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季懷覺得自己沒有生氣的資格。
但是作為一條注定要死的魚,季懷決定不委屈自己。
湛華沉默著給他的后背擦藥。
紫青色的淤痕在白皙的皮膚上看著格外觸目驚心,清瘦的肩胛骨在他的掌心之下有些硌,但是很漂亮。
湛華皺了一下眉,把衣服給他披上。
季懷胡亂地把衣服穿好,覺得湛華實(shí)在是多此一舉,他已經(jīng)有些摸不清湛華的態(tài)度,但是很顯然湛華想要他的命這個事實(shí)不會改變。
多大仇啊。
季懷心想,就算是血海深仇人家頂破天也就是抽筋扒皮挫骨揚(yáng)灰,這個混蛋還要將他做成藥引子吃下去。
季懷有點(diǎn)反胃,加上之前他吃的那條魚可能是沒有烤熟,他只覺得胃里一陣抽搐的疼,跑到樹邊扶著樹哇得一聲吐了出來。
湛華剛放好藥瓶的手一僵。
季懷吐得昏天黑地。
湛華起身站到他身后,沉默良久,“我碰你讓你惡心成這樣?”
季懷蹲在地上,胃里直往上返酸水,沒工夫搭理他,等到酸水也吐不出來,他才有些脫力地扶著樹站起來,找了個干凈的地方坐下。
“走了。”湛華起身道。
剛坐下的季懷:“…………”
“走不動。”季懷靠在石頭上,面色蒼白的閉上眼睛,“你就在這里把我殺了吧。”
湛華聲音有些發(fā)冷,“我說過,暫時不會殺你。”
“反正走不動,愛殺不殺。”季懷現(xiàn)在破罐子破摔,他斗不過湛華,更不想這么心驚膽戰(zhàn)的等死,這比直接讓他死還難受,他季七還沒受過這么大委屈,閉著眼睛諷刺一笑,“我不走。”
話音剛落,一根胳膊猛地攬住了他的腰,瞬間天旋地轉(zhuǎn),他就頭朝下被人扛到了肩膀上。
“你放我下來!”季懷頓時惱了,使勁掙扎起來,湛華的肩膀硌著他的胃,難受地要命,他氣得直吼:“放開我!”
湛華不為所動,周圍的景色在季懷的余光中飛速地往后掠去。
半個時辰后,湛華帶著他來到了處于郊外的一處宅子里,將人放了下來。
季懷頭暈惡心得要命,面如金紙,閉著眼睛整個人都蜷在一起,額頭滿是冷汗。
“季懷?”湛華喊了他一聲,季懷沒有應(yīng)。
湛華臉色微變,握起他的手腕把脈,沉默半晌之后,“明夜。”
“屬下在。”站在窗外的人應(yīng)聲。
湛華剛要開口,頓了頓,推門出去,低聲同明夜交代了幾句,又推門進(jìn)來。
季懷覺得自己難受得要命,以為他終于要動手了,睜開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湛華似乎對他的憤恨毫不在意,居高臨下地望著他,然后彎腰俯身,將人抱了起來。
季懷猝不及防騰空,緊張之下抓住了他的前襟,下一秒就掙扎著要下地。
季七公子氣得臉色漲紅,奈何因?yàn)樯眢w難受沒有什么氣勢,連怒聲都帶著虛弱:“湛華!”
何必辱他至此!
士可殺不可辱,雖然他平日里紈绔了些,但好歹也是晚來城有頭有臉的人,湛華簡直欺人太甚!
湛華卻好像沒有察覺他的羞憤,將人抱到了床上,一只手就輕輕松松按得他動彈不得,“我已遣人去煎藥,喝了藥就不難受了。”
季懷愣了一下,“不需要你假好心。”
方才掙扎那一通已經(jīng)耗盡了他僅剩的氣力,季懷被他按得難受,攥住他的手腕想讓他拿開。
湛華順著他的力道松開了手。
季懷轉(zhuǎn)過身背對著他,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
南玉拿著扇子給火爐扇風(fēng),熱得一身汗,“早晚都要?dú)⒘耍髯舆€要把人養(yǎng)得這么精細(xì)作甚?”
明夜把洗干凈的碗放到桌子上,“不知。”
南玉冷哼一聲:“什么都不是不知,你知道什么?”
“知道你再敢背后妄議主子,舌頭會被拔掉下酒。”明夜道。
南玉咬牙瞪了他一眼,閉上了嘴。
待到藥沏好,南玉端著藥碗敲開了房門。
“進(jìn)。”
南玉走進(jìn)來,將藥碗放到桌子上,“主子,藥熬好了。”
“下去。”
“是。”南玉垂眸退下,關(guān)門的時候忍不住看向躺在床上的人,結(jié)果正對上湛華那雙冷冰冰的眸子,登時嚇出了一身冷汗,趕忙將門關(guān)上。
南玉心有余悸地吐了口氣,就見明夜挑眉看著她。
南玉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冷哼了一聲走了。
房間里,湛華端著藥走到床邊,對著床上呼吸并不穩(wěn)的人道:“季懷,起來喝藥。”
季懷沒搭理他。
“不喝藥會一直難受。”湛華坐到了床邊,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將人拽了起來。
季懷的袖子被扯得亂七八糟,手臂被捏的很疼,他睜開眼睛瞪了湛華半晌,奪過藥碗來猛地喝了一口,登時被燙得一口噴了出來。
全都噴到了湛華白色的衣袍上。
季懷的舌頭被燙得發(fā)麻,疼得眼淚都快掉下來,湛華耐著性子對他道:“藥燙,你慢些喝。”
季懷:“…………”
但凡這廝早說一息,他也不用被燙成這樣。
混賬東西。
季懷心里暗罵,拿起湯匙舀了一勺,待涼了些才往嘴里送,苦澀的藥入胃,險些又讓他吐出來。
但他還是緊擰著眉把一碗藥全喝了下去,強(qiáng)忍著胃里的惡心咽下了最后一口藥。
然后眼前就多了個帕子,里面放著幾枚蜜棗。
湛華道:“吃。”
季懷抿了抿唇,他很想一巴掌拍開湛華的手,非常有骨氣地不吃嗟來之食,可他連藥都喝了,現(xiàn)在拒絕又很沒有那個必要。
他拿著蜜棗,塞進(jìn)了嘴里。
甘甜軟糯的味道壓下了嘴里的苦味和胃里的惡心,但也沒有起到多大作用,他吃掉最后一顆蜜棗,倚在床頭上盯著湛華,“我的血是不是能緩解你身上的毒?”
湛華收起帕子,躲開他的目光,“是。”
“你知道我身上的寶物是什么嗎?”季懷問他。
“不清楚。”湛華的回答不似作偽。
季懷頓了頓,“你難道就不好奇嗎?”
湛華抬眼看向他。
“你雖然現(xiàn)在身中奇毒,可以沒那么急著要?dú)⑽摇!奔緫训溃骸拔乙仓雷约罕厮罒o疑。”
“但是我想死個明白。”季懷決定賭一把,他不想把自己活命的希望寄托在湛華虛無縹緲的那點(diǎn)善意和猶豫上,他決定兵行險招,以利誘之。
“鳳羽閣、倉空門和權(quán)寧都想要我身上的東西,我母親把我趕了出來,生怕我身上的東西會連累季家。”季懷緊緊盯著湛華,“你和地獄海難道就不想得到我身上的東西嗎?”
湛華目光瞬時一冷,“你知道地獄海?”
季懷沒有回答他,反而笑了一下,“我的血能抑制你的毒,你沒必要立刻殺了我——”
“你讓我死個明白,我身上的寶物還有我,全都?xì)w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