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柒】</br>　　“我為我娘抱屈，你否決了她的人格，你配不上她！”</br>　　晴兒確實(shí)使出了她的全力，在太后面前，給小燕子等人求情。</br>　　“老佛爺，請您開恩，跟皇上美言幾句，放了他們大家吧！”</br>　　“你說得多么簡單！哪有這樣的好事？他們犯下欺君、叛國、包庇、偷渡……種種大罪，每一條都是好幾個死罪，怎么可能再有生路？晴兒！你也醒一醒，既然那個爾康和你也沒有夫妻緣分，你就不要再去顧念他了！”</br>　　“夫妻緣分雖然沒有，知心朋友還是可遇而不可求。老佛爺……他們犯下的案子，不是正好解除了老佛爺?shù)男母勾蠡紗幔堪严沐妥撸戏馉斠菜闪艘豢跉狻院螅沐驮僖膊粫貋砻曰蠡噬狭耍『伪卦偃プ穼に南侣淠兀繉㈠e就錯，不是很好嗎？萬一追回來了，皇上又不可自拔，難道老佛爺還要再賜死香妃一次？”</br>　　太后一愣，深思起來：</br>　　“晴兒說得有理！”</br>　　“所以，他們幾個，是歪打正著，為老佛爺除害了！”晴兒趕緊再說，“老佛爺，你可不可以看在他們也有‘功勞’的分上，放了他們呢？”</br>　　太后深深地看著晴兒，似乎要看到她內(nèi)心深處去。</br>　　“晴兒，你對爾康，還是很喜歡的，是不是？”</br>　　晴兒眼中含淚，默然不語。</br>　　太后就有活動的意思了。</br>　　“或者，可以讓爾康免予死罪吧！”</br>　　晴兒猛然打了一個寒戰(zhàn)，急促地喊：</br>　　“就讓他們一起免予死罪吧！如果他們都死了，爾康一個人活著，對他而言，是生不如死啊！”</br>　　太后怔了怔，還來不及說話，外面?zhèn)鱽硖O(jiān)大聲的通報(bào)：</br>　　“皇后娘娘到！”</br>　　隨著通報(bào)，皇后帶著容嬤嬤疾步而入，匆匆請安：</br>　　“老佛爺吉祥！”</br>　　“這么急匆匆的，有什么事嗎？”太后問。</br>　　“老佛爺派到濟(jì)南去的高庸，回來了！”皇后聲音清脆地回答。</br>　　太后一震：</br>　　“找到什么線索了嗎？”</br>　　“回老佛爺！”容嬤嬤走到太后身邊，神秘地說，“高庸帶來了三個人！一個是當(dāng)年親手接生紫薇的李婆婆，還有一對老夫妻，是紫薇的舅公和舅婆！”</br>　　“人呢？”太后神態(tài)一正，眼神專注。</br>　　“就在外面等！不知道老佛爺要不要馬上傳來問話？”皇后問。</br>　　“還等什么？馬上傳進(jìn)來！”</br>　　“是！奴婢這就去帶進(jìn)來！”容嬤嬤立刻走了出去。</br>　　晴兒退在一邊，驚奇地看著聽著。紫薇的舅公、舅婆？難道找到了什么破綻不成？她睜大眼睛，驚懼不已。</br>　　容嬤嬤帶了高庸、李婆婆、舅公、舅婆等人進(jìn)來。高庸甩袖一跪：</br>　　“奴才高庸叩見老佛爺，老佛爺千歲千歲千千歲！這次奴才去濟(jì)南，尋訪了好多人家，總算沒有白跑，已經(jīng)把紫薇格格僅存的親人和接生的李婆婆都帶來了！請老佛爺親自查問吧！”</br>　　太后眼光銳利地看向后面三人。只見那三人，都是一身灰布衣服，滿臉風(fēng)霜，很老實(shí)的普通老百姓。這時，早就匍匐于地，從來沒有見過這種世面，都嚇得簌簌發(fā)抖。</br>　　“誰是李婆婆？”太后威嚴(yán)地問。</br>　　“我是！”李婆婆急忙抬頭。</br>　　“紫薇是你親手接生的？事隔十九年，你怎么知道我們說的，是哪一個紫薇？”</br>　　“如果是當(dāng)年住在大明湖邊‘趵突泉路江家巷五十二號’的夏家，那就沒錯了！”李婆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br>　　太后立刻敏捷地接口：</br>　　“趵突泉路江家巷五十二號的夏家，你怎么記得這樣清楚？”</br>　　“因?yàn)榻由翘欤覍?shí)在不愿意去！”李婆婆惶恐地說道，“又是下大雪，又是深更半夜，又不是老主顧……我左推右推不想去，可是，來人一出手就是兩個銀錠子，實(shí)在太多了！我從來沒有收到過這么多接生費(fèi)，這才冒著風(fēng)雪去了！”</br>　　太后頓時大震，提高聲音，尖銳地問：</br>　　“風(fēng)雪？那紫薇是八月二日生，怎么會有風(fēng)雪？”</br>　　“我沒說是八月二日呀。”李婆婆愕然說道，“如果我沒記錯，那晚剛好是臘八！因?yàn)橄募遗扇藖淼臅r候，我們正在喝臘八粥！”就一指那個舅公，“夏家派來的人，就是這位！”</br>　　太后驚得一個顛躓，心想，原來紫薇是冬天出生的，這么說，她根本不是皇帝的骨肉！早知這個紫薇身世可疑，看來，根本是個騙局！她整理了一下凌亂的思緒，盯著那一對老夫妻，再嚴(yán)肅地問道：</br>　　“你們確實(shí)是紫薇的舅公、舅婆嗎？”</br>　　“是是是！”兩老拼命點(diǎn)頭。</br>　　“紫薇的母親是夏雨荷嗎？”</br>　　“是！夏雨荷是我的外甥女。當(dāng)年住在趵突泉路，大家還很親近，相信紫薇還認(rèn)得我！后來，雨荷搬到千佛山下面去了，大家就疏遠(yuǎn)了！”舅公說。</br>　　“那么，你們可曾知道，紫薇的生父是誰？”</br>　　舅公慚愧地低下頭去：</br>　　“實(shí)在不清楚，雨荷的事情，一直好神秘，沒有成親就有了孩子，生活不是很檢點(diǎn)……大家對她都有看法……雨荷生產(chǎn)那天，夏家一團(tuán)亂，還是雨荷的娘，求著我去請產(chǎn)婆的！”</br>　　“你確定那是十二月八日？”</br>　　舅公斬釘截鐵地一點(diǎn)頭：</br>　　“對！癸亥年臘月八日！”</br>　　太后又驚得一跳：</br>　　“癸亥年？難道不是壬戌年？”</br>　　“不是！肯定是癸亥年……”舅公就轉(zhuǎn)頭看老妻，不太有把握地問道，“她不是和我們家秋兒同年生的嗎？”</br>　　“是！”舅婆點(diǎn)頭說，“秋兒是我們的孫子，生在秋天，她生在冬天，雨荷那時跟我很接近，還開玩笑地說過，要親上加親呢！”</br>　　太后整個震住了。</br>　　晴兒也嚇呆了。</br>　　同一時間，乾隆正為了永琪溜走的消息，氣得發(fā)昏了。</br>　　“留書出走？什么叫作留書出走？他不是生病了嗎？”</br>　　小順子跪在地上，雙手高捧著一封信：</br>　　“這是五阿哥留下的信，他從監(jiān)牢里抬出來的時候，確實(shí)病得很厲害，肚子痛得不得了，后來，吃了藥，好多了。他說到御花園走走，就一去不回了！”</br>　　“豈有此理！早知道，讓他死在牢里，不要放他！”</br>　　乾隆就一把搶過那封信，拆開來看。小順子磕了一個頭，趕緊起身退出去。</br>　　令妃小心翼翼地站在一邊，察看著乾隆的神色。</br>　　乾隆只見信上寫著：</br>　　“皇阿瑪，請?jiān)弮鹤拥牟恍ⅲ谀绱吮┡臅r刻，就算我有千言萬語，也不知從何說起！我們幾個，對皇阿瑪?shù)淖鹬睾途磹郏冀K如一，天地可表！香妃事件，我們雖然大錯特錯，但是波濤洶涌的表面，在底層，總有一個撼動的根源！如果皇阿瑪有一天找到了那個根源，說不定能夠原諒我們的一切！皇阿瑪，我再次為我們五個求情，如果皇阿瑪饒恕了我們，您將得回四個兒女，我會回來向您負(fù)荊請罪！否則，永琪不能獨(dú)活，就在這兒和您永別了！”</br>　　乾隆把信紙一拋，氣得暴跳如雷：</br>　　“永別了！好！讓他消失在外面，永遠(yuǎn)不要回來！我沒有這樣不孝的兒子！”</br>　　令妃撿起信箋看了看，婉轉(zhuǎn)地說道：</br>　　“皇上！臣妾覺得，五阿哥這封信，紙短情長，讓人感動！字里行間，充滿了無可奈何！只要皇上原諒了紫薇他們，他就會回來的！否則，他選擇和爾康他們大家‘同生共死’！皇上，您真的要三思啊！已經(jīng)失去香妃了，何必再失去這么多兒女呢？悲劇喜劇，就在皇上一念之間啊！”</br>　　“令妃！你不要再幫他們說話了！悲劇喜劇，不在朕的一念之間，在他們的一念之間！當(dāng)他們選擇了幫助香妃逃亡，他們已經(jīng)選擇了悲劇！在這件事情里，最讓朕痛心的，還不只是他們幫助香妃逃亡，還有他們對朕一次又一次的欺騙！朕一問再問，他們咬定香妃變成蝴蝶飛走了……”他越說越氣，大吼，“哪有這樣的兒女，把朕當(dāng)成一個白癡來玩弄？”</br>　　乾隆如此盛怒，令妃不敢說話，偏偏這時，太后的人到了，甩袖跪倒：</br>　　“皇上，老佛爺有請！說是有急事，請萬歲爺去一趟慈寧宮！”</br>　　片刻以后，紫薇、小燕子、金鎖，全部被帶到了慈寧宮。小燕子是樂觀的，看到有人來帶她們，就驚喜起來。</br>　　“一定是皇阿瑪想明白了，要放我們了！”</br>　　紫薇沒有那么樂觀，但是，也帶著希望：</br>　　“皇阿瑪是個‘性情中人’，只要給他時間，他就會想明白！肯傳我們，就是好事，就怕他根本不理我們！”</br>　　在慈寧宮門口，她們又驚見爾康被押了過來，更加肯定有好消息了。連金鎖都振奮起來，高興地喊：</br>　　“是爾康少爺吔！你們的分析一定對了，皇上也傳了爾康少爺，大概真的要釋放我們了！”</br>　　爾康一看到紫薇等人，也驚喜交集，恍如隔世。</br>　　“紫薇！小燕子……你們也來了？”他忘形地奔了過來，貪婪而心痛地看紫薇，“你怎么樣？是不是很冷？有沒有受刑？趕快告訴我！”</br>　　“趕快進(jìn)去吧！不要在這兒聊天了！”獄卒不耐煩地打斷他們。</br>　　小燕子心懷希望，對獄卒一兇，掀眉瞪眼地喊：</br>　　“你當(dāng)心！皇阿瑪叫我們過來，是要釋放我們！你兇什么兇？睜大眼睛看看清楚，我們到底是格格吔！我們放了之后，頭一個拿你開刀！你這個勢利小人，你叫什么名字？你說！你說！”</br>　　獄卒被小燕子的氣勢嚇住了，連忙賠笑：</br>　　“格格不要生氣，奴才也是奉命辦事呀！各位格格、大爺，請快進(jìn)去吧！”</br>　　紫薇看不到永琪，急忙問：</br>　　“五阿哥呢？”</br>　　“昨天就出去了！有機(jī)會再說！”</br>　　大家進(jìn)了慈寧宮，就呆住了，只見一屋子都是人，乾隆、令妃、太后、皇后、晴兒、容嬤嬤等人都在，個個神情嚴(yán)肅。除了宮里的人，地上還跪了好幾個老百姓，正是李婆婆、舅公和舅婆。</br>　　太后立刻開口：</br>　　“小燕子，你們幾個誰都不要說話！”就看著地上的老百姓問道，“哪一個是紫薇，你們認(rèn)一認(rèn)！”</br>　　“我真的認(rèn)不出來！當(dāng)初是個小嬰兒！”李婆婆哭喪著臉回答。</br>　　舅公、舅婆抬頭，仔細(xì)看著紫薇、金鎖和小燕子。</br>　　紫薇等人愕然著，被動地看著那三個風(fēng)塵仆仆的老人。爾康更是困惑。紫薇看了半晌，忽然認(rèn)出來了，眼睛一亮，驚喜交集，定睛看去。</br>　　舅公、舅婆也認(rèn)出來了，不由自主，就站了起來。</br>　　舅婆向紫薇伸長了手，熱情地喊：</br>　　“紫薇！你還記得我嗎？”</br>　　“舅婆！舅公！”紫薇興奮地喊，“你們不是在濟(jì)南嗎？怎么會到北京來了？”</br>　　舅婆就緊緊地抱住了紫薇，舅公含淚點(diǎn)頭，說：</br>　　“好多年不見了，紫薇，你長大了！長成一個小美人了！記得你們搬到千佛山下那一年，你才只有九歲，才到我這兒！”用手比著紫薇的身高。</br>　　舅婆更是熱淚盈眶地、一迭連聲地說：</br>　　“好好好！這么標(biāo)致的女兒，又進(jìn)了宮，雨荷可以安心了！”</br>　　太后看到這兒，就重重地咳了一聲，提高聲音問：</br>　　“認(rèn)親認(rèn)完了嗎？紫薇，這確實(shí)是你的舅公、舅婆嗎？”</br>　　紫薇趕緊放開舅婆，恭敬而困惑地說道：</br>　　“是！不知道他們兩老，怎么會到北京來？是來找我的嗎？是來投奔我的嗎？”</br>　　爾康覺得情形十分古怪，不禁去看晴兒。晴兒的眼光和爾康一接觸，就對爾康著急地?fù)u搖頭，表示“情況不妙”，爾康就整個人都繃緊了。</br>　　金鎖詫異地看著舅公、舅婆，忍不住也上前了一步，屈了屈膝：</br>　　“舅爺爺，舅奶奶，你們好！”</br>　　“哎喲！這是金鎖吧？”舅婆驚訝地喊，“還跟著紫薇呀？真好！真好！”</br>　　太后冷冷地說：</br>　　“好了！那么，這個親戚關(guān)系，是沒錯的了！”就陡然提高了聲音，厲聲問，“紫薇，你家原來住在哪兒？后來搬到哪兒？”</br>　　紫薇嚇了一跳，趕緊回答：</br>　　“原來住在‘趵突泉路江家巷五十二號’，后來搬到千佛山下面的梨花鎮(zhèn)去了！”</br>　　“你是哪年哪月生的？”太后再問。</br>　　“我是壬戌年八月二日生的！”</br>　　太后就大聲說：</br>　　“李婆婆！你把紫薇的出生年月日，再說一遍！”</br>　　“我去接生那天，是癸亥年臘月八日！”李婆婆嚇得發(fā)抖，顫聲說，“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姑娘？我完全認(rèn)不出來……”</br>　　“夏雨荷有幾個女兒？”太后就厲聲問舅公。</br>　　“雨荷只有這一個女兒！”舅公嚇得撲通一聲，又跪倒了。</br>　　這一下，紫薇明白了。她太震驚了，踉蹌后退，頓時之間，臉色慘變。她拼命搖頭，看著那三個人，無法置信地說：</br>　　“不不不，這是不可能的……我是八月生的，我娘說，那年紫薇花開得特別好，到八月還沒謝，所以取名叫紫薇！”</br>　　“可是，你確實(shí)是癸亥年臘月八日生的！”舅公肯定地說，“是我?guī)湍隳镎业慕由牛∧阈r候并不叫作‘紫薇’，大家都叫你‘小不點(diǎn)’，因?yàn)樯聛砗眯。∫恢钡侥懔鶜q，你娘才突然給你改了名字，說是叫起來不好聽，這才叫‘紫薇’！”</br>　　不只紫薇明白了，大家都明白了。小燕子睜大了眼睛，又驚又怒。金鎖也是睜大了眼睛，困惑不已。爾康全神貫注，臉色蒼白。乾隆滿臉的痛楚，滿眼的憤恨。</br>　　紫薇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好像自己的世界全部粉碎了。</br>　　“怎么會這樣？我娘不會騙我，她說得清清楚楚，怎么會變成這樣？”她昏亂地看著舅公、舅婆，“你們肯定嗎？我不是壬戌年生的？”</br>　　舅公、舅婆異口同聲地回答：</br>　　“真的！沒錯！你和我們家秋兒，是同年生的！沒錯！”</br>　　乾隆聽到這兒，忍無可忍，往前一邁，痛楚地盯著紫薇，咬牙切齒地說：</br>　　“紫薇！你和你娘，設(shè)下這么大的一個圈套，把朕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什么苦守十八年，讓朕以為你娘是第二個王寶釧，對她充滿了歉疚和慚愧，用一顆最真摯的心來接受你……結(jié)果，這是一個處心積慮、策劃多年的大騙局！你的出生，遠(yuǎn)在朕離開濟(jì)南兩年以后！你娘，居然是這樣詭計(jì)多端、滿腹陰謀的女子，怪不得有你這樣詭計(jì)多端、滿腹陰謀的女兒！朕真是瞎了眼，才會認(rèn)了你！”</br>　　紫薇被乾隆這幾句話，徹底打倒了。她崩潰地?fù)u頭，凄然地、結(jié)舌地說：</br>　　“我娘不是這樣的人……她不是……她不是……皇阿瑪，你認(rèn)得她，你了解她……”</br>　　乾隆大聲一吼，打斷了紫薇：</br>　　“不要叫朕皇阿瑪！朕不是你的‘皇阿瑪’！”</br>　　一直旁觀的小燕子，這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往前一沖，大叫起來：</br>　　“皇阿瑪！你不要中計(jì)！到底這幾個人，是怎么跑出來的，誰也弄不清楚！就算他們真的是紫薇的舅公、舅婆，他們已經(jīng)老了，說不定記錯了年份月份！你不要冤枉了紫薇，再去冤枉紫薇的娘！夏雨荷已經(jīng)死了，沒有辦法從地底下爬出來幫自己說話！皇阿瑪！”</br>　　乾隆指著小燕子，厲聲打斷：</br>　　“你給朕住口！你和紫薇，串通一氣，根本從頭到尾，是個大騙局，現(xiàn)在東窗事發(fā)，還不知羞恥，居然還敢振振有詞！什么皇阿瑪！朕也不是你的‘皇阿瑪’！”</br>　　金鎖看到這樣，忍不住痛喊出聲了：</br>　　“皇上！我跟在太太身邊九年，直到太太去世！我用我的生命和一切來發(fā)誓，太太是個高貴賢惠的女子，絕不可能像皇上想的那樣！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教育小姐，也非常嚴(yán)格……”</br>　　“朕不要再聽關(guān)于雨荷的任何一句話！朕再也不相信那些謊言！把這些跟雨荷有關(guān)系的人，通通給朕拉下去！朕不要見到他們，滾！”</br>　　便有太監(jiān)上來，把舅公、舅婆、李婆婆等人拉走了。</br>　　紫薇看著乾隆，眼淚奪眶而出，她搖著頭，痛楚已極地說道：</br>　　“皇阿瑪……這件事我百口莫辯！當(dāng)不當(dāng)皇阿瑪?shù)呐畠海乙呀?jīng)不在乎……但是，我娘的人格操守，不容侮蔑！如果我不是你的女兒，我娘怎么會那樣說？我已經(jīng)混亂了……”說著，她情緒大亂，撲通一跪，仰天大叫，“娘！你在哪兒？告訴我，這是怎么一回事？告訴我……告訴我……”</br>　　“好了！不要再演戲了！”太后鐵青著臉，大聲說，“我已經(jīng)看夠了你們的戲碼！如此欺君大罪，已經(jīng)罪不可赦，回監(jiān)牢里去等死吧！”</br>　　爾康急沖上前，臉色慘白地喊：</br>　　“皇上！請聽我說幾句話！”</br>　　太后一攔，盯著爾康，話中有話地說：</br>　　“爾康！今天把你叫過來，就是要你親耳聽見，親眼看見，你這一年多以來，陷在怎樣一個大陰謀里！你以為只有皇上被騙嗎？還有兩個被騙的人，一個是永琪！一個是你！醒過來吧！爾康，你是皇上忠心的臣子，是我們大家深深喜愛的青年，不要再執(zhí)迷不悟了！這兩個丫頭，來歷不明，滿口謊言，你不要再被騙了！現(xiàn)在，紫薇根本不是格格，那個‘指婚’，當(dāng)然也不算數(shù)！只要你醒悟，你還是我們大家的爾康，你所有的罪，一概都可免除！聽到?jīng)]有？”</br>　　紫薇聽了太后這一番話，就掉頭淚眼看爾康，心碎腸斷。她知道“指婚”沒有了，爾康只要回頭，依然有著錦繡前程，就對爾康匍匐在地，哀聲說道：</br>　　“爾康！好自為之！紫薇和你永別了……”</br>　　爾康看到紫薇如此，聽到她這樣的話，真是萬箭鉆心。他比紫薇還要心碎，還要激動。他急奔上前，忘形地跪下，抓住紫薇的胳臂，用力地?fù)u了搖，喊道：</br>　　“永別什么？我和你天上地下，永遠(yuǎn)在一起，如何永別？”</br>　　他掉頭看乾隆，語氣堅(jiān)定地說：“皇上！紫薇對于你，身世很重要，血緣很重要，生辰八字很重要……對于我，什么都不重要！我重視她、愛護(hù)她，不因?yàn)樗歉窀瘢灰驗(yàn)樗砩嫌谢始已}……只因?yàn)椋鞘郎衔ㄒ坏淖限保∷秦湻蜃咦涞呐畠阂埠茫橇髅サ仄Φ呐畠阂埠茫菤⑷藘词值呐畠阂埠茫歉F酸乞丐的女兒也好，她依然是我的紫薇！我對她的感情和欣賞，絕不會因?yàn)樗纳矸荻薪z毫改變！要我用紫薇來換取生命和榮華富貴，未免太小看我了！”</br>　　紫薇抬頭，眼光熱烈地看著爾康，太感動了，眼神如癡如醉了。</br>　　小燕子含淚一笑，忽然拍起手來，大笑說道：</br>　　“爾康！我崇拜你！我?guī)湍愎恼疲∮心氵@么偉大的人，跟我們一起死，我連砍頭也不怕了！”就跳了好高，歡呼道，“好！大家‘要頭一顆，要命一條’！”</br>　　乾隆震住了。</br>　　晴兒熱淚盈眶。令妃拭著眼角的淚。</br>　　皇后和容嬤嬤對看，也被這種氣勢震懾住了。</br>　　紫薇、小燕子和金鎖，又被關(guān)回了監(jiān)牢。</br>　　金鎖把紫薇一抱，氣憤地喊道：</br>　　“小姐！你不要相信那個舅公、舅婆，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被買通了，怎么會睜著眼睛說瞎話！你的生辰八字，太太交代得那么清楚，絕對不會有問題！難道我們不信太太，要信這些不相干的人嗎？”</br>　　紫薇已經(jīng)心平氣和，眼里漾著幸福的淚光，平靜地說：</br>　　“金鎖！不要為我抱不平了！我現(xiàn)在一點(diǎn)也不生氣。我是哪年哪月生，我是誰的女兒，已經(jīng)完全不重要了！皇阿瑪認(rèn)不認(rèn)我，也完全不重要了！我反而謝謝舅公、舅婆，沒有他們來做證，我怎么會更深一層地認(rèn)識爾康呢？”就做夢似的抱著膝蓋，把臉頰靠在膝蓋上，“我覺得好幸福，真是‘死而無憾’了！”</br>　　小燕子情緒仍然高昂，搖著紫薇：</br>　　“紫薇，爾康那個監(jiān)牢，離我們這個監(jiān)牢遠(yuǎn)不遠(yuǎn)？”</br>　　“不知道，應(yīng)該不遠(yuǎn)吧！一個是男監(jiān)，一個是女監(jiān)。他大概就在那一頭！”指指鐵柵外面。</br>　　“你要做什么？你總不至于，想跟他喊話吧？”金鎖看小燕子。</br>　　“永琪已經(jīng)出去了，他一個人在牢里，不是好無聊嗎？我確實(shí)想跟他喊話！”小燕子就大叫起來，“爾康！爾康！你聽得到我嗎？聽到了，敲一敲鐵柵欄，讓我們知道！”</br>　　隱隱約約，傳來有人用東西敲擊鐵柵的聲音。</br>　　“他聽到了！他真的聽得到！”小燕子興奮地大喊，“爾康！你是我們永遠(yuǎn)的爾康！你是紫薇永遠(yuǎn)的爾康！我們?yōu)槟泸湴粒∧闶怯⑿郏∈谴髠b……紫薇現(xiàn)在有悄悄話要講給你聽，你趕快把耳朵豎起來……”</br>　　紫薇含淚帶笑地推著小燕子：</br>　　“什么悄悄話？他聽不見嘛！我嗓門沒有你大，喊不出來！”</br>　　“悄悄話哪里要用喊的？你試試看呀！”小燕子認(rèn)真地說。</br>　　紫薇就真的閉起眼睛，像祈禱一般，嘴里嘰嘰咕咕，不知道說些什么。</br>　　“爾康！你聽到?jīng)]有？聽清楚沒有？”小燕子大聲喊話。</br>　　“我聽到了！”爾康的聲音傳來，“每一句，都清清楚楚！‘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br>　　紫薇聽到爾康的喊話，忘形地把金鎖一抱，歡呼道：</br>　　“他聽到了！他真的聽到了！”</br>　　小燕子大樂，跳起身子，又吼又叫：</br>　　“喲呵！萬歲！萬萬歲！”</br>　　三個姑娘，就嘻嘻哈哈地大笑起來，彼此抱著又跳又叫。</br>　　監(jiān)牢外，幾個獄卒莫名其妙地彼此對看：</br>　　“他們死到臨頭，還高興些什么？”</br>　　獄卒們搖頭不解，對這兩位“民間格格”，卻不能不心生佩服了。</br>　　此時此刻的乾隆，真的是五內(nèi)俱焚，百孔千瘡了。各種挫敗感，像排山倒海一樣地包圍著他。太多的意外，太多的打擊，使他招架不住了。尤其，當(dāng)派出去找尋香妃的大臣，紛紛無功而歸，他的挫敗感，就更加嚴(yán)重了。</br>　　“什么？找不到？你們這樣兵分幾路，還是什么線索都沒有？”</br>　　幾個大臣，誠惶誠恐地站著，你一句、我一句地回答：</br>　　“皇上，實(shí)在像是大海撈針，一點(diǎn)頭緒都沒有！”</br>　　“因?yàn)榛噬嫌辛睿坏寐晱埵钦覍つ锬铮杂兴櫦桑樵兟啡耍疾坏靡I(lǐng)！實(shí)在無從追查！”</br>　　“皇上，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畫出娘娘的肖像，再去尋訪？”</br>　　乾隆一拍桌子，惱怒地吼道：</br>　　“宮里丟了娘娘，怎么可以到處宣揚(yáng)？朕已經(jīng)再三交代過了，只能暗訪，不能明察！你們聽不懂嗎？怎么能夠畫出肖像公然找尋？你們大家注意了，誰的口風(fēng)不緊，泄露宮廷機(jī)密，朕一定嚴(yán)辦！”</br>　　眾大臣大驚，悚然躬身，惶恐說道：</br>　　“臣等不敢宣揚(yáng)！只是暗訪，不曾明察！”</br>　　乾隆心煩意亂，抬頭看眾人：</br>　　“你們到底有幾分把握？坦白告訴朕，找得到還是找不到？”</br>　　“啟稟皇上，”傅恒一步出列，恭敬而坦率地說道，“這個任務(wù)實(shí)在困難重重！中國那么大，山有山路，水有水路，不知道上哪兒去找？只怕我們調(diào)兵遣將，勞民傷財(cái)，最后還是不得要領(lǐng)！何況，調(diào)兵越多，越是不能保密！只要我們?nèi)ァL’，就很難做到‘暗’字！人多口雜，傳言一定紛紜，皇上請明示，要怎樣做才能十全十美呢？”</br>　　乾隆一愣，心灰意冷，沉思片刻，驟然一抬頭。</br>　　“算了！停止追查！傅恒！”</br>　　“臣在！”</br>　　乾隆沉痛地宣布：</br>　　“香妃娘娘病逝！派人去新疆向阿里和卓報(bào)喪，再修建一座香妃墓，這件事到此為止！”</br>　　“臣遵旨！”</br>　　眾臣退下以后，乾隆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他思前想后，真是痛定思痛。想到他給過紫薇和小燕子的親情、袒護(hù)、寵愛、信任……如今，全體像是一個大笑話，把他層層包裹，他覺得不能呼吸，不能喘氣了。他走到窗前，一拍窗欞，恨極地說：</br>　　“沒想到，朕一生呼風(fēng)喚雨，威震四方，最后，卻敗在幾個孩子手里！而且，是朕最心愛信任的孩子！太可惡了！太可恨了！”</br>　　于是，這天，紫薇、小燕子、爾康、金鎖四個人，被帶進(jìn)乾清宮的偏殿。乾隆當(dāng)著太后、皇后、妃嬪和親近大臣們的面，鄭重地宣判了四人的罪刑：</br>　　“紫薇和小燕子兩個，處心積慮，冒充格格，蒙混進(jìn)宮！兩人在宮里欺上瞞下，犯下一大堆不可原諒的大案！爾康、金鎖都是幫兇！罪大惡極！朕宣判紫薇和小燕子死刑！明日午時，斬首示眾！”</br>　　小燕子和紫薇，兩人雖然已有預(yù)感，但聽到乾隆這樣鄭重宣布，仍然震驚。兩人睜大眼睛，傲然挺立。</br>　　爾康震動地聽著，看了紫薇和小燕子一眼，眼神里透著“生死與共”的堅(jiān)定。</br>　　皇后、太后、令妃，各有各的震動。</br>　　乾隆接著說：</br>　　“金鎖是個丫頭，對主人唯命是從，雖不至死，活罪難逃！即日起發(fā)配蒙古，處以流刑！爾康身為御前侍衛(wèi)，竟然助紂為虐！革去所有職位、爵位，關(guān)入刑部大牢，服刑十五年！”</br>　　乾隆說完，妃嬪們大驚，大臣們惻然。福倫就一步上前，匍匐于地，沉痛地喊：</br>　　“皇上！請開恩！臣不敢再為爾康多說什么，但是，兩位格格在宮里一年多，也曾帶給皇上很多歡笑！紫薇格格在微服出巡時，還奮不顧身，為皇上擋刀！今天雖然闖下大禍，罪不至死呀！請皇上明察！”</br>　　大臣們就全部下跪請命：</br>　　“皇上開恩！皇上開恩！”</br>　　令妃實(shí)在忍不住，含淚而出：</br>　　“皇上！紫薇是不是冒充格格，還有待追查！不能就憑三個老百姓的片面之詞，就下了這樣的定論！皇上現(xiàn)在在盛怒之下，要斬格格，只怕以后氣消了，再后悔就來不及了！皇上！請收回成命，最起碼，延后幾天再宣判，好不好？”</br>　　令妃說著，就跪下了。令妃一跪，就有好多妃嬪，紛紛走了出來，跪在令妃身邊，大家異口同聲地說：</br>　　“我們都為兩位格格請命！請皇上開恩！”</br>　　乾隆見到眾人如此，心里也有許多不忍，只是盛怒難消，忍不住去看小燕子和紫薇。如果兩個丫頭這時能夠痛哭流涕地懺悔一番，乾隆說不定就順?biāo)浦哿恕Ｕl知，小燕子往前一沖，大聲對乾隆喊：</br>　　“砍頭就砍頭，有什么關(guān)系？什么冒充格格，你才冒充我爹呢！早知道你這樣不守信用，不懂感情，動不動就要砍人腦袋……我才不要這樣的爹！今天，我們已經(jīng)醒了，不是你錯認(rèn)了女兒，是我和紫薇錯認(rèn)了爹！”</br>　　乾隆大震，氣得發(fā)暈，猛點(diǎn)著頭，再看紫薇：</br>　　“小燕子的話，朕聽到了！紫薇，你還有話要說嗎？”</br>　　紫薇看了乾隆片刻，傲然地抬著頭，清清楚楚地說：</br>　　“我為我娘抱屈，你否決了她的人格，你配不上她！”</br>　　乾隆一拍桌子，大吼起立：</br>　　“宣判完了！立刻執(zhí)行！誰再說情，一起砍頭！”</br>　　“皇上！”爾康大聲說，“我請求和紫薇、小燕子一起死！”</br>　　“皇上！”金鎖立刻接著喊，“我也不要去蒙古！我也要砍頭！”</br>　　乾隆理也不理，掉頭而去。</br>　　大臣和妃嬪們匍匐在地，大氣都不敢出。</br>　　太后和皇后面無表情，令妃一臉的慘切。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