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黑化104%
夭夭醒了。
初初醒來的它很虛弱, 還無法化成人形。
燕和塵激動的都不敢用力抱它,將小獸輕柔放回榻上,他著急喚來隱月道尊, 隱月用術(shù)法幫她檢查著身體,藍色的光游走過奇經(jīng)八脈, 在探測她的魂靈時,隱月微微顰眉, 忽然撤手結(jié)術(shù)。
“怎么了?”燕和塵緊繃著身體。
隱月不語, 自從皇宮回來, 他的氣血就一直很差。
再次用術(shù)法檢測過夭夭的身體,隱月喉嚨滾動,隔了片刻才道:“魂靈裂縫還在。”
夭夭雖然被救回來了, 但她的魂靈四分五裂是被隱月強行拼湊在一起, 并不穩(wěn)固。
雖然他耗了大半修為, 可噬魂珠乃純魔心頭血,用萬惡之源的心頭血為上古神獸續(xù)命本就冒險, 兩者若不融合就要排斥,一旦魔意強壓神意,夭夭的魂靈會再次被擊碎。
“……怎么會這樣。”燕和塵不能接受這樣的結(jié)果。
夭夭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 它的記憶還停留在大陣開啟時,虛弱環(huán)視過房間, 它尋了一圈都沒能尋到容慎的身影,想要出聲詢問, 發(fā)出的卻是微弱獸吟, 像是在哼唧著喊疼。
隱月瞥了它一眼,傾身將手指貼在夭夭眉心的火蓮上,他閉眸又給她渡了些靈氣。
“先讓它休息吧。”隱月淡聲。
夭夭的魂靈雖然還存有裂縫, 但只要好生照看著就不會有危險。她的魂靈裂縫并不算大,若是日后勤加修煉提升修為,這些裂縫可以用自身靈氣慢慢修補。
因為無極殿中沒有多余的閑人,為了方便照顧夭夭,燕和塵大著膽子想讓隱月道尊允自己留住幾日。本以為隱月道尊會不喜,誰知他聽后沒什么反應,只留下一句‘隨意’。
無極殿百年孤寂,隱月當初撿容慎回來時,被封了魔印的小嬰兒乖巧安靜,越是長大越是沉默,從不在他面前吵鬧。
隱月以前覺得容慎可有可無,殺與不殺在于他的想與不想,這個孩子是他斬斷情劫飛升道尊的見證,他留著他教導他,不過是因?qū)δ匠伳且唤z絲微不足道的仁慈。
他不愛慕朝顏,不愛。隱月一直這么認為。
直到噬魂珠碎,慕朝顏的魂靈與那珠片一起碎裂,那些洶涌的回憶撲入他的眼前,隱月才承認他殺了情劫但未能斬斷情劫。他之所以留下容慎逼迫他學著接納忍讓,是因為那是慕朝顏的意愿,他從未忘過這個女人。
轉(zhuǎn)身,隱月踏出了這間房。
窗邊的綠植略顯頹萎,整潔的桌面染上塵埃,這里處處充斥著容慎的氣息。
想著自己這個徒弟,隱月望著前方幽深蜿蜒的長廊略有些失神。他直到今日才發(fā)現(xiàn),原來容慎并不是可有可無。
這個他一邊教導一邊漠視了十幾年的徒弟,兒時曾滿懷期翼看著過他,少年時已能幫他處理殿內(nèi)事物,無論他有沒有閉關(guān),容慎都會在太陽落山時點亮長廊上的燈籠,給這空蕩寂寥的大殿制造熱鬧假象。
只是,這些以后都不會有了。
隱月垂下眼睫,哪怕周圍無人注視,他的脊背依舊挺得筆直。
“……”
夭夭是在醒來的五日后,才恢復成人身。
在這期間,多位殿主都來無極殿看望過她,月玄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嘆息道:“嬌嬌受苦了。”
五日的時間,足夠讓夭夭了解皇城始末,她知道自己這條命后來是由慕朝顏換回來的,知道了容慎墮了魔,也知道了噬魂珠碎片散落出的種種前塵往事,以及容慎失蹤了。
說是失蹤,也只能說是當日的容慎理智全無魔性大發(fā),隱月為夭夭聚了魂修為大減,皇城無人能阻攔他。
熙清魔君最后是被莊星原救走的,入了魔的他身體中住著蠱魔,而蠱魔先前則是熙清魔君身邊的左護法,會救他離開也并不奇怪。
他們走前帶走了容慎,五大仙派聯(lián)手派人在皇城周圍搜索了半個多月,至今沒有任何消息。
“你別擔心。”
月玄子安慰著夭夭,“那孩子從娘胎就在吸收熙清魔君的魔氣,后來又是被他阿娘那般澆血噬靈,從出世起就屬于天煞純魔,厲害的很。”
有些話其他人不敢說,也就只有月玄子什么話都敢往外講,“就容慎現(xiàn)在的水平,熙清魔君就算想殺他也有所顧慮,更何況兩人魔息相同中間又夾著個慕朝顏,熙清如今需要勢力倚靠,估計是想把他拉攏到自己這一邊。”
說著,月玄子小聲對夭夭道:“只要他不落在仙派手中,在哪兒都很安全。”
這話不假。
縱觀幾界,人界對他沒有威脅,魔、妖、鬼三界以強者為尊,只要容慎不出現(xiàn)在修仙門派面前,在哪兒都是屬于眾人臣服的存在,所以目前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夭夭勉強扯出笑容,知道月玄子是在關(guān)心她,所以懂事的點了點頭。
待月玄子離開后,房中只剩夭夭一人,沒有了人聲吵鬧,她疲憊躺倒在床榻上,臉上笑意全失。
她現(xiàn)在很無措,真的。
未醒來前,夭夭被困在現(xiàn)實與書的交界,看到了原文有關(guān)萬花城一事的后續(xù)發(fā)展。
與他們所經(jīng)歷的劇情基本一致,極陰體的線索劍指皇城,夏貴妃慕朝顏為這件事的背后主使,而她的背后,隱藏的是熙清魔君。
與他們經(jīng)歷不同的是:原文容慎未能與燕和塵一起前往皇城,早前皇城前、歷練結(jié)束后,夭夭在因果鏡中看到的場景一字不差,容慎在宗內(nèi)殺了白梨墮魔叛宗,被隱月道尊囚于困魔淵中,魔神血脈覺醒成了魔尊。
這一段,夭夭原本以為容慎是在困魔淵成了魔尊,如今順著這段描寫往皇城篇捋,才發(fā)現(xiàn)這只是作者對后期容慎的簡短概括。
容慎不是在困魔淵中覺醒了魔神血脈,他從困魔淵中逃離被眾仙派追殺,奄奄一息時被夏貴妃所救,藏在了皇宮之中。
而燕和塵也不是單純被夏貴妃召入皇宮除妖,他是追殺容慎的眾仙派弟子的其中一員,容慎從皇宮中醒來想要殺掉燕和塵,遂讓夏貴妃召他入宮,卻被他和女主識破計謀反殺,阻止了夏貴妃的逆轉(zhuǎn)法陣。
是的,女主。
穿書這么多年,夭夭才發(fā)現(xiàn)這文中有女主,不在書中前期出現(xiàn),竟然在皇城卷才露面。只不過因為夭夭的緣故,書中那些條條把容慎逼上死路的線全被攔腰砍斷,墮魔決裂追殺等一系列事情都沒發(fā)生,于是這文中的女主與他們擦肩而過。
夭夭雖然將原文有關(guān)容慎的劇情線掰正了,但是很可惜,她未能阻止慕朝顏的死。
原文里,容慎潛藏于宮被夏貴妃照顧著,剛得知夏貴妃的真實身份與她相認,就被燕和塵和女主合力殺了。文中容慎是在慕朝顏死后二度黑化,拿著慕朝顏留下的噬魂珠去了魔界,與熙清魔君勾結(jié)在一起,在那里覺醒了魔神血脈。
夭夭不得不說一句作者厲害,任她怎么想也沒想到,作者當時結(jié)合困魔淵劇情輕飄飄寫下的一句后期概括,期間竟摻雜著這么多事。
原文劇情與現(xiàn)實所經(jīng)歷的做比較,容慎雖未在殺白梨時破除封魔印,但卻在慕朝顏死時破解了眉心的封印。他雖未如原文那般在慕朝顏死后得到噬魂珠,卻還是與熙清魔君牽扯在一起。
……她該怎么辦啊。
夭夭深深嘆了口氣,發(fā)現(xiàn)劇情又回歸了正線。
她沒看到這本書的結(jié)尾,只看到容慎覺醒魔神血脈后嗜殺成性,意圖顛覆幻虛大陸。她要是想讓容慎活,就必須阻止他覺醒魔神血脈,想要阻止他覺醒魔神血脈,就要阻止他和熙清魔君勾結(jié)在一起,最重要的還是——
她要跟在他的身邊,才能阻止他在錯誤的方向頭破血流,可她現(xiàn)在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正想著這些令人頭疼的事,房門再一次被人推開。
燕和塵看到夭夭有氣無力的躺在榻上,第一反應就是她出事了。著急上前,將夭夭扶起才發(fā)現(xiàn)她沒事,捏了下她的臉頰道:“該吃藥了。”
夭夭的身體還未恢復,除了每日必須的靈力補足,還需要靠各種靈丹妙藥修復魂靈裂縫。
說起來,這些靈丹妙藥都不怎么好吃,但夭夭經(jīng)歷過死亡后更加惜命,根本就不需要燕和塵勸,吃藥吃的比誰都積極。
“還是沒有云憬的消息嗎?”從月玄子那里打聽完消息,夭夭又問燕和塵。
燕和塵眸光失色,他搖了搖頭,低聲道:“宗門已經(jīng)派出去幾百名弟子了,依舊沒什么消息。”
就算容慎入了魔,可他先前畢竟是縹緲九月宗的弟子,縹緲宗比誰都想先一步找到他,不然讓他落到其他仙派手里,縹緲宗反倒不好出手護他。
“護?”夭夭茫然看向燕和塵。
在她固有的印象中,這些仙門正派為了維護心中的正義,可以大義滅親。這幾天她一直惶恐不安,一邊擔心著容慎和熙清魔君勾結(jié)在一起走上不歸路,一邊又擔心容慎被縹緲宗抓回后被人刁難懲罰。
“你在想什么?”燕和塵聽完敲了下夭夭的小腦袋。
“容師兄自幼在縹緲宗長大,他雖墮魔,可十幾年的感情不是說消失就消失的,這幾日不只是你在擔心他,我也在擔心,月玄子師叔也在擔心,還有其他殿主……”
修仙漫漫路,并不是所有人都越修越無情,能做到隱月道尊那種冷心冷情的更是少之又少,大多數(shù)修者先是人,然后才是修者,只要是人,免不了七情六欲。
“月玄子師叔說,隱月道尊剛把容師兄抱回來那會兒,是他們幾位殿主輪流照顧。”
可以說,容慎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如今容慎墮魔他們比誰都心疼,更何況這件事錯不全在容慎,是隱月道尊為了斬情劫先殺慕朝顏在先,但凡他當初入宮肯拉慕朝顏一把,也造不成今日的局面。
夭夭如今終于明白,隱月道尊在幫容慎渡情劫時,為何寧可找上她幫忙也不肯一劍殺了白梨,情劫果然靠渡不靠斬,能斬斷的都不是真正的情劫。
“隱月道尊說,若容慎肯回頭,他愿意為當年的事認錯。”像隱月道尊這般孤傲的人,肯為容慎讓步并不容易。
夭夭愣了下,“他還肯認云憬這個徒弟?”
隱月道尊并未明說,但大家都看得出他對容慎的態(tài)度,哪怕他傷了這么多仙派弟子,都未親下追殺令圍剿,他是在給容慎后退的機會。
若他肯退,他愿以道尊的身份護他性命。
夭夭沉思,心中的喜悅只劃過一瞬,她苦澀道:“時舒,你覺得云憬會回頭嗎?”
隱月與容慎之間已經(jīng)不只是仙與魔的對立關(guān)系,他們之間還橫著殺母之仇。不只是隱月,當年幾位殿主皆知隱月是因何入宮,混月道人為了隱月更是三翻四次要對慕朝顏出手,當年的事,他們都沒有阻攔。
以夭夭對容慎的了解,他此刻恨的不僅僅是隱月,還有整個仙門。
這些問題燕和塵也有想過,陪夭夭靜坐了一會兒,他忽然喊:“夭夭。”
“你想過今后的打算嗎?”
夭夭當初是由容慎帶入宗門,后來也是因他入了縹緲宗隱月門下,如今容慎叛離,夭夭與容慎之間的血契解除死而復生,她現(xiàn)在在宗門的處境很尷尬。
“走一步看一步吧。”夭夭躺倒在榻上。
她用手臂遮擋住眼睛,疲憊道:“實話來講,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不知他人苦,莫勸他人善,夭夭如今知曉容慎有多苦,又有何立場勸他向善原諒宗門呢?
他自出生,就活在謊言與欺騙中。
“……”
皇城郊外的幽窄山洞,魔氣肆意,強大的結(jié)界硬生生將此處一分為二。
一名紅衣男子跌跌撞撞從山洞中而出,長劍滴血,赤色的結(jié)界被他三下震裂。
“讓他走!”山洞中有人低啞斥了句。
追出去的黑霧停至山洞外,落地化為黑衣男子,男子眉心點有墮魔印記,面容陰冷長眸漆黑,緊緊盯向紅衣男子離去的方向。
“魔君!”黑衣男子正是蠱魔,也可稱為莊星原。
他擦了擦唇角溢出的血,咳了兩聲道:“我們就這么放他離開?”
山洞深處傳來熙清魔君的冷笑,他反問:“你覺得我們現(xiàn)在打得過他嗎?”
以前的熙清魔君自然是沒問題,可現(xiàn)在他剛?cè)肴梭w修為大減,之前又被隱月道尊重傷,如今根本不是容慎的對手。
“既然他如此不識相,那本君之后也不必對他客氣。”
現(xiàn)在熙清魔君正是虛弱之時,剛好,可以先讓容慎幫他轉(zhuǎn)移那群仙派的視線。
“待本君修為恢復,振興魔界攻占仙門,定要將這幻虛大陸攪個天翻地覆!”
莊星原跪地,高聲:“屬下誓死追隨魔君。”
熙清魔君閉眸,在山洞中只留他一人時,忽然輕輕念了一個名字:“朝顏。”
慕朝顏。
“……”
容慎被熙清魔君困了多日,今日終于重見光明。
外面的陽光刺眼,他瞇眸直直仰視,血紅的瞳眸在陽光下剔透如紅寶石,眉心蜿蜒的墮魔血印妖異詭譎,配上他蒼白染血的面容,任誰看上一眼都會心生寒意。
這里距離皇宮很遠。
容慎身上還穿著那身紅衣,暗紅的衣料浸染過一層層血水,像是一朵朵暈染的花。走到溪邊,他從水面凝視著自己的面容,緩慢勾起一抹笑容。
自從額心的封印解除后,這段時間他渾渾噩噩被熙清魔君束縛,不知已經(jīng)多了多久。就算時間已流逝近千年又怎樣呢?
夭夭死了,他沒什么也沒有了。
容慎屈膝蹲下身,鞠起一小捧清水洗去臉上的血跡,認真撫平身上的每處褶皺。
就算夭夭死了,他也必須將她的尸骨帶在身邊,不能留她一人孤零零葬于地底,若是可以,他會想盡辦法把她復活,哪怕熙清要他當他的一條狗。
沿著小溪一路上行,容慎重新回了皇城。
就算當日修者們救出了大半百姓,仍有數(shù)以萬千的人死在陣中,半個月的時間并未讓皇城恢復元氣,如今宮中內(nèi)亂其他國家隱隱欲動,城中四處飄著白幡,不時有人披麻戴孝哭喊著從街道中而過。
容慎冷眼看著這些,手持渡緣劍緩步朝著宮中而行。
因為容慎和熙清魔君的消失,仙派們聯(lián)手搜索,皇城中聚集了不少修仙弟子。容慎這副模樣實在太引人注意,很快,就有修者將他認出,法器護在身前將他團團圍聚。
渡緣劍泛著冷冽的寒光,前路被攔,容慎被迫停下腳步,他望向領(lǐng)頭的修者,幽幽血眸深邃無波。
“你們看到夭夭了嗎?”他問。
還算溫潤的嗓音,令圍困他的修者面面相覷。
想到被他殺害的數(shù)百同門,其中一人大聲呵斥道:“你這孽障還不束手就擒,身為道尊徒弟竟墮入魔道,我要是你早就自戕,哪還有臉面出現(xiàn)在這里!”
有位曾參加過仙劍大會的弟子,知道他口中的夭夭指的是誰,冷聲說了句:“夭夭死了!”
“她與那些城中百姓一起葬送在逆轉(zhuǎn)法陣中,就算她還活著,你一墮魔有什么資格見她!”
夭夭死了。
死了。
容慎知道她已經(jīng)死了,沒了血契的感應,他比誰都清楚這個事實,但他不喜歡別人在他耳邊一遍遍的提,尤其是說些沒用的廢話。
手中的劍微微挽了個漂亮劍花,容慎纖長的眼睫落下,“如此,你們都沒有見到她。”
那這些人,可真是浪費他的時間了。
“……”
容慎在皇城出現(xiàn)的消息,很快傳入了縹緲宗。
燕和塵來找夭夭時,夭夭正皺著眉頭吞藥,見到燕和塵急匆匆進屋,她嗆了下問:“發(fā)生什么事了?”
“可是有云憬的下落了?”
燕和塵點了點頭,嗓子發(fā)干,“他此刻正在皇城。”
“皇城?”
“他在皇城做什么?”
雖然人已經(jīng)尋到,但燕和塵臉上并無喜悅,望著夭夭,他猶豫片刻才道:“他正在皇城四處尋你的尸身。”
“他還……”
“殺了好多修者。”
夭夭手中的丹藥,啪的一聲掉落在地。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笙笙離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tesuka 57瓶;貓貓是全能ace 30瓶;館館 20瓶;llli_ 16瓶;徒徒子大王、花不可以無蝶 10瓶;毛茸尾巴戳 6瓶;于歸、平時 5瓶;小侯女士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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