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肆】</br>　　“皇阿瑪！趕快來呀……香妃娘娘化成蝴蝶了……”</br>　　這天，早朝之后沒有多久，御花園里，就傳來一陣大呼小叫的聲音，震驚了整個的宮廷。大家紛紛從各個宮門里出來張望，只見小燕子拉著紫薇，紫薇拉著金鎖，三個姑娘沒命地飛奔著，穿過花園，穿過月洞門，穿過回廊……</br>　　小燕子一面飛奔，一面狂喊：</br>　　“皇阿瑪！皇阿瑪……你在哪里？不好了！香妃娘娘變成一只蝴蝶，飛走了！皇阿瑪……香妃娘娘飛走了……”</br>　　平時文文靜靜的紫薇，也驚慌失措地跟著大喊：</br>　　“皇阿瑪！趕快來呀……香妃娘娘化成蝴蝶了……”</br>　　丫頭金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跟著喊：</br>　　“蝴蝶！蝴蝶……蝴蝶……大家來呀！怎么辦啊？香妃娘娘飛走了……”</br>　　這樣的狂喊狂叫狂奔，把乾隆、令妃、太后、晴兒、皇后、容嬤嬤、爾康、永琪全部驚動了，大家從各個宮殿里紛紛跑出來。宮女、太監(jiān)、侍衛(wèi)都亂糟糟地問著：</br>　　“怎么了？怎么了？”</br>　　乾隆迎向小燕子，急促地問：</br>　　“什么？什么？小燕子，發(fā)生什么事情了？”</br>　　令妃跟在乾隆身邊，對小燕子喊道：</br>　　“怎么回事？不要慌慌張張，慢慢說！慢慢說！香妃娘娘怎樣了？”</br>　　小燕子沖到乾隆和令妃面前，氣急敗壞地喊道：</br>　　“皇阿瑪……剛剛我們和香妃娘娘在一起，娘娘要試一試自己的功力恢復(fù)沒有，就站在寶月樓外面的院子里，轉(zhuǎn)著轉(zhuǎn)著去吸引蝴蝶，誰知道，她轉(zhuǎn)著轉(zhuǎn)著，就不見了……我們睜大眼睛看，只看到一只蝴蝶，飛到我的手上，又飛到紫薇的手上，好像在和我們告別，然后……它就越飛越高，飛過宮墻，就這樣飛走了！”</br>　　乾隆大震，踉蹌后退，搖頭，不敢相信，瞪著小燕子說：“這是不可能的事！沒有的事！”他轉(zhuǎn)向紫薇：“小燕子在胡說什么？”</br>　　“真的！都是真的！”紫薇咽了口氣，聲音顫抖著。她的顫抖，是害怕，是內(nèi)疚，卻加重了語氣里的真實感。“我、小燕子、金鎖三個，親眼看到香妃娘娘，化成蝴蝶飛走了！”她說著，就四面找尋，“有沒有飛到這邊來？有沒有？”她給了爾康求救的一瞥，東張西望，“不知道……還會不會飛回來？”</br>　　爾康立刻呼應(yīng)，震驚地喊：</br>　　“哪有這種事！你們看清楚沒有？”</br>　　“看得清清楚楚！”紫薇被爾康鼓勵著，又生怕小燕子會說得離譜，誤了大事，就像煞有介事地說道，“香妃娘娘在那兒轉(zhuǎn)，對著我們?nèi)齻€，還一直笑，笑著笑著，就像水里的影子，變得好模糊……接著，我眼睛一花，再看，娘娘沒有了，面前是一只白色的蝴蝶，身上還有紅色的線條，好像她常常穿的白衣服，系的紅衣帶！她飛得好美好美，像是在跳舞……就這樣飛啊飛啊飛走了！”</br>　　永琪趕緊插嘴：</br>　　“紫薇說得這么清清楚楚，一定是真的！”他轉(zhuǎn)向爾康，“爾康，你記得嗎？上次，香妃娘娘病危，蝴蝶滿天飛舞，你就說，香妃娘娘不是一個凡人！難道……她是神仙？就像小燕子說的，是蝴蝶仙子？”</br>　　“是！”爾康震動地回答，“她不是凡人！我早就知道，她絕對不是凡人！”</br>　　令妃臉色大變，急問：</br>　　“你們確定看到香妃變成蝴蝶？這可不是信口開河的事，不能亂說呀！好好的一個人，怎么會變成蝴蝶？”</br>　　乾隆震動極了，拼命搖頭：</br>　　“不會！不可能！絕對不會！”</br>　　金鎖也煞有其事地喊道：</br>　　“萬歲爺！是真的呀……香妃娘娘轉(zhuǎn)著轉(zhuǎn)著，我們就看到，她的衣服像脫殼一樣滑落下來，落在地上，她就變成蝴蝶了！如果皇上不信，趕快去寶月樓外面看看！衣服還在那兒呢！”</br>　　乾隆瞪大了眼睛，重重地呼吸：</br>　　“朕不信……朕一個字都不信！”</br>　　乾隆就拔腳向?qū)氃聵潜既ァＡ铄吩诤竺妫惨黄鸨既ァ柨岛陀犁鹘粨Q了一個視線，爾康點點頭，表示小燕子等人的戲演得不錯，跟著向前跑。</br>　　容嬤嬤驚奇地看著皇后，問：</br>　　“娘娘！居然有這種事？香妃變成蝴蝶了，你相信嗎？”</br>　　“那個香妃，身上會香，會引蝴蝶，會死而復(fù)活，還有什么事不可能？不管怎樣，我們也跟過去看看！”皇后就帶著容嬤嬤，也往寶月樓跑去。</br>　　太后怔怔地看著晴兒，實在覺得荒謬極了，震驚得一塌糊涂：</br>　　“香妃變成蝴蝶飛走了？小燕子和紫薇是這樣說的嗎？還是我的耳朵有毛病，聽錯了？”</br>　　晴兒驚愕極了，在驚愕中，還有一份強(qiáng)烈的不安，心里，像閃電般閃過昨晚爾康、永琪出宮時的緊張，還有那個壓低了帽子、看不出容貌的小太監(jiān)！她的心咚咚亂跳，若有所悟，嘴里喃喃地說：</br>　　“她們是這么說！香妃飛走了！”</br>　　“我們也去看看！”</br>　　太后和晴兒也跟著去了寶月樓。</br>　　大家趕到寶月樓門口，就一眼看到，維娜、吉娜正在伏地痛哭。地上，含香的白色衣衫，攤在那兒，那個有羽毛裝飾的白色頭飾，也躺在草地上，含香的釵環(huán)手鐲、項鏈耳墜……全部在地。</br>　　乾隆看到這種景象，大震，就撲上前去，抓住維娜，搖著，痛喊：</br>　　“你們的主子去了哪里？快說！”</br>　　“公主變成蝴蝶，飛走了！”維娜用回語答著。</br>　　“公主是蝴蝶仙子，她回家了！”吉娜哭著。</br>　　乾隆不懂回語，不得要領(lǐng)，放掉維娜，惶然地回頭，一把抓住紫薇搖著，急切之情，溢于言表：</br>　　“紫薇！你不會騙朕，你跟朕說清楚，香妃到底去了哪里？她是人，怎么可能變成蝴蝶？怎么可能？”</br>　　紫薇被乾隆一搖，心驚膽戰(zhàn)。爾康和永琪也跟著一顫。</br>　　紫薇看乾隆如此痛心，真情的眼淚就奪眶而出：</br>　　“皇阿瑪！對不起，我們看著香妃娘娘飛走，誰都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去！我真的覺得好抱歉，我沒有留住她！對不起，對不起！不過，皇阿瑪！你想，香妃娘娘帶著香味，和我們這些平凡的人，根本不一樣！她化為蝴蝶飛走，是不是因為她屬于人間的時辰已經(jīng)到了，不得不走？香妃娘娘的所有所有，都不能以常理推測，她的走，也是這么神奇！”</br>　　乾隆大慟，瘋狂地?fù)u著紫薇：</br>　　“不！不會！她是朕的妃子……我們把她從死神手里都搶得回來，怎么會變成蝴蝶飛走？你怎么不抓住她？這是怎么回事？朕不信！不信！”</br>　　小燕子往前一沖，拉著乾隆的胳臂，喊著：</br>　　“皇阿瑪！香妃娘娘飛走了，總比她死了好！我知道了，她是蝴蝶變的！現(xiàn)在，變回蝴蝶，回到什么蝴蝶谷之類的地方去了！皇阿瑪，你不要難過，如果香妃是回家了，她一定活在什么地方……她會祝福著你！”</br>　　令妃見三人說得頭頭是道，不得不信了，在震驚之余，拉著乾隆安慰道：</br>　　“皇上！看樣子，這件事是真的了！紫薇說得對，香妃娘娘來了一趟皇宮，帶給皇上好多歡樂，現(xiàn)在，她的時間到了，回到那個蝴蝶世界去了，我們也不要用人間的感情來牽絆她，讓她無牽無掛地飛走吧！”</br>　　爾康就一步上前，對乾隆恭敬而誠摯地說：</br>　　“令妃娘娘說得對極了！皇上，李商隱的詩寫得好：‘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香妃娘娘，說不定只是皇上的一個‘蝴蝶夢’而已！”</br>　　乾隆踉蹌一退，大受打擊地說道：</br>　　“蝴蝶夢！蝴蝶夢？不……她不是一個夢，她是實實在在的！朕要去寶月樓看看……說不定，她已經(jīng)回來了！對！她能飛走，當(dāng)然也可以飛回來！”</br>　　乾隆邁開大步，急急地走進(jìn)了寶月樓。大家只得緊緊跟隨。</br>　　寶月樓的大廳里，一切整理得干干凈凈，纖塵不染，哪里還有含香的人影？</br>　　乾隆沖進(jìn)臥房，奔出奔進(jìn)，到處找尋含香。找不到含香，他茫然失措。折回大廳，四面張望，只見景物依舊：回族樂器，回族地氈，回族壁飾……只是香妃已杳。</br>　　乾隆恍惚地看著這個房間，一時之間，情緒紛亂已極。</br>　　眾人站在乾隆后面，全部鴉雀無聲。</br>　　半晌，太后首先恢復(fù)了鎮(zhèn)定，就一步上前，非常威嚴(yán)地說道：</br>　　“皇帝！看樣子，這個香妃是確實消失了！不管她是用什么方式消失的，大概再也找不回來了！人生，有得有失，不能強(qiáng)求！想那香妃，遠(yuǎn)從新疆來這兒，進(jìn)宮之后，發(fā)生的事，都奇奇怪怪……現(xiàn)在去了，未始不是大清的福氣！皇帝是萬乘之尊，請振作一點，不要為了一個妃子，失魂落魄了！”</br>　　乾隆跌坐在一張椅子里。</br>　　眾人看著他，誰都不敢講話，只有太后，再說：</br>　　“皇帝！這件事情，太詭異了，傳出去只怕對宮廷不利！不如對外宣稱，香妃生了急病，去世了！”</br>　　乾隆一顫，眼前，浮起含香昨晚的容顏和話語：</br>　　“皇上，我已經(jīng)失去了香味，不再是你的‘香妃’了！那個‘香妃’，已經(jīng)被太后賜死，不存在了！希望你以后，就抱著這樣的想法來看我！”</br>　　乾隆一個寒戰(zhàn)，了解含香說這句話時的訣別意味了。他抬起頭來，看著太后，心里充滿悲切和怨恨。如果太后不賜死香妃，大概，香妃也不會消失吧？他盡管心里有恨有痛，卻不能忤逆太后，揮了揮手，他啞聲地說：</br>　　“你們通通下去！讓朕一個人靜一靜！誰都不要來打擾朕！”</br>　　眾人全部行禮如儀，退出房去。乾隆忽然喊道：</br>　　“小燕子，紫薇！你們兩個留下來！”</br>　　紫薇和小燕子急忙站住。</br>　　爾康和永琪好不放心，給了兩人一個深深的、警告的注視。</br>　　轉(zhuǎn)眼間，大家都走了。</br>　　乾隆怔怔地坐在那兒，看著含香經(jīng)常盤膝而坐的地毯，出著神。</br>　　紫薇和小燕子對視，兩人都有著歉疚、同情和心慌意亂。</br>　　半晌，房里寂然無聲。終于，乾隆打破了沉寂：</br>　　“小燕子！紫薇！你們過來！”</br>　　小燕子和紫薇忐忑地走上前去，一左一右，跪在乾隆面前。</br>　　乾隆就深深地凝視著兩人，啞聲地說：</br>　　“你們兩個，向朕發(fā)一個毒誓，確實看到香妃變成蝴蝶飛走了！”</br>　　紫薇一怔，來不及開口，小燕子已經(jīng)搶先說：</br>　　“我小燕子向皇阿瑪發(fā)誓，如果沒有看到香妃變蝴蝶，我會被亂刀砍死，閃電劈死……被皇阿瑪砍頭，五馬分尸！尸體還被老鷹野狗啃得亂七八糟！”</br>　　小燕子發(fā)完誓，心里很害怕，轉(zhuǎn)眼看著窗外的天空，心里低低地禱告：</br>　　“天上的神仙，我小燕子被迫發(fā)誓，不能當(dāng)真，你們千萬不能讓我應(yīng)誓啊！”</br>　　紫薇只得跟著發(fā)誓：</br>　　“如果我沒有看到香妃娘娘變蝴蝶，我會五雷轟頂，不得好死！”</br>　　小燕子慌忙對著天空，在心里幫紫薇禱告：</br>　　“天上的神仙，紫薇和我一樣，不能應(yīng)誓啊！”</br>　　小燕子和老天商量過了，就安心了。</br>　　乾隆盯著兩人，看到兩人都言之鑿鑿，賭咒發(fā)誓，實在不像撒謊。尤其紫薇，是個最誠實最坦白的姑娘，更不會胡言亂語，那么，一切都是真的了？他不得不有些相信了，就痛心地、神思恍惚地說道：</br>　　“那么，她確實不屬于人間，不屬于我們？她確實是個仙子，回歸山林去了？”</br>　　紫薇看著如此痛苦的乾隆，心里好痛，忍不住把乾隆的手一握，熱烈地喊道：</br>　　“皇阿瑪！失去香妃娘娘，我們和你一樣傷心！可是，你想想看，香妃自從進(jìn)宮，很少有高興的時候，還幾次三番，差點丟了性命！身體上，心靈上，都受到很大的傷害！她是不自由的，不快樂的！現(xiàn)在，她走了！對她來說，是一種幸福，一種解脫！從此，她可以自由自在地飛舞，不再受到宮里的折磨了！皇阿瑪，如果你真的愛她，應(yīng)該為她的離開而高興呀！請你不要難過了，好不好？我保證，香妃娘娘會在一個神仙一樣的世界里，為皇阿瑪祈福！”</br>　　小燕子也熱烈地接口：</br>　　“就是！就是！香妃飛走的時候，我好像看到有一團(tuán)彩色的云，把她接走！空中，還有彈琴的聲音，吹簫的聲音，唱歌的聲音……好熱鬧啊！好像有一隊吹鼓手，在為她奏樂……”</br>　　紫薇忍不住輕輕地咳了一聲，小燕子才趕緊住口。</br>　　乾隆就半信半疑地看著她們，痛楚地說：</br>　　“你們兩個言之鑿鑿，朕不能不信！但是，這件事太玄了，朕實在不能接受！”</br>　　紫薇深深地看著乾隆：</br>　　“香妃娘娘的故事，哪一件不玄呢？我從來就不知道有人生來就帶著香味，皇阿瑪，你覺得那不玄嗎？吃了鶴頂紅，太醫(yī)都宣布去世了，她會活過來，那不玄嗎？病重的時候，香味彌漫了整個皇宮，蝴蝶紛紛飛來跟她告別，那不玄嗎？香妃本身，就是一個很美很玄的傳奇啊！我們就別把她當(dāng)真，只當(dāng)是個傳奇吧！”</br>　　乾隆啞口無言了，就痛楚地看著含香的座位，依稀又看到，跳著蝴蝶舞的含香。</br>　　“是啊！香妃本身就是一個很美很玄的傳奇！”乾隆自言自語地說，“化作蝴蝶飛走了……蝴蝶！是啊，前晚她跳舞的時候，朕就覺得，她好像一只要振翅飛去的蝴蝶！原來……她真的要飛走了！”</br>　　乾隆就癡癡地發(fā)起呆來。</br>　　紫薇和小燕子，悄悄地對看一眼，就靜靜地坐在那兒，陪伴著乾隆。</br>　　香妃變成蝴蝶飛走了，這件事震驚了整個宮廷。</br>　　在坤寧宮里，容嬤嬤看著皇后，神秘地說：</br>　　“皇后娘娘，你看這件事，是不是太離奇了？會不會其中有詐？”</br>　　“怎么說？”</br>　　“那個香妃，雖然很古怪，可是，變成蝴蝶飛走，還是太稀奇了！這件事只有那三個丫頭看見，又不是人人看見！如果香妃真有特異功能，會變成蝴蝶飛走，她為什么不在大家都看得見的時候飛走，要只在她們?nèi)齻€面前飛走呢？”</br>　　“你說得有理！”皇后沉思地說，“但是，香妃會招蝴蝶，這是人人都看見的事！你也說過，她一定會妖術(shù)！現(xiàn)在化為蝴蝶飛走，好像也很有可能！如果她不是變成蝴蝶飛走，那么，她去哪里了？”</br>　　“她會不會逃走了？上次老佛爺差點殺了她，她知道這個皇宮不好玩了，說不定就偷溜出宮，逃到新疆去了！”</br>　　“她是娘娘，要偷溜出宮，哪有這么容易？”</br>　　“如果漱芳齋幾個丫頭，再加上五阿哥和福大爺，里應(yīng)外合幫助她呢？”</br>　　“這話可一點證據(jù)都沒有，只是推測罷了！”皇后搖搖頭，“為什么他們要集體幫香妃逃走呢？太說不過去了！那么多的人都發(fā)瘋了嗎？我寧愿相信香妃變成蝴蝶飛走了，也不會相信他們冒著砍頭的危險，把香妃送出宮去！何況，他們明知道皇上迷戀那個香妃，已經(jīng)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他們干嗎和皇上過不去呢？”</br>　　容嬤嬤點頭：</br>　　“是啊！這有點說不通！可是，奴婢就覺得這里面有文章！說不定他們跟那個香妃感情太好，害怕老佛爺把香妃賜死，采取了什么非常手段！”</br>　　皇后深思著，有些興奮起來：</br>　　“如果能夠有證據(jù)，說是香妃被他們幾個放走了……那么，他們這一幫人，就通通死定了！”</br>　　容嬤嬤眼睛一亮，就起勁地說道：</br>　　“娘娘！上次你讓奴婢去追查他們每次出宮干什么，奴婢已經(jīng)查出結(jié)果來了！他們都去一個地方，名叫會賓樓！那個酒樓的老板，是一對兄妹，哥哥叫柳青，妹妹叫柳紅！”</br>　　“只是一家酒樓而已？”皇后皺皺眉頭，“那也沒有什么，既然出宮，當(dāng)然是花天酒地了！去一家熟悉的酒樓，好像構(gòu)不成什么大罪！”</br>　　“可是……”容嬤嬤壓低聲音說，“聽說那家酒樓里，曾經(jīng)有回人出出入入！”</br>　　皇后大震，陡然提高了聲音：</br>　　“什么？”</br>　　坤寧宮在研究著香妃，慈寧宮也在研究著香妃。</br>　　太后在房間里走來走去，煩躁不安地思索著，說：</br>　　“變成蝴蝶飛走了？一個妃子，居然變成蝴蝶飛走了！這么荒誕的故事，如果傳出去，咱們這皇宮，還有尊嚴(yán)嗎？老百姓一定繪聲繪色，把這件事渲染得更加離奇！本來，有個會‘香’的妃子，就已經(jīng)夠怪了，現(xiàn)在，這個妃子還會變蝴蝶！”她站住了，喊，“晴兒，你是個聰明人兒，你幫我分析一下，到底這個香妃是怎么回事？鶴頂紅毒她，她也不死，還能變成蝴蝶飛走！”</br>　　晴兒看著太后，深思地回答：</br>　　“這事確實怪極了！香妃吃下鶴頂紅那天，有蝴蝶飛進(jìn)皇宮，那是很多人都親眼看見的事！香妃死而復(fù)生，也是事實！我想，香妃大概真的和蝴蝶有些淵源吧！說實話，我對于很多不可解的事，像是鬼神靈魂這類，都帶著敬畏的心情，不敢說它不存在，因為很多人親身經(jīng)歷過！香妃，也是這樣！”</br>　　太后就煩惱地說道：</br>　　“那么，我們該怎么辦呢？對外怎么說呢？如果阿里和卓來跟咱們要人，難道，咱們就告訴他這個故事嗎？”</br>　　“老佛爺不是心里已經(jīng)有譜了嗎？當(dāng)然說她生病去世了！如果上次吃了鶴頂紅，她就死了，咱們也得這樣說！是不是？總之，老佛爺本來就不喜歡香妃，她變成蝴蝶也好，她變成蜜蜂也好，走了就算了！”</br>　　“那……咱們宣布她死了，她還會不會飛回來呢？如果這只蝴蝶只是飛出宮去玩玩，明天又飛回來了，再變回香妃，那怎么辦？如果，她一會兒回來，一會兒飛走，飛來飛去的，和咱們開玩笑，那又怎么辦？”</br>　　晴兒睜大眼睛，傻住了，心想，這個疑問恐怕只有漱芳齋才能解答了。</br>　　漱芳齋里，永遠(yuǎn)是熱鬧而緊張的。</br>　　紫薇和小燕子被乾隆留了下來，爾康和永琪就亂了方寸，金鎖也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大家什么心情都沒有，在漱芳齋里引頸盼望，一心一意地等紫薇她們回來。好不容易，總算看到兩人回來了，爾康、永琪、金鎖就急忙地迎了過去。</br>　　“怎樣？怎樣？皇阿瑪信了嗎？他有沒有再審問你們？”永琪著急地問。</br>　　“進(jìn)來說話！關(guān)好門再講話！”爾康機(jī)警地說。</br>　　大家趕緊進(jìn)房，把房門關(guān)好。紫薇就對三人安慰地笑笑：“好緊張啊！皇阿瑪真的是不大相信，要我們兩個發(fā)毒誓……”說著，就去看小燕子，“你那個誓怎么發(fā)得那樣重，什么砍頭，五馬分尸，尸體給老鷹野狗啃……聽得我心驚肉跳，如果我們兩個應(yīng)了誓，怎么辦？”</br>　　“不會啦！我心里一直在禱告，要天上的神仙別管我們的毒誓！神仙知道我們是做好事，應(yīng)該獎勵我們才對，怎么會讓我們應(yīng)毒誓呢？”</br>　　“那么，你們發(fā)了誓，皇上就信了嗎？”爾康急急地問。</br>　　“皇阿瑪太傷心了，我覺得他現(xiàn)在有點糊涂，沒有力氣去想了！他曾經(jīng)親眼看過含香和蝴蝶的奇跡……所以，他就只有相信了！可是，他好可憐啊，一直到現(xiàn)在，都呆呆地坐在寶月樓里，希望含香還會飛回來！”紫薇說著，就看爾康，“我覺得我好壞啊！如果皇阿瑪知道了真相，一定會恨死我！”</br>　　“那么，他是相信了？”爾康再問。</br>　　“好像相信了！”</br>　　爾康就握緊了紫薇的手，懇切地說：</br>　　“不要再后悔了！我們也沒有選擇是不是？想想蒙丹，不可憐嗎？含香不可憐嗎？他們不只可憐，還在生死邊緣徘徊，一個弄不好，就會送命！我們怎么可能見死不救呢？”</br>　　永琪深有同感，說：</br>　　“爾康說得對極了！不要后悔！皇阿瑪雖然傷心，可是，他還有令妃娘娘，還有二十幾個老婆，過些日子，他就忘了！人家蒙丹，從十二歲開始，生命里就只有含香一個！”</br>　　“就是！就是！反正事情已經(jīng)做了，后悔也來不及了！”小燕子嚷著，轉(zhuǎn)著眼珠一笑，看眾人，“我今天的戲演得很好吧？說得活靈活現(xiàn)，演得那么逼真，連我自己都有一點相信了！所以我常說，我的功夫不怎么樣，我的演技是一流的！我們這個故事編得還真好，爾康是個天才，會想出這樣的說法，說是變成蝴蝶，真是一點漏洞都沒有！”</br>　　“誰說沒漏洞！最大的一個漏洞就是可信度太低！”爾康不安地皺皺眉，“不過，到現(xiàn)在為止，好像把大家都糊弄過去了！老佛爺那兒很安靜，皇后那兒也很安靜，皇上忙著傷心，也很安靜！到目前為止，沒有發(fā)兵去追捕含香。現(xiàn)在，他們大概已經(jīng)到了石家莊了！”</br>　　“即使過兩天，皇阿瑪醒悟過來，要發(fā)兵去搜捕，也失去時效了！現(xiàn)在每過一個時辰，他們就更安全一分！等到再過兩天，他們就進(jìn)入嵩山山區(qū)，那就無從追捕了！”永琪分析著。</br>　　“這么說，我們算是成功了？這個蝴蝶的故事，也成立了？我們還有沒有危險呢？難道，整個皇宮都相信這個故事了嗎？”金鎖問。</br>　　“大家還是要繼續(xù)演戲！紫薇，小燕子，你們還是要常常去寶月樓，做出一副思念香妃的樣子來，在皇上面前，尤其不可‘掉以輕心’！知道嗎？”爾康叮囑著。</br>　　小燕子又聽不懂了，緊張地追問：</br>　　“不可以掉什么東西？誰掉了東西？”</br>　　“不可‘掉以輕心’就是說要小心！”永琪解釋。</br>　　“要小心就說要小心嘛，說什么‘掉了金星’？我還以為含香的什么首飾掉了，露出馬腳了！”</br>　　大家正談得緊張，門上，忽然傳來敲門聲。金鎖急忙把手指放在嘴唇上：</br>　　“噓……”</br>　　金鎖把房門開了一條縫，小卓子伸頭進(jìn)來，悄聲說：</br>　　“晴格格來了！”</br>　　大家都一個驚跳。爾康點點頭，金鎖打開房門，晴兒一閃身，進(jìn)來了。</br>　　晴兒站定，就睜大眼睛看著大家，急促地說：</br>　　“老佛爺在休息，我趁空跑過來，要你們大家一句話……”她環(huán)視眾人，開門見山地問，“你們把香妃娘娘藏到哪里去了？”</br>　　紫薇嚇了一跳，看爾康。爾康遲疑了一下，急急地說：</br>　　“我們沒有藏她，她變成蝴蝶飛走了！”</br>　　晴兒一跺腳，說：</br>　　“在我面前，不要假裝了！昨晚我送三皇姑出門，看到你們兩個神神秘秘，在宮門那兒和侍衛(wèi)攪和不清，如果我不及時幫你們，大概今天香妃娘娘也不會變成蝴蝶了！是不是？”</br>　　永琪一聽，瞞不住了，臉色一正，對晴兒誠懇地說：</br>　　“晴兒！既然給你撞見了，我們也不瞞你了，可是，這件事關(guān)系到我們一大群人的生命，甚至包括你的！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比較好！香妃娘娘就是變成蝴蝶飛走了！”</br>　　“難道，昨天晚上，那個小太監(jiān)是香妃？”晴兒臉色變白了。</br>　　“你以為是誰？”爾康問。</br>　　“我以為是小燕子！以為你們又要溜出去玩……”晴兒就張口結(jié)舌地低喊，“天啊！我?guī)湍銈儼严沐颠\(yùn)出宮了！”</br>　　“噓！聲音低一點！”爾康趕緊接口，“這個事情，將來我再告訴你前因后果，是個好長好長的故事！不只驚心動魄，而且蕩氣回腸！包你聽了以后，會跟我們做同樣的決定，冒同樣的危險！但是，現(xiàn)在沒時間說，請你在老佛爺面前，還要幫我們圓謊才好！”</br>　　“我明白了……”晴兒的眼睛睜得溜圓，“你們好大的膽子！真是不怕死呀！好……我懂了，我盡力就是了……”</br>　　晴兒話沒說完，外面，驟然傳來尖聲的大叫：</br>　　“老佛爺駕到！”</br>　　這一下，大家真是嚇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晴兒臉色慘變。</br>　　“怎么辦？怎么辦？我藏到哪兒去比較好？如果被老佛爺發(fā)現(xiàn)我在你們這兒，以后我說什么話都沒用了……”晴兒慌張地喊。</br>　　“去我的臥室！趕快！”紫薇說。</br>　　“我?guī)闳ァ苯疰i拉著晴兒就跑。</br>　　“我先去攔住門……”爾康往門口跑。</br>　　小燕子大樂，拍著手大笑：</br>　　“哈哈！你們?nèi)ゾo張吧！沒看到會被一只鸚鵡嚇得到處亂跑的人！哪有老佛爺，那是‘小騙子’的老把戲了！哈哈……哈哈！”</br>　　晴兒停步，轉(zhuǎn)回頭，眾人這才恍然大悟，都圍過去，圍著那只鸚鵡。小燕子就伸著拳頭，對那只鸚鵡大聲吆喝：</br>　　“我警告你，小騙子！什么‘老佛爺駕到’‘皇上駕到’，你都給我閉口！你以為嚇得到我，是不是？老佛爺有什么了不起？一個老太太而已，你以為我怕她，我才不怕！就算她是‘虎姑婆’，她也沒辦法吃了我。下次再喊什么‘老佛爺’，我就讓你變成‘老禿子’……”</br>　　小燕子話說了一半，覺得房間里安靜得出奇，心里有點發(fā)毛。她慢慢地回頭，卻赫然看到太后挺立在門口，小鄧子、小卓子一臉的著急，站在太后身后，拜天拜地，對小燕子擠眉弄眼兼做殺頭動作，小燕子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br>　　晴兒已經(jīng)躲避不及，只得硬著頭皮喊：</br>　　“老佛爺！”</br>　　房里眾人，個個臉色蒼白，神情緊張，全部請下安去：</br>　　“老佛爺吉……吉祥！”</br>　　小燕子接觸到太后那凌厲的眼光，心里一慌，本能地往后一退，把小茶幾也撞翻了，茶杯落地，乒乒乓乓。小燕子一跺腳，亂七八糟地說：</br>　　“真該死！老佛爺……不不！”慌忙搖著手，“我不是說你該死，我是說那只鸚鵡該死……老佛爺……你進(jìn)來怎么也不吭聲？怎么真的是你？我以為是鸚鵡……不不，我不是說你是鸚鵡……我是說，那只鸚鵡是鸚鵡……”她越說越語無倫次，就大罵道，“小鄧子！小卓子！老佛爺來，你們怎么不通報？”</br>　　小鄧子、小卓子哭喪著臉說：</br>　　“主子！格格，我們通報過了！”</br>　　太后往前一邁，面罩寒霜，眼光銳利地看著小燕子，聲色俱厲地說：</br>　　“我是‘虎姑婆’，啊？我沒什么了不起，啊？我不過是個老太太，啊？我拿你沒辦法，吃不了你，啊？”</br>　　小燕子趕緊賠笑：</br>　　“不不不！老佛爺好了不起，不是‘虎姑婆’，拿我有辦法，不是老太太，不不，是老太太，是偉大的老太太，吃得了我，吃得了我……”</br>　　太后一拍桌子，怒聲打斷：</br>　　“你這個毫無規(guī)矩，不學(xué)無術(shù)，對長輩也毫無尊敬的丫頭！你給我記住！這樣放肆，你會付出代價的！不要以為你有阿哥和皇帝撐腰，就一天到晚胡作非為，如果我真要辦你，阿哥也好，皇帝也好，誰都幫不了你！”</br>　　永琪心驚膽戰(zhàn)了，急忙上前，稟道：</br>　　“老佛爺！小燕子不是對您不尊敬，是在和那只鸚鵡逗著玩……”</br>　　太后看永琪，再度厲聲打斷：</br>　　“永琪！你也住口！用不著幫小燕子說話，她說了些什么，我已經(jīng)聽得清清楚楚，她說的不是外國話，我聽得懂，不用你再來費心翻譯！如果你為了她，不耐煩當(dāng)阿哥，也隨你的便！阿哥多得很，你威脅不了我！”</br>　　永琪咬牙不說話，氣得臉色發(fā)青。</br>　　太后就掉頭去看晴兒。</br>　　“晴兒！你在這兒干什么？”</br>　　晴兒安撫住自己狂跳的心，勉強(qiáng)維持著鎮(zhèn)定，屈了屈膝說：“回老佛爺，我是過來問一問有關(guān)香妃娘娘變蝴蝶的事，我總覺得這事有點離奇，想問問清楚！”</br>　　“你問清楚了沒有？”太后銳利地問。</br>　　“才剛剛說兩句話，老佛爺就來了！”晴兒囁嚅地說。</br>　　太后滿腹狐疑地看了看眾人，盛怒地說道：</br>　　“你們大家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我遲早會查出來！”說著，就嚴(yán)厲地一吼，“香妃娘娘確實變成蝴蝶飛走了嗎？”</br>　　眾人一凜，紫薇、小燕子、金鎖和爾康、永琪就全部異口同聲地答道：</br>　　“確實變成蝴蝶飛走了！”</br>　　太后敏銳地看過來：</br>　　“爾康，永琪，難道你們兩個也親眼看到了？為什么你們答得這么肯定，這么干脆？”</br>　　永琪和爾康一驚。爾康就敏捷地接口：</br>　　“回老佛爺，因為我們對兩位格格深信不疑！她們沒有必要撒這樣的謊！”</br>　　“就是！就是！”永琪慌忙附和。</br>　　太后的眼光，陰沉地掃過五個人的面孔。</br>　　“很好！你們都是慧眼，看得到我們看不到的奇跡！那個香妃，跟你們走得很近，所有的怪事，你們都參加一份！如果有一天，你們大家集體變成蝴蝶飛走了，我也見怪不怪了！”</br>　　太后說完，就看著晴兒，大聲喊：</br>　　“晴兒！跟我回慈寧宮去，要不然，總有一天，你也會變成蝴蝶飛走！”</br>　　“是！”晴兒心虛地說。</br>　　太后掉頭就走，晴兒急忙跟隨。</br>　　一屋子的人，連忙請安：</br>　　“恭送老佛爺！”</br>　　太后帶著晴兒走了，眾人這才你看我，我看你，個個驚魂未定。</br>　　小燕子一個箭步，就又跳到那只鸚鵡面前去，伸著拳頭喊：</br>　　“你這個壞東西！都是你害我！”</br>　　“壞東西！壞東西！”鸚鵡大聲響應(yīng)。</br>　　“你才是！你才是！”小燕子大喊，和鸚鵡比嗓門。</br>　　爾康吸了口氣，沉重地說：</br>　　“小燕子，別和鸚鵡吵架了！大家提高警覺吧，我覺得，太后對我們那個故事，并沒有完全相信，我們的問題，還多得很呢！”</br>　　紫薇點頭，永琪點頭，金鎖點頭，個個憂心忡忡。只有小燕子，還是一臉的樂觀，振振有詞地說：</br>　　“別怕！皇阿瑪都信了，其他的人，管他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