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壹】
【貳拾壹】</br> 從這次以后,小燕子就多了一份女性的嬌羞,比以前顯得更加動人了。而五個年輕人之間,有更多的“目語”,更多的“默契”,更多的“秘密”了。</br> 這天,大隊人馬,走進(jìn)了一條山路。天氣忽然陰暗下來,接著,雷聲大作,大雨傾盆而下。乾隆的馬車,陷進(jìn)泥淖。馬兒拼命拖車,車子卻動彈不得。</br> 眾人圍著車子,無可奈何。</br> 爾康掀起門簾,對里面喊:“老爺,恐怕你們要下車,讓我們把車子推出來!”</br> 乾隆、紫薇、小燕子都下車。</br> 福倫和紀(jì)曉嵐連忙用傘遮住乾隆。</br> 雨點稀里嘩啦地下著。乾隆放眼一看,四周沒有躲雨的地方。紫薇和小燕子,幾乎立刻淋濕了,就問福倫:“還有傘嗎?”</br> “這真是一個大疏忽,就帶了兩把傘!”福倫歉然地說。</br> 乾隆一聽,就大喊:“紫薇,小燕子,你們兩個過來!到傘底下來,不要淋濕了!”</br> “我沒有關(guān)系,我去幫他們推車!”小燕子嚷著。</br> 永琪、爾康、爾泰、鄂敏都淋得透濕,在奮力推車,傅恒和太醫(yī)在前面控馬,大家都狼狽極了。小燕子奔來,加入大家推車,嘴里吆喝著:“來!一、二、三!用力!”</br> 永琪看到小燕子渾身是水,心痛,喊:“你不要來湊熱鬧了!去傘底下躲一躲!”</br> “我才不要,我要幫忙!來!大家用力!”</br> “一二三!起來!”大家大叫。</br> 車子仍然不動。</br> 雷電交加,馬兒受驚,不肯出力了。一個雷響,馬兒就昂頭狂嘶不已。</br> 紫薇站在乾隆身邊,已經(jīng)渾身是水。乾隆手里的傘,一直去遮紫薇,自己竟然浴在大雨中。他心痛地說:“你過來,女兒家,身子單薄,不比男人,淋點雨沒有關(guān)系!過來!過來!”</br> 紫薇看到乾隆給她遮雨,自己淋濕,又驚又喜,忙接過乾隆手里的傘,完全罩著乾隆,喊著說:“老爺,您不要管我了,反正我已經(jīng)濕透了!您是萬乘之尊,絕對不能有絲毫閃失,您別淋到雨,就是您對我的仁慈了!”</br> 紀(jì)曉嵐和福倫,見到乾隆如此,急忙用另一把傘遮著紫薇,讓自己浴在大雨里。</br> “老爺,您別管紫薇丫頭了,我來照顧她!”紀(jì)曉嵐說。</br> “是呀,是呀,我們來照顧她!”福倫接口。</br> 紫薇見福倫淋雨,大驚,哪敢讓福倫和紀(jì)曉嵐來給自己遮雨。手里的傘,又去遮福倫和紀(jì)曉嵐。</br> “拜托兩位大人,不要折我的壽,好不好?我是丫頭呀!”</br> 大家遮來遮去,結(jié)果是人人濕透。</br> 紫薇見乾隆執(zhí)意遮著自己,一急,就把傘往乾隆手里一塞,喊著說:“我?guī)退麄內(nèi)ィ ?lt;/br> 乾隆急喊:“紫薇!紫薇!”</br> 紫薇已經(jīng)跑到馬車前面去了。</br> 紫微沒有加入推車的行列,卻奔到馬兒身旁,對傅恒笑著說:“這馬兒不肯出力,讓我來開導(dǎo)開導(dǎo)它!”就對著馬耳朵,不知道說些什么,說完一匹,又去跟另一匹咬耳朵!</br> 傅恒和太醫(yī),驚奇地看著紫薇。</br> 說也奇怪,紫微這樣一說,有匹馬兒一聲長嘶,竟然奮力躍起。</br> “駕!駕!駕!”傅恒等人急忙喊。</br> 車輪,終于離開泥淖。車子啟動了。</br> 這天晚上,乾隆發(fā)燒了。幸好太醫(yī)隨行,立刻診治,安慰大家說:“只是受了涼,沒有大礙,大家不必?fù)?dān)心!還好從家里帶了御寒的藥,我這就拿到廚房去煎,馬上服下,發(fā)了汗,退了燒,就沒事了!”</br> 乾隆裹著一床毯子,坐在一張?zhí)梢沃校m然發(fā)燒,心情和精神都很好。</br> “我看,你干脆叫廚房里熬一大鍋姜湯,讓每個人都喝一碗,免得再有人受涼!尤其兩個丫頭,不要疏忽了!”乾隆叮囑太醫(yī)。</br> “是!我這就去!”太醫(yī)說,急急地走了。</br> 永琪關(guān)心地看著乾隆:“皇阿瑪,您還有哪兒不舒服,一定要說,不要忍著!”</br> “是啊!是啊!好在太醫(yī)跟了來,藥材也都帶了!”福倫說。</br> 乾隆抬眼,看到大家圍繞著自己,就揮揮手說:“你們不要小題大做,身子是我自己的,我心里有數(shù),什么事情都沒有!你們下去吧!該做什么事,就做什么事,別都杵在這兒!讓……紫薇和小燕子陪我說說話,就好了!大家都去吧!”</br> “如果您要叫人,我和爾泰就在隔壁!”爾康說。</br> “這一層樓,我們都包了,有任何需要,盡管叫我們!”傅恒說。</br> “去吧!去吧!別把我當(dāng)成老弱殘兵,那我可受不了!別啰唆了!”乾隆說。</br> 紀(jì)曉嵐便非常善解人意地說:“紫薇丫頭,你好好侍候著!”</br> “是!你們大家放心!”</br> 爾康聽紀(jì)曉嵐那句話,直覺有點刺耳,不禁深深地看了紫薇一眼。</br> 紫薇全心都在乾隆身上,根本渾然不覺。</br> 眾人都躬身行禮,退出房間。房里,剩下乾隆、紫薇和小燕子。紫薇就走到水盆前,絞了帕子,拿過來壓在乾隆額上。</br> “把額頭冰一冰,會舒服一點!”</br> 小燕子端了茶過來,拼命吹氣,吹涼了,送到乾隆唇邊去。</br> “還好,紫薇想得周到,帶了您最愛喝的茶葉!來,您喝喝看,會不會太燙?”</br> 乾隆接過茶,啜了一口。紫薇又拿了一個靠墊過來,扶起乾隆的身子,說:“我給您腰上墊個靠墊,起來一下!”</br> 乾隆讓紫薇墊了靠墊。小燕子又端了一盤水果過來。</br> “您愛吃梨,這個蜜梨好甜,我來削!”</br> “我來!我來!”紫薇搶著說。</br> “那,我來換帕子!”小燕子就去換乾隆額上的帕子。</br> 乾隆左看右看,一對花一般的姑娘,誠誠懇懇地侍候著自己,繞在他身邊,跑來跑去,嘴里你一句,我一句,有問有答的,他竟有一種不真實的幸福感。他凝視二人,越看越迷糊,越看越困惑。</br> “你們兩個,到底是從哪兒來的?”他忽然問。</br> 小燕子和紫薇雙雙一怔。</br> “老爺,您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小燕子有點驚惶。</br> 紫薇停止削梨,盈盈大眼,驚疑地看著乾隆。</br> “不要怕!”乾隆溫柔極了,“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很感謝上蒼,把你們兩個,賜給了我!我覺得好幸福,好溫馨。這種感覺,是我一生都沒有感覺過的!我真的非常非常珍惜!”</br> 紫薇和小燕子,雙雙震動著。</br> 藥熬好了。小燕子和紫薇,就端著藥碗,要喂乾隆吃藥,一個拼命吹,一個拿著湯匙喂。乾隆看這兩個丫頭,把自己當(dāng)成小孩一樣,不禁失笑,伸手去拿碗,說:“你們不要把我當(dāng)成害了重病,好不好?我自己來!”</br> 紫薇微笑,吹氣如蘭:“老爺有事,丫頭服其勞!您就讓我們侍候侍候吧!您有幸福的感覺,我們也有啊!何不讓這種感覺多延續(xù)一下?”</br> 乾隆眩惑了,看著紫薇,默然不語,便由著她們兩個,喂湯喂藥。</br> 沒多久,乾隆迷迷糊糊地睡著了。</br> 夜色已深,小燕子早就支持不住,靠在一張椅子里,也睡著了。</br> 只有紫薇,仍然清醒得很。看著熟睡的乾隆,她思潮起伏,激動不已。這是她的親爹啊!是她夢寐以求的情景啊!這個“爹”,離她那么近,對她那么好,她卻不能喊一聲爹!她凝視乾隆,把乾隆的被子拉嚴(yán),伸手撫摸乾隆的額頭,發(fā)現(xiàn)乾隆在出汗,就掏出手帕,細(xì)心地拭去乾隆額頭上的汗珠。</br> 乾隆在做夢。夢里,雨荷對他緩緩走來,大眼中盈盈含淚。夢里,雨荷在說:“請不要走,我不舍得你走!我很怕今日一別,后會無期啊!”</br> 乾隆不安地蠕動著身子,紫薇忙碌的手,不住拭去他額頭上的汗,不住換帕子。</br> 夢里的乾隆,看著夢里的雨荷。雨荷在說:“我不敢要求你的愛,是天長地久,我只能告訴你,我的愛,是永遠(yuǎn)永遠(yuǎn)不會終止的!就怕皇上的愛,只是蜻蜓點水,而我,變成一生的等待!”</br> 乾隆囈語,模糊不清。</br> 紫薇有點著急,雙手更加忙碌地為他拭汗,為他冷敷。m.</br> 乾隆仍然在做夢,夢里的雨荷在說:“記住幾句話:‘君當(dāng)如磐石,妾當(dāng)如蒲草,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zhuǎn)移。’”</br> 夢中的雨荷幽幽怨怨,轉(zhuǎn)身而去。乾隆驚喊而醒:“雨荷!雨荷!”</br> 乾隆陡然坐起身子,接觸到紫薇驚怔的雙眸。迷糊中,紫薇和雨荷,疊而為一。</br> 乾隆一伸手,緊緊握住了紫薇正為他拭汗的手。</br> 兩人瞠然對視,紫薇聽到乾隆喊著母親的名字,陷入極大的震撼中。乾隆驚見紫薇殷勤照顧,疑夢疑真。</br> “我做夢了,是不是?”乾隆怔忡地問。</br> 紫薇點點頭,顫聲地答:“您在叫‘雨荷’!”</br> 乾隆一眨也不眨地凝視紫薇。</br> “你也知道雨荷?”</br> “是!知道雨荷的每一件事!知道老爺?shù)脑姡 本洼p輕地念,“雨后荷花承恩露,滿城春色映朝陽。大明湖上風(fēng)光好,泰岳峰高圣澤長。”念完,心中激動,口中難言,一滴淚就滑落面頰,滴在乾隆手背上。</br> 這滴眼淚震動了乾隆,他整個人一跳,看著紫薇的眼神,更加深邃了。</br> “你怎么會知道這首詩?”轉(zhuǎn)念一想,明白了,“哦,是小燕子告訴你的!”</br> 紫薇低頭不語。</br> 乾隆再看了她好一會兒,沉吟而困惑地說:“好奇怪,總覺得跟你很熟悉似的,好像老早就認(rèn)識,中國自古就有成語‘似曾相識’,想必,這是人與人之間常有的一種感覺吧!”就柔聲說:“紫薇,我從來沒有問過你,你家鄉(xiāng)在哪兒?”</br> “我和小燕子是同鄉(xiāng),家在濟(jì)南大明湖邊。”紫薇清晰地回答。</br> “你和她是同鄉(xiāng)?難道你見過雨荷?”乾隆驚愕。</br> “是!她是我的干娘!”</br> 乾隆大驚,愕然半晌。</br> “我不懂,難道你和小燕子認(rèn)識已久?”</br> “我和小燕子是緣分,是知己,是姐妹!大概從上輩子開始,就已經(jīng)認(rèn)識了!”</br> 乾隆驚看紫薇,一肚子疑惑,卻不知哪兒不對勁。正要再仔細(xì)盤問,熟睡的小燕子忽然從椅子上滾落地,嘴里在說夢話:“小賊!看你往哪里跑!你給我滾回來……”這一摔,就摔醒了,坐在地上發(fā)愣:“我在哪里?”</br> 紫薇急忙奔過去,把她扶起來。</br> “怎么回事?睡著了還會滾到地上來?做夢都在跟人打架嗎?”</br> 小燕子看到乾隆,這才一個驚跳,站起身,跑到乾隆面前問:“老爺,您好一點沒有?我怎么睡著了呢?”就伸手摸摸乾隆的前額,喜悅地喊:“您不燒了!”</br> 紫薇那幾乎要脫口而出的秘密,就這樣被打斷了。紫薇看著乾隆,笑著說:“老爺,您到床上好好地躺一躺吧!燒已經(jīng)完全退了,也不出汗了,我想,再休息兩天,就可以上路了!”</br> 乾隆看著面前的一對璧人,神思恍惚。小燕子伸手去扶乾隆:“我們扶您到床上去!”</br> 乾隆起身,小燕子和紫薇,一邊一個扶著他。</br> “你們把我當(dāng)成什么了?”乾隆說。</br> “把您當(dāng)成‘爹’啊!”小燕子答。</br> 紫薇就看著乾隆,大膽接口:“是啊!我知道沒有資格,但是,我好想跟小燕子說同樣一句話!”</br> 乾隆一震,看紫薇。紫薇眼中,閃耀著渴盼和千言萬語,這樣的眼光,使乾隆整個人都怔住了,更加迷糊起來。</br> 乾隆休息了兩天,身體就康復(fù)了。車車馬馬,大家又上了路。</br> 這天,大家到了一個村莊,正好趕上“趕集”的日子。廣場上,熱鬧得不得了,各種日用商品、布匹、牲口、雜貨應(yīng)有盡有,小販們此起彼伏地叫賣著。各種小吃攤子,賣糖葫蘆的,捏泥人的,賣餛飩的,賣煎餅的……也應(yīng)有盡有。</br> 乾隆等一行人走了過來。乾隆看到國泰民安,大家有的賣,有的買,熱鬧非凡,心里覺得頗為安慰,東看看,西看看,什么都好奇。</br> 忽然,大家看到了個年約十七八歲,長得相當(dāng)標(biāo)致,渾身縞素的姑娘,跪在一張白紙前。許多群眾,圍在前面觀看。小燕子和紫薇,已經(jīng)擠了進(jìn)去。</br> 紫薇看著那張紙,紙上寫著“賣身葬父”。紫薇不禁念著內(nèi)容:“小女子采蓮,本要赴京尋親,經(jīng)過此地,不料老父病重,所有盤纏,全部用盡,老父仍然撒手西去。采蓮舉目無親,身無分文,只得賣身葬父。如有仁人君子,慷慨解囊,安葬老父,采蓮愿終身為奴,以為報答!”</br> 小燕子站在采蓮前面,看著那張狀子,拉了拉紫薇,悄悄低問:“這個畫面,有沒有一點熟悉?你看那個采蓮,會不會是個騙子?”</br> 紫薇也低聲說:“如果是,你要怎樣?如果不是,你又怎樣?”</br> 小燕子嘻嘻一笑,低聲說:“如果是真的‘賣身葬父’,我當(dāng)然要給錢呀,總不能讓她把自己賣了。如果是假的,我當(dāng)然更得給錢了,因為是‘同行’嘛!”</br> 兩人正低聲議論,忽然一陣喧囂,來了幾個面目猙獰、服裝不整的惡霸。其中一個,長得又粗又壯,滿臉橫肉,滿嘴酒氣,一躥就躥到采蓮面前,伸手一把拉起了她,大吼著說:“賣什么身?老子昨兒個就給了你錢,已經(jīng)把你買了!你是我的人了,怎么還跑到這兒來賣身?跟我走!”</br> 采蓮死命抵擋,哀聲大叫:“不是不是!我沒有拿你的錢!我一毛錢也沒有拿,我爹還躺在廟里,沒有下葬呀!我不跟你去,我不是你的人,我寧愿死,也不要賣給你……我不要……”</br> “渾蛋!”那惡霸啪的一聲,就給了采蓮一個耳光,“你不賣給我,我也買定了你!”</br> 其他惡霸,就喊聲震天地嚷著:“是啊!是啊!我們都看見的,你收了張家少爺?shù)腻X,還想賴!把她拖走,別跟她客氣……”</br> 小燕子怎么受得了這個,身子一躥,飛身出去了。</br> “呔!放下那位姑娘!”</br> 那惡霸出口就罵:“放你娘的狗臭屁!”</br> 惡霸話才說完,啪的一聲,居然臉上挨了一個大耳光。定睛一看,永琪不知道怎么就飛身過來,滿臉怒容地站在他面前,疾言厲色地大罵:“嘴里這樣不干不凈,分明就是一個流氓!人家姑娘已經(jīng)走投無路,你們居然趁火打劫,太可惡了!”就大吼一聲:“放下那位姑娘!”</br> 那惡霸勃然大怒。</br> “哪里來的王八蛋,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說著,揮手就打。</br> 其他惡霸一見,全部聚攏,揮拳踢腳,大打出手。小燕子嘴里喊叫連連,對著那群惡霸亂打一氣:“看掌!看刀!看我的連環(huán)踢!小賊!別跑……”</br> 福倫嘆了口大氣,無奈地喊:“爾康!爾泰!照顧著他們!”</br> 爾康、爾泰早已飛進(jìn)場中去了,一場惡斗,就此開始。那群惡霸怎么經(jīng)得起爾康等三人聯(lián)手,沒有幾下,已經(jīng)哼哼唧唧,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都趴下了。</br> 小燕子拍拍手,揮揮衣袖,好生得意。</br> “過癮!過癮!”對地上的惡霸們喊,“還有誰不服氣?再來打!”</br> 一個惡霸躺在地上哼哼,對小燕子恨恨地說:“你打你老子,當(dāng)心我跟你算賬……”</br> 一句話沒有說完,爾康踹起一塊泥團(tuán),不偏不倚地射進(jìn)惡霸的嘴里,大聲問:“還有誰要說話?”</br> 惡霸們沒有一個敢說話了。</br> 福倫就急忙說:“我們走吧!這樣一路打打鬧鬧,恐怕太招搖了!小燕子,你也得收斂一點!”</br> “那可沒辦法,路見不平,總得拔刀相助啊!”小燕子說。</br> “好了!打完了,大家走吧!”乾隆說。</br> 大家便往前走去。走了一段,永琪一回頭,發(fā)現(xiàn)采蓮癡癡地跟在后面。</br> “等一下!我們只顧得打架,把她給疏忽了!”就停步,看著采蓮,“你爹在哪兒?”</br> 采蓮看著永琪,眼中閃著崇拜與感激,走過來,倒身就拜。</br> “我爹就停放在那邊的一間破廟里!”指了指遠(yuǎn)處的山邊。</br> 永琪掏出一錠銀子,交給采蓮。</br> “快去葬了你爹,剩下的錢,用來進(jìn)京,找你的親人吧!”</br> 采蓮收了銀錠子,淚,流下來,對永琪磕了一個頭。</br> “少爺,那……我是你的人了!”</br> “不是不是!我不是要買你,只是要幫你!你快去葬你爹吧!”永琪揮揮手。</br> “可是……可是……我怎么辦呢?那些人,我很怕啊!他們一直纏著我,一直欺負(fù)我……”采蓮抽抽噎噎地說。</br> “恐怕這樣不行,那幾個惡霸還會找她麻煩的!等下爹沒葬成,說不定連銀子都給人搶了去!”爾康說。</br> “是啊!你們要幫人家忙,就干脆幫到底!要不然,我們走了,她還是羊入虎口!”爾泰也點頭。</br> “怎么幫到底?難道還要幫她葬父嗎?”福倫問。</br> 小燕子豪氣地一甩頭:“好吧!就幫她葬父吧!”</br> 福倫搖頭,紀(jì)曉嵐和眾大臣都搖頭,只有乾隆,一笑說道:“看樣子,我們又得找個客棧,住上一晚!”</br> 采蓮的爹入了土,幫忙已經(jīng)幫完了。</br> 大家繼續(xù)行程,行行復(fù)行行。</br> 大隊人馬,走了好長一段路,永琪一回頭,忽然發(fā)現(xiàn)后面有個人,跌跌撞撞、蹣蹣跚跚地追著隊伍。永琪定睛一看,竟是采蓮!永琪不禁一怔,一拉馬韁,奔到采蓮面前,問:“采蓮,你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跟你說清楚了嗎?你應(yīng)該繼續(xù)上路,到北京去找你的親人,不要再跟著我們了!”</br> 采蓮可憐兮兮地看著永琪:“可是……我是你的人了!你買了我!”</br> “不是!不是!我沒有買你,只是幫你!我家里丫頭一大堆,真的不需要人,你別跟來了,回頭走吧!”</br> 采蓮低頭不語。</br> 永琪一看,才發(fā)現(xiàn)采蓮穿著一雙鞋底早已磨破的鞋子。由于追車追馬,腳趾都已走破,正在流血。永琪抽了一口冷氣,無奈而同情,說:“算了,先到我馬背上來,我們到了前面一站,我再來安排你怎么去北京!”</br> 永琪便伸手一撈,把采蓮撈上馬背。采蓮又驚又喜,坐在永琪身前,兩人回到隊伍里。爾泰吃了一驚,問:“你怎么把她帶來了?”</br> “到前面一站再說!”</br> 小燕子坐在馬車?yán)铮恢鄙祛^望著窗外,這一幕,就全部落在小燕子眼里。</br> 到了下一站,永琪發(fā)現(xiàn),跟采蓮說不清楚了。那個姑娘,一直睜著一對淚汪汪的大眼睛,癡癡地看著他,一副“抵死相從”的樣子。無論永琪跟她說什么,她都是一廂情愿地、低低地、固執(zhí)地說:“我是你的人了,你已經(jīng)買了我,我不會吃多少糧食,我要侍候你!”</br> 永琪忍耐地解釋:“我跟你說,我真的不能帶著你走!我們是出來辦事的,帶著你非常不方便!到了這兒,你就自己管自己了!”掏出錢袋:“喂,這都給你!拿去買雙鞋,買些衣服,雇一輛車,自己去北京,或者回你的家鄉(xiāng)去,知道嗎?”</br> 小燕子走了過來,沒好氣地插嘴:“少爺,我看你就把人家?guī)е桑∽钇鸫a,在路上騎個馬,有人說說笑笑,也解個悶!”</br> 爾泰聽出小燕子的醋意,唯恐天下不亂,笑著接口:“是啊!一路上,我看你跟采蓮姑娘談得挺投機,人家現(xiàn)在無家可歸,你就好人做到底吧!”</br> 大家這樣一說,采蓮更是對著永琪,一個勁地拜。</br> “我不會給您找麻煩,我什么事都為您做!請您不要打發(fā)我走!”</br> 永琪好無奈,好不忍,回頭看紫薇,求救地看紫薇,說:“你給她找雙鞋!她的腳磨破了,所以不能走路,我才帶她騎馬!”</br> 永琪這句話,原是向小燕子解釋,為什么會并騎一馬,誰知,小燕子聽了更怒,一扭身,就走掉了。紫薇趕緊給永琪使眼色,永琪才急忙追去。</br> 小燕子跑到一座小橋上,氣呼呼地東張西望。</br> 永琪急急奔來,問:“你在生我的氣嗎?”</br> “奇怪,誰說我生氣?”小燕子不看他,掉頭去看另一邊。</br> “那……你在這兒干什么?”</br> “看風(fēng)景!”小燕子說得好大聲。</br> 永琪一怔。</br> “等會兒老爺一定會到處找你,你不進(jìn)去侍候著,跑到這兒來看風(fēng)景?”</br> 小燕子更大聲了:“老爺要人侍候,你不是已經(jīng)買了一個丫頭了,叫她去侍候!難道我是生來的奴才命,就該給你們喊來喊去,做這做那!你又沒給我錢,沒買了我!我干什么一天到晚等在那兒,等你們差遣?”</br> 永琪畢竟當(dāng)慣了阿哥,哪里被人這樣沖撞過,一時間,聲音也大了起來:“你真是莫名其妙!那個采蓮,是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你要管人家的閑事,幫人打架,幫人家葬父!現(xiàn)在,你生什么氣?難道她的腳流著血,一跛一跛地跟在我們后面追車追馬,我們就該視而不見嗎?你的同情心就那么一點點?我還以為你真的是女俠客呢!”</br> 小燕子一聽,怒不可遏:“我不是女俠客,好不好?我從來就沒說過我是什么女俠客!你受不了人家追車追馬,受不了人家的腳流血,你還不去照顧她,跑到這兒來干什么?你走!你走!”</br> “你這個樣子,我會以為你在吃醋!”永琪盯著她看。</br> 小燕子勃然大怒,頓時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大喊:“做你的春秋大夢!你以為你是‘少爺’,每個人都會追在你后面,苦苦哀求你收留?你把我看得那么扁,讓我告訴你,你在我心里根本不是什么!”</br> 永琪一震,倒退一步,氣得臉色雪白。</br> “你是一個蠻不講理,沒有原則,沒有感覺,沒有思想的女人,算我白白認(rèn)識了你!”</br> 這幾句話未免說得太重了,小燕子眼圈一紅,跺腳大喊:“你滾!我再也不要理你!我沒思想,沒深度,沒學(xué)問……可我也沒招惹過你!你走!你也不要再來招惹我……”</br> “我可沒說你沒深度,沒學(xué)問……”</br> “你說了!你說了!你就是這個意思!”小燕子跋扈地喊,彎腰拾起一塊石頭,就對永琪砸過去。</br> 永琪大怒,說了一句:“簡直不可理喻!”掉頭就走了。</br> 剩下小燕子,呆呆地站在橋上,氣得臉紅脖子粗。</br> 這個采蓮,就這樣跟著隊伍,跟了整整三天。</br> 小燕子憋著氣,也整整憋了三天。</br> 第三天黃昏,大家停在客棧前面,卸車的卸車,卸馬的卸馬。永琪看著小燕子,兩人已經(jīng)三天沒有說話了,他實在憋不住了,看到乾隆等人進(jìn)了客棧,門口就剩下他們年輕的幾個人,就走過來說:“講和了,好不好?那天,我害了‘刺猬’病,偏偏胡大夫說,這個病無藥可治,只能讓它自己好。現(xiàn)在,病狀已經(jīng)減輕,你是不是也可以停止生氣了?還有,那個采蓮……要跟你告辭了,她在這兒,轉(zhuǎn)道去北京……”</br> 永琪話還沒有說完,小燕子忽然跳上一匹馬背,對著城外,疾馳而去。</br> 紫薇大驚失色,大喊:“小燕子!你干什么?你不會騎馬呀!回來!回來呀!”</br> 爾康急推了永琪一把。</br> 永琪便躍上一匹馬,疾追而去。</br> 小燕子騎著馬飛馳。</br> 在她身后,永琪策馬追來。</br> 兩人一前一后,奔進(jìn)草原。永琪一面追,一面喊:“小燕子!不要這樣嘛!你又不會騎馬,這樣很危險呀!要發(fā)脾氣,你就叫一頓,喊一頓,罵罵人,打一架……什么都可以!不要這樣拿自己開玩笑,你趕快停下來呀!”</br> 小燕子沒有想到馬兒那么難以控制,跑起來又飛快,她在馬背上搖搖欲墜,已經(jīng)欲罷不能。她嚇得花容失色,韁繩也掉了,她拼命去撈韁繩,撈得東倒西歪。永琪追在后面,看得心驚肉跳,喊著:“不要管那個馬韁了!你抓著馬脖子……抱著馬脖子……”小燕子偏不聽他,伸手一撈,居然給她撈著了韁繩,身子差點墜馬。</br> “天啊……”永琪驚叫。</br> 小燕子拉著韁繩,騎得危危險險,還不忘記回頭吵架,大喊:“你跟著我干什么?你走!你走!你不要管我!我危不危險,是我的事!”就拍著馬喊:“駕!馬兒!快跑!快跑……”</br> 馬兒疾沖向前,小燕子一個顛簸,又差點墜馬。永琪急死了,拼命催馬向前,大喊大叫地教她:“你抓緊馬韁,不要放手,身子低一點,伏在馬背上,你的腳沒有踩到馬鐙,這樣太危險了。試試看去踩馬鐙……”</br> “不要你教我,不要你管!”小燕子喊,拼命去扯韁繩,馬兒被拉得昂首長嘶,小燕子差點掉下馬背。</br> “天啊!”永琪急喊,“你放輕松一點,不要去夾馬肚子……”</br> “我就不要聽你的!誰要你來教……”</br> 小燕子一面說,一面對著馬肚子狠狠一夾。那匹馬,就像箭一般射出。小燕子再也支持不住,翻身落馬。</br> 同時間,永琪已經(jīng)從馬背上飛躍而出,伸長了手,要接住她。但是,他畢竟晚了一步,小燕子已經(jīng)重重落地,正好落在一個斜坡上。她就骨碌骨碌地滾了下去。永琪撲了過去,一把抱住小燕子,兩人連續(xù)幾個翻滾,滾了半天才止住。</br> 小燕子氣喘吁吁的,驚魂未定,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永琪。</br> 永琪緊緊地抱著她,也是驚魂未定,也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小燕子。</br> 小燕子突然驚覺,大怒地跳起身,喊:“你不要碰我,你離我遠(yuǎn)一點……哎喲!”</br> 小燕子腿上一陣劇痛,站不穩(wěn),跌落地,伸手抱著自己的右腳。</br> 永琪急撲過來,不由分說,就翻起她的右腳的褲管,只見褲子已經(jīng)撕破,血正流出來。永琪一看到小燕子流血,心中重重地一抽,心痛得無以復(fù)加。</br> “你快動一動,看看骨頭有沒有傷到!”</br> 小燕子推著他:“你走開,不要管我!我已經(jīng)發(fā)過誓,再也不跟你說話了!”</br> 永琪四顧無人,就什么都不管了,把她緊緊一抱。</br> “已經(jīng)摔成這樣,還要跟我慪氣!慪什么氣呢?我心里只有你一個,為了你,整天心神不定,把全世界的人都得罪了……那個采蓮,在我心里怎么會有一分一毫的地位呢?什么王公之女,什么天仙佳人,都趕不上你的一點一滴啊!”</br> 小燕子想掙開他,奈何他抱得緊緊的,小燕子就委委屈屈地說:“我沒學(xué)問,沒思想,沒才華,沒深度,沒這個,沒那個,我什么都沒有,我什么都不是……”</br> 永琪注視著她飛快蠕動的唇,再也控制不住,飛快地吻住了她。</br> 小燕子大震,呆住了。一陣意亂神迷,天旋地轉(zhuǎn),半天,都不能動彈。好一會兒,她才忽然驚覺,就大力地推開永琪,跳了起來,單腳跳著。</br> “你干什么?你還欺負(fù)我?”</br> 永琪追過去扶住她。</br> “我不是欺負(fù)你,我是欺負(fù)我自己!求求你,趕快坐下來,讓我看看傷口怎樣了。難道你要讓自己流血流到死掉嗎?”</br> 小燕子心中一酸,落淚了。</br> “是!死掉算了!”</br> “我陪你死!”</br> “現(xiàn)在說得好聽,一轉(zhuǎn)眼,就擺出阿哥的架子了!”</br> 永琪把她的身子按下,讓她坐在草地上,俯頭看看她的腿,伸手撕下自己衣襟的下擺,去扎住傷口。</br> “我先給你止血!還好胡太醫(yī)跟來了,回去之后,就說你練騎馬,摔了!知道嗎?”</br> “不知道!”</br> 永琪憐惜地看她,嘆口大氣,一邊包扎,一邊說:“是我錯了,好不好?你原諒我,這是我第一次了解男女之情,一旦動心,竟然像江海大浪,波濤洶涌,不能控制!以至我的很多行為,都失常了!你會吃醋,證明你心里有我,我應(yīng)該高興才是,怎樣都不應(yīng)該和你發(fā)脾氣!你說對了,我從小是阿哥,已經(jīng)習(xí)慣了,難免會把‘阿哥’的架子端出來,以后不敢了!你給了我定心丸吃,我還亂鬧一陣,故意去氣你,是我糊涂了!”</br> 小燕子見永琪低聲下氣,心已經(jīng)軟了,聽到后來,又抗議了:“什么定心丸?我哪有給你定心丸吃?”</br> “是,沒吃!沒吃!現(xiàn)在,我們趕快回去吧!”凝視她,“動一動你的腿給我看!我真的很擔(dān)心!”</br> 小燕子動了動,痛得齜牙咧嘴。</br> “還好!沒傷到骨頭!但是……傷到了我的心,好痛!”</br> “是人家的腳指頭讓你好痛吧!別在這兒裝模作樣了!”</br> 永琪伸出手掌給她。</br> “給你打,好不好?”</br> 小燕子啪的一聲,就給了他狠狠的一記。永琪甩著手,驚訝地說:“你的手勁怎么那么大?真打?”</br> 小燕子閃動睫毛,落下兩滴淚。永琪一看她哭了,心慌意亂。</br> “小燕子,不要哭,是我的錯!你一掉眼淚,我心都揪起來了,我真的心慌意亂,不知道該怎么辦了!”</br> 小燕子用衣袖擦掉眼淚,把頭在永琪肩上靠了一靠。</br> “以后不可以兇我!不可以說我‘什么都不是’!”淚又落下來。</br> “是!我們彼此彼此,好不好?”永琪手忙腳亂地幫她拭淚。</br> “什么‘撲哧撲哧’,還‘呼嚕呼嚕’呢!”小燕子聽不懂。</br> 永琪忍不住撲哧一笑,小燕子也就撲哧一笑。</br> “原來是這樣‘撲哧撲哧’!”小燕子自言自語。</br> 兩人就相視而笑了。</br> 采蓮,當(dāng)天就被爾康派人送去北京了。</br> 這段“采蓮插曲”,總算過去了,沒有驚動乾隆和長輩。只是,從這次以后,小燕子就多了一份女性的嬌羞,比以前顯得更加動人了。而五個年輕人之間,有更多的“目語”,更多的“默契”,更多的“秘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