(cè)。</br> 紫薇就開始說了:“我姓夏,名叫紫薇,我娘名叫夏雨荷,住在濟南大明湖畔。從小,我就知道我是一個和別人不一樣的孩子,我沒有爹,我娘也不跟我談爹,如果我問急了,我娘就默默拭淚,使我也不敢多問。雖然我沒有爹,我娘卻變賣家產(chǎn),給我請了最好的師傅,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都細(xì)細(xì)地教我。十二歲那年,還請了師傅,教我滿文。這樣,一直到去年,我娘病重,自知不起,才告訴我,我的爹,居然是當(dāng)今圣上!”</br> 大家看著紫薇,房間里鴉雀無聲。</br> 紫薇繼續(xù)說:“我娘臨終,交給我兩件信物,一件是皇上親自題詩畫畫的折扇,一件是那幅‘煙雨圖’!要我?guī)е@兩件東西,來北京面見皇上,再三叮囑,一定要我和爹相認(rèn)。我辦完了我娘的喪事,賣了房子,帶著金鎖,來到北京。誰知到了北京,才知道皇宮有重重守衛(wèi),要見皇上,哪有那么容易!在北京流落了好多日子,也想過許多辦法,都行不通。就在走投無路的時候,認(rèn)識了充滿俠氣的小燕子,我倆一見如故,我就搬到狗尾巴胡同的大雜院里,去和小燕子同住,兩人感情越來越好,終于結(jié)為姐妹……”</br> “等一下!你和小燕子結(jié)為姐妹,她怎么會跟你同姓?”爾康追問。</br> “小燕子無父無母,姓什么,哪時生的,都搞不清楚。她為了要搶著做我的姐姐,決定自己是八月初一生的,因為她沒有姓,我覺得好可憐,就要她跟著我姓夏。”</br> “原來如此!”大家都恍然大悟,不禁深深點頭。</br> “我和小燕子既然是姐妹了,也沒有秘密了!我就把信物都給小燕子看了,把身世告訴了她。小燕子又驚又喜,整天幫我想主意,怎樣可以見到皇上。然后就是圍場狩獵那天。事實上,我們?nèi)齻€都去了圍場,小燕子帶路,要我翻越東邊那個大峭壁,是我和金鎖不爭氣,翻來翻去翻不動,摔得一身是傷。沒辦法了,我就求小燕子,帶著我的信物,去見皇上!把我的故事,去告訴皇上!小燕子就義不容辭地帶著我的信物,闖進圍場去了!從此,我就失去了她的消息,直到今天,才在街上看到她,她卻已經(jīng)成了‘還珠格格’!”</br> 紫薇說到這兒,已經(jīng)人人震動。大家都驚訝不止,紫薇的故事,幾乎毫無破綻,太完整了。大家呆呆地看著紫薇,研究著這個故事的可信度。金鎖站在一邊,紫薇說一段,她就哭一段,更讓這個故事,充滿了動人的氣氛。</br> “我的故事,就是這樣。我發(fā)誓我所說的話,一字不假。可是,我自己也知道,要你們相信我的故事,實在很難。現(xiàn)在,我身上已經(jīng)沒有信物了,一切口說無憑。可是,小燕子不是濟南人,她是在北京長大的,住在狗尾巴胡同十二號,柳青、柳紅和她認(rèn)識已久,她的身份實在不難查明。如果福大人肯明察暗訪一下,一定會真相大白。我到了今天,才知道人心難測,我和小燕子真心結(jié)拜,竟然落到這個后果。想到自從小燕子失蹤,我為她流淚,為她禱告,為她祈福,為她擔(dān)心……我現(xiàn)在真的很心痛。我已經(jīng)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格格,只可惜失去一個好姐妹,又誤了父女相認(rèn)的機會!”紫薇說到這里,痛定思痛,終于流下淚來。</br> 大家聽完,彼此互視。好半天,都沒有人說話。</br> 過了一會兒,福倫便站起身來。</br> “夏姑娘的故事,我已經(jīng)明白了!我想,如果夏姑娘所言,都是真的,我們一定會想辦法,給你一個公道!目前,就請夏姑娘留在府里,把身子先調(diào)養(yǎng)好,一切慢慢再說!”說著,回頭看福晉,“撥兩個丫頭照顧夏姑娘!”</br> “你放心,我會的。”</br> 福倫起身離去,爾泰相隨。</br> 爾康跟著福倫,走了兩步,不知怎的,又退了回來。</br> 爾康摸著桌上已經(jīng)涼了、還沒喝過的藥碗,看著紫薇,溫柔地說:“藥已經(jīng)涼了,我待會兒讓丫頭去熱!藥一定要吃,身上的傷,一定要養(yǎng)好!今天……在街上,實在是冒犯了,當(dāng)時那個狀況,我沒有第二個選擇!”</br> 紫薇凝視爾康,含淚點頭:“不!你沒有冒犯我,是你救了我!如果我今天落在其他人手里,大概已經(jīng)沒命了!謝謝你肯帶我回府,謝謝你肯聽我說這么長的故事!”</br> 爾康深深地看著紫薇,看著看著,竟有些眩惑起來。</br> 學(xué)士府有一段忙碌的日子。</br> 爾康馬不停蹄,立刻去了大牢。柳青、柳紅那天和侍衛(wèi)大戰(zhàn),怎么打得過那么多大內(nèi)高手,已經(jīng)失手被捕。爾康什么話都沒說,就把兩人放了出來。接著,爾康去了大雜院,參觀了小燕子和紫薇住過的房間,見過了大雜院里的老老小小,又和柳青、柳紅長談了一番。什么都真相大白了!紫薇是真格格,小燕子是假格格!</br> 爾康實在太震動了。再也想不到,小燕子這么大膽,冒充格格,犯下欺君大罪,這是要誅九族的事!但是,想那小燕子,一生貧困,混跡江湖,又沒受過什么教育,碰到這么大的誘惑,可以從一無所有,搖身一變,變成什么都有,她大概實在無法抗拒這個機會吧!至于犯罪不犯罪,殺頭不殺頭,她大概也顧不得了。</br> 爾康證實了紫薇的故事以后,第一件要處理好的,就是柳青和柳紅。</br> “我想,你們對于小燕子怎么會變成格格,一定充滿了疑問。這件事確實很離奇!她是那天闖圍場,被皇上拿下了,帶進宮里。是她的緣分吧,皇上居然十分喜歡她,就收了她做‘義女’!事情是很簡單的,但是,她既然已經(jīng)是‘格格’了,兩位最好守口如瓶,不要把格格的往事,拿出來招搖,免得惹禍上身!”</br> 柳青一挺背脊,粗聲說:“什么惹禍上身?她變成格格也好,她變成天王老子也好,她就是變不出她自己那個樣子!孫悟空不管怎么變,還是一只猴子!”</br> “這話錯了!”爾康正色地、嚴(yán)重地說,“她有了頭銜,有了封號,有了皇上的寵愛……她已經(jīng)成了金枝玉葉,不是當(dāng)初走江湖的姑娘了,即使是我,也不敢直呼她的閨名,你們也收斂一點!否則,像今天這種牢獄之災(zāi),恐怕會源源不絕而來,那時候,就不能像今天這樣輕松了!”</br> 柳青怔忡著,臉色陰晴不定。</br> 柳紅已經(jīng)聽出爾康話中的厲害,慌忙對爾康說道:“我們明白了!從此以后,不會亂說了!”</br> “那就好!”爾康看著二人,“至于夏姑娘,暫時住在我們府里,大概不會回到這兒來住了!你們心里,也該有個譜!”說著,就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這個,請給大雜院里的老老小小,買點吃的穿的!是……夏姑娘的一點心意!”</br> 柳青滿面狐疑,瞪著爾康,知道對方的來頭,聽出對方的“言外之意”,他就算有一千個、一萬個懷疑,也只有咽進肚子里去。他深吸了一口氣,沖口而出:“看樣子,不只小燕子當(dāng)了‘格格’,紫薇也變成鳳凰了!我們什么都不問。這個大雜院,和紫薇、小燕子她們,大概是緣分已盡了!”</br> 爾康回到學(xué)士府,把經(jīng)過都說了。福倫一家,實在是震撼到了極點。</br> 爾泰對小燕子,充滿了好感,怎樣都無法相信,那個天真無邪、毫無心機的小燕子,會是一個出賣結(jié)拜姐妹、鵲巢鳩占的假格格!</br> “怎么可能呢?”他不住地說,“那個‘還珠格格’天真爛漫,有話就說,一點心機都沒有!舉止動作之間,完全大而化之,什么規(guī)矩禮儀,對她來說,都是廢話。上次和她在御花園里相遇,她居然就在亭子里面,和我們喝起酒來,簡直像個男孩子一樣,又淘氣又率直,是個非常可愛、也非常有趣的人。她怎么可能背叛紫薇,做下這樣不可原諒的大事?”</br> “不管你相不相信,事實就是事實!”爾康懊惱地說,“假格格在宮里,真格格在府里!這件事,是個大大的錯誤!”</br> 福晉思前想后,不禁著急起來。</br> “這事有點不妙!皇上對這個還珠格格好像愛得不得了,現(xiàn)在連酬神都酬過了,祭天也祭過了,等于昭告天下了……如果搞了半天,居然發(fā)現(xiàn)是個假格格,皇上的面子往哪里擱?恐怕有一大群人要受到牽連,頭一個,就是令妃娘娘!皇后和令妃已經(jīng)斗得天翻地覆,拿著這個把柄還得了!”</br> 福倫神色一凜,接口說:“夫人,你想的,正是我想的。”</br> “阿瑪?shù)囊馑际恰睜柨悼粗悺?lt;/br> 福倫眼光銳利地看著爾康:“不管怎樣,我們先把這個夏姑娘留在府里,免得她在外面講來講去,鬧得人盡皆知!至于她是真格格這件事,只有我們幾個知道,一定要嚴(yán)守秘密!目前,什么話都不能泄露……”</br> “那么,我們就什么都不做嗎?”爾康著急地問,“已經(jīng)知道了真相,還讓那個假格格繼續(xù)風(fēng)光嗎?我覺得,應(yīng)該把真相稟告皇上!”</br> 福倫一凜,急忙說道:“事關(guān)重大,千萬不能操之過急。我們是令妃的娘家人,有個風(fēng)吹草動,大家都會惹禍上身!”</br> “這么說,紫薇的身份就永遠(yuǎn)沒辦法澄清了!何至于皇上知道被騙,就要遷怒給令妃娘娘呢?”爾康問。</br> “皇上不遷怒,總有人會遷怒!還是小心點比較好!何況,我看那還珠格格長得如花似玉,一天到晚眉開眼笑,逗得皇上高高興興,如果真砍了頭,也有點于心不忍啊!”</br> 福倫此話一出,爾泰就忙不迭地點頭。</br> “是啊!皇上每次看到還珠格格就笑,如果發(fā)現(xiàn)她是假的,說不定會惱羞成怒呢!我看,咱們先不要說,我找一個機會,把五阿哥帶到家里來,讓他見見紫薇,再跟他研究一下,好不好?”</br> 福倫慎重地點了點頭:“爾泰說得不錯,別忘了,皇上有錯也是沒錯!皇上喜歡的人,不是格格也貴為格格!我并不是要將錯就錯,把真相遮蓋下去,而是要摸清很多狀況,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你們這些天,到宮里多走動走動,先探探風(fēng)聲。或者,私下里,跟還珠格格談一談,問她認(rèn)不認(rèn)識夏紫薇,看她怎么說。”</br> “是!”爾泰應(yīng)著。</br> 福倫嚴(yán)肅地掃了爾康一眼。</br> “家里住著一個夏紫薇,這是福家的大秘密!她是福是禍,咱們目前都不知道,得騎驢看唱本,走著瞧!所以,我要求你們,把你們的嘴,都閉緊一點,知道嗎?”</br> 爾康雖然覺得,這樣對紫薇有點過意不去,可是,他是聰明的、有思想和判斷力的,他知道,福倫所有的顧慮,都是真情。這件事,只要一個弄得不巧,就是全家的災(zāi)難。伴君如伴虎,難啊!當(dāng)下,也就心服口服地答應(yīng)了福倫:“是!我們見機行事,絕不輕舉妄動。”</br> 但是,總得有一個人,把這個暫時“按兵不動”的結(jié)論告訴紫薇。爾康想著,嘆了一口長氣。</br> 夜,寧靜而安詳。紫薇正坐在桌前,撫著琴,輕聲地唱著一首歌:</br> 山也迢迢,水也迢迢,</br> 山水迢迢路遙遙。</br> 盼過昨宵,又盼今朝,</br> 盼來盼去魂也消!</br> 夢也渺渺,人也渺渺,</br> 天若有情天也老!</br> 歌不成歌,調(diào)不成調(diào),</br> 風(fēng)雨瀟瀟愁多少?</br> 紫薇的歌聲,綿綿逸逸,婉轉(zhuǎn)動聽。</br> 有人敲門,金鎖把門一開,爾康正托著一個藥碗,站在門外。</br> “好美的琴,好美的歌!”爾康笑吟吟地看著紫薇,由衷地贊嘆著。</br> 紫薇的臉一紅,慌忙讓爾康進來。</br> “讓福公子見笑了!我看到墻上掛著這把琴,一時無聊,就彈來解悶!”看到爾康手里的藥碗,就有些失措起來,“你親自給我送藥來?這怎么敢當(dāng)?”</br> “如果不敢當(dāng),就趁熱喝了吧!”</br> 金鎖急忙接過藥碗,幫紫薇吹冷。</br> “身上的傷,還疼不疼?”爾康凝視紫薇。</br> 紫薇在這樣的溫存下,有些心慌意亂。</br> “好多了!謝謝!”</br> “不要謝!想到那天讓你受傷,我懊惱得要死。你還左一個謝,右一個謝!”爾康正視著紫薇,把話題一下子切入了主題,“我已經(jīng)和柳青、柳紅都談過了!也去過了你們住的大雜院!”</br> 紫薇震動著,凝神看著爾康。</br> “那么,你的結(jié)論是什么?”</br> “請先吃藥,我再說。”</br> 紫薇心急,端起藥碗,咕嘟咕嘟地喝了。喝完,放下藥碗,睜著一對明亮的眼睛,詢問地看著爾康。</br> “你已經(jīng)說服了我,我相信你的故事!正像你說的,見過了柳青、柳紅,就真相大白了!可是,現(xiàn)在的狀況非常復(fù)雜,你已經(jīng)沒有信物,只有一個故事,如果小燕子咬定她是真格格,你反而是個冒牌貨!如果皇上不相信你,你就有殺身之禍!”</br> “如果皇上不能相信我,你為什么會相信我?”</br> “我的相信里,還有一大部分是我的直覺!”爾康坦率地看紫薇,“你的本人,就是最大的說服力量!”</br> 紫薇微微一震,心里很著急。</br> “你的意思是說,我的故事,以及人證物證都不見得有用!”</br> “對!柳青、柳紅和大雜院里那些人,可能都是和你串通好的!你們看到小燕子輕輕松松就當(dāng)了格格,大家眼紅,就編出來這樣一個故事!”</br> 在一邊的金鎖,聽到這兒,就氣急敗壞地喊了起來:“豈有此理!福大少爺,你要為我們小姐申冤呀!”</br> “金鎖別急,這只是我在舉例!但是,事實上可能性很大,皇上畢竟是皇上,我阿瑪有一句話說得最中肯,皇上就算‘錯了’,也是‘沒錯’!他已經(jīng)‘先入為主’,認(rèn)定了小燕子,現(xiàn)在又跑出來一個夏紫薇,他一定想,他認(rèn)了一個還珠格格,現(xiàn)在,阿貓阿狗都想當(dāng)格格了!所以,我們不敢貿(mào)然讓你出面,除非我有把握,能夠保護你的安全,能夠讓皇上完全接受這個故事!”</br> 紫薇聽得心都冷了,臉色灰敗。</br> “那么,我是百口莫辯了?”</br> “那倒也不盡然!我和全家都研究過了,現(xiàn)在,只有請你少安毋躁,在我們府里委屈一段時間。這段時間里,我們會去宮里,試著接觸小燕子,現(xiàn)在,關(guān)鍵還是在小燕子身上,解鈴還須系鈴人!”</br> 紫薇兩眼發(fā)直,腳一軟,乏力地倒進一張椅子里。</br> “她已經(jīng)當(dāng)了格格了,這個鈴,她早就打了死結(jié),現(xiàn)在還會去解鈴嗎?”</br> 爾康深思,慢慢地說了一句:“那也說不定!”</br> 紫薇一怔,想著小燕子,俠義的小燕子,熱情的小燕子,愛抱不平的小燕子,心無城府的小燕子,和她結(jié)拜的小燕子……小燕子小燕子啊,她心里苦澀地喊著,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呢?</br> 小燕子在宮里好難過。</br> 祭天已經(jīng)祭過了,風(fēng)光也已經(jīng)風(fēng)光過了。她這兩天,眼皮跳,心跳,半夜做夢,都會喊著紫薇的名字醒過來。她要出宮去,她要去大雜院,她要找紫薇!她要對紫薇懺悔,把整個故事告訴她!想辦法把這個“格格”還給紫薇。</br> 可是,她怎么樣都沒想到,那重重宮門,進來不容易,出去更不容易!</br> 帶著小鄧子、小卓子,她也嘗試大大方方出去,才走到宮門前面,就被侍衛(wèi)攔住。小燕子一掀眉,一瞪眼。</br> “我是還珠格格呀!”</br> 侍衛(wèi)一齊彎身行禮,齊聲喊著:“奴才參見還珠格格!”</br> 小燕子一揮帕子:“不要行禮,不要參見,只要讓開幾步,我要出去走走。”</br> “皇上有旨,要還珠格格留在宮里,暫時不能出宮!”</br> 小燕子一急:“皇阿瑪說,‘祭天’之后,就可以出宮了!你們讓開吧!”</br> 侍衛(wèi)畢恭畢敬地站立著,像一根根鐵杵,絲毫不動,大聲應(yīng)道:“奴才沒接到圣旨,不敢做主!”</br> 小燕子還待爭辯,小鄧子和小卓子上前。</br> “格格就回去吧!奴才說了,格格還不信!上次容嬤嬤特別把我們兩個叫進去,說要我們好好侍候格格,不能讓格格出宮!”</br> 小燕子出不了宮,生氣了:“容嬤嬤是個什么東西?”</br> 小鄧子慌忙四看,賠笑地警告道:“容嬤嬤可是皇后跟前的紅人,就是格格,也得聽她的!”</br> “笑話!我小燕子從來就沒聽過誰的!”</br> 小燕子噘著嘴,氣呼呼地一甩袖子,回頭就走。小鄧子、小卓子慌忙跟隨。</br> 小燕子走到另一道宮門前,又被侍衛(wèi)擋住了。</br> “你們看清楚,我是還珠格格呀!”她氣沖沖地喊,“我不是你們的犯人啊!你們不認(rèn)得我嗎?”</br> 侍衛(wèi)們?nèi)繌澫卵ィR聲大喊,行禮如儀:“格格吉祥!”</br> 小燕子氣得一跺腳,差點把“花盆底”跺碎。</br> “你們不讓我出去,我還吉祥個鬼!我就‘不吉祥’啦!”</br> 當(dāng)天夜里,小燕子夢到紫薇。她騰云駕霧般走向小燕子,眼中帶笑,嘴角含愁。</br> “小燕子,你好不好?”她溫柔地問。</br> “我……好……不好……好……”小燕子掙扎地、礙口地答。</br> “你偷了我的折扇,你偷了我的畫卷,你偷了我的爹,你很得意啊?”</br>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br> 紫薇驀然撲向小燕子,伸手去掐她的脖子,尖聲大叫:“你這個騙子!把我的爹還給我!還給我……我掐死你!”</br> 小燕子大駭,張口狂叫:“紫薇!你聽我解釋……紫薇……不要這樣,我們是姐妹呀……救命呀……”</br> 小燕子一驚而醒。明月、彩霞睡在炕下,都被她的尖叫驚醒過來。</br> 明月、彩霞跳起身子,雙雙扶住她,不斷拍著,喊著:“格格!沒事沒事!你又做夢了!”</br> 小燕子怔忡地眨著眼睛,四面觀望。</br> “我在哪里?”她迷迷糊糊地問。</br> “回格格,當(dāng)然在宮里了!”</br> “宮里……我好想大雜院啊!”她出神地說。</br> 明月、彩霞不知道她在說什么,不敢接口。</br> 小燕子推開明月、彩霞,赤腳跳下床來。</br> 明月、彩霞慌忙給她披衣服,穿鞋子。</br> “不用!不用!不要管我!”小燕子推開她們兩個,在房間里走來走去,看來看去,“現(xiàn)在幾更了?”</br> “回格格,剛打過二更。”</br> 小燕子轉(zhuǎn)動眼珠,滿房間東張西望,忽然拍了拍手,喊:“小卓子!小鄧子!快來!快來!”</br> 小卓子和小鄧子一面應(yīng)著“喳”,一面屁滾尿流般彎腰沖進房,兀自睡意蒙眬。</br> “奴才在!”</br> “你們以后,在我面前,不要自稱‘奴才’!”</br> “喳!奴才知道了!”小鄧子大聲答道。</br> “奴才遵命!”小卓子喊得更響。</br> 明月掩口一笑。</br> 小燕子瞪了明月一眼,沒好氣地問:“笑什么笑?”</br> 明月?lián)渫ㄒ还颉?lt;/br> “奴婢該死!”</br> 小燕子大為生氣,拼命跺腳。</br> “什么奴婢該死?為什么該死?以后,都不可以說‘奴才該死,奴婢該死’!誰都不是‘奴才奴婢’,聽到?jīng)]有!”</br> 四人便異口同聲地回答:“奴才/奴婢聽到了!”</br> 小燕子無可奈何,嘆了一口大氣,放棄這個話題了。</br> “小卓子、小鄧子!你們把那個帳子上的銅鉤給我拆下來。”</br> “帳子上的銅鉤?”</br> “對對對!兩個不夠,再給我多找?guī)讉€來!還有,把你們的衣裳給我一件,再去給我找一些繩子來!粗的細(xì)的都要,越牢越好!”</br> “現(xiàn)在就要嗎?”</br> “現(xiàn)在就要!快去!快去!”</br> 小鄧子和小卓子急忙大聲應(yīng)道:</br> “喳!”</br> 快四更的時候,小燕子穿著一身太監(jiān)的衣服,用一條灰色的帕子蒙住臉,只露出一對亮晶晶的眼睛,輕輕悄悄地來到西邊的宮墻下,這兒是宮里最荒涼的地方。</br> 她蟄伏著,隱藏在黑暗的角落,四面張望。</br> 幾個侍衛(wèi),巡視之后,走了開去。</br> 小燕子又等了一會兒,見四下無人,便站起身子,走到墻邊,仰頭看著宮墻。</br> 她試著跳了幾跳,根本上不了墻,心里不禁嘀咕:“每天吃啊吃!吃得這么胖,弄得我輕功都不靈了!墻又那么高!幸好我有準(zhǔn)備!”</br> 她就從懷里掏出一條用帳鉤做的工具來。她甩著帳鉤,對著墻頭拋了好幾下,鉤子終于抓住了墻頭。</br> 她立刻順著繩子,往上攀爬。她爬了一半,忽然看到一隊燈籠快速移近。</br> “不好!侍衛(wèi)來了!快爬!”她心里叫著,慌忙手腳并用,往上攀爬。誰知帳鉤綁的飛爪不牢,咔嗒一聲,有個鉤子松開了。</br> 侍衛(wèi)們立刻站住,四面巡視,大聲問:“什么聲音?有刺客!”</br> “什么人?出來!”</br> 燈籠四面八方照來,小燕子大驚。</br> 侍衛(wèi)們尚未發(fā)現(xiàn)吊在半空的小燕子,誰知,那帳鉤一陣咔嗒咔嗒,全部松掉,小燕子便從空中直落下來,正好掉在侍衛(wèi)的腳下。</br> “刺客!刺客!”侍衛(wèi)們哄然大叫。</br> 剎那間,十幾支長劍唰地出鞘,全部指著小燕子。</br> 小燕子魂飛魄散,大叫道:“各位好漢,手下留情!”</br> “是個女人?”</br> 一個侍衛(wèi)用劍呼地挑開了小燕子臉上的帕子。</br> 侍衛(wèi)們的長劍頓時哐當(dāng)哐當(dāng)全部落地,大家驚喊出聲:“還珠格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