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番外之沒有你的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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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置物柜里取出戒指,沈良臣鎖上車門之后卻沒有馬上上樓,談穎突然會有這么大的轉(zhuǎn)變,必定有促成她轉(zhuǎn)變的原因。他猜測,極有可能還是自己那位“損友”唐仲驍從中做了些什么。
果然他的電話還沒打過去,唐仲驍已經(jīng)自動自發(fā)地打了過來,坦白說道:“我把那些事都告訴談穎了。”
“……”
見他不說話,唐仲驍哼笑一聲,“磨磨唧唧不知道在干什么,看我一出馬不是馬上搞定了。”
沈良臣被他氣笑了,“說的輕巧,丟臉的又不是你。”
“那全是你對她的感情,就該清楚地讓她看到。”唐仲驍嘆了口氣,并不打算多說的樣子,“算是謝謝你今天替我安排的一切,好好把握。”
他說完就將電話掛斷了,沈良臣抬手扶了扶額頭,無奈輕笑。
不知道談穎聽說了那些事兒之后的感覺是什么?他其實(shí)早就被取笑夠了,所以并不擔(dān)心再被她笑話,只是覺得那些曾經(jīng)不提也罷。所有的荒唐和心酸,只要他自己知道就好,那些并不是他贏回她的砝碼。
以為她“死去”的那五年,他真的活得像是個瘋子,有人說他是被刺激得腦袋不清楚了,也有人說他中了邪,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太想念她而已……
***
沒有真正失去過的人,永遠(yuǎn)不明白失去帶來的痛苦會有多難熬,沈良臣彼時也并不清楚,所以他堅(jiān)信自己可以熬過去,哪怕當(dāng)時再心痛,他始終相信自己可以為了復(fù)仇而好好活下去。
他每天強(qiáng)迫自己上下班,認(rèn)真應(yīng)對接下來發(fā)生的所有事情,他以為生活可以繼續(xù)……然而事實(shí)就是,他變得對一切都毫無知覺。
上班做了些什么,簽過些什么文件,他自己一點(diǎn)意識也沒有,到了下班的點(diǎn)兒更是沒反應(yīng),只知道坐在辦公室里機(jī)械地重復(fù)之前的所有動作。
直到楊恒提醒他說:“沈總,該回家了。”
回家?
可哪里才是他的家?
沈良臣漫無目的地開著車,冷風(fēng)從車窗外呼呼地灌進(jìn)來,卻渾然未覺。他有些不敢回那棟屬于他們倆的宅子,那里有太多太多的回憶,每件東西都刻了她的名字,被回憶糾纏并不好,他很可能因此就一蹶不振,他不能這樣,他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
而且他終于發(fā)現(xiàn),沒有了她,他回哪里都是一樣的,因?yàn)樵僖矝]有一處可以稱之為“家”,所以他去了那個他平時最討厭去的地方。
那會兒傅慧還沒出事兒,沈澤業(yè)也還健健康康地,兩人見到他回家,特意讓管家做了一大桌子吃的,全是他平時最愛吃的菜色。
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充滿同情,就連沈澤業(yè)也一反常態(tài)地溫和,“反正最近公司也沒什么事,不如去日本散散心?”
沈良臣這輩子最不喜歡的就是別人對他的憐憫,尤其來自面前的人。他一臉漠然地吃東西,表現(xiàn)得再正常不過,“沒興趣。”
沈澤業(yè)被噎了下,又勸解他說:“兒子,你不用硬撐。”
硬撐?他為什么要硬撐,他相信再艱難的時候都能熬過去,哪怕他如此思念她,但總會過去的——
沈良臣像是為了證明自己,那天吃了滿滿兩碗米飯,可剛回到房間他便馬上沖進(jìn)衛(wèi)生間里,之前吃的東西全被吐得干干凈凈。
胃里像是翻江倒海一般,瘋狂痙攣抽搐著,每一個細(xì)胞都疼的無法自抑。他這時候才猛然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已經(jīng)一周沒吃過東西了。
突然吃了太多,又不夠清淡,此刻胃已經(jīng)在嚴(yán)肅抗議著。
沈良臣坐在浴室冰涼的地磚上,呆滯地看著地磚上的每一條紋路,他以前很愛惜自己的身體,因?yàn)楦祷勰概筒坏盟鳇c(diǎn)差池,所以為了不讓仇者快親者痛,他便格外注意養(yǎng)生。
這么多年來他身體好得幾乎從不用進(jìn)醫(yī)院,連小病小痛都很少有。可這么多年維持的好習(xí)慣,七天就全變了。
他不得不承認(rèn),有些以為很快就能挨過去的疼痛,遠(yuǎn)比他想象的還要艱難。
***
晚上躺在床上,那張床談穎從來沒睡過,被褥也是新?lián)Q的,管家甚至體貼地在房間里點(diǎn)了安神的香薰,可是沈良臣整整折騰了半宿都沒睡著。
他一直勒令自己忘掉她,此刻他的房間里沒有任何一件東西與她有關(guān),他反而不習(xí)慣了。
枕側(cè)沒有她的氣息,浴室里沒有她的洗浴用品,床頭沒有她喜歡看的雜志,這些他之前抗拒的東西,此刻卻讓他倍感懷念。
沈良臣一直是個狠心的人,他非常清楚這一點(diǎn),無論對待愛人還是對待自己,他唯一堅(jiān)持的就是為母親討回公道,拿回本該屬于自己的一切。于是他此刻也足夠隱忍,在心里一遍遍告訴自己,沒關(guān)系,總會習(xí)慣的。
這樣暗示的結(jié)果就是,他徹夜失眠,第二天也如此,接下來很多天都這樣。
人的身體到底不是鐵打的,在飲食不規(guī)律,長期缺乏睡眠的情況下,他終于捱不住被楊恒送進(jìn)了醫(yī)院。打了營養(yǎng)液,醫(yī)生甚至給他開了安定藥片,可是哪怕如此,沈良臣依舊無法正常入睡。
后來醫(yī)生建議他找心理方面的專家聊一聊,意思很明顯,他這分明就是心理問題。
沈良臣當(dāng)然知道自己的原因在哪里,他不想和誰聊,和誰也聊不著,那些他對小囡的思念和懺悔,他只想告訴小囡一個人。
在沈良臣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他已經(jīng)不知道怎么回了之前兩人同居的那棟宅子,他躺在他們的床上,懷里緊緊抱著談穎的枕頭。那力道,像是懷里抱著的就是她,此生也不想松開。
在這個房間里,他總算可以安靜入睡,嗅著空氣里屬于她的清淡氣息,哪怕夢里全是她也沒關(guān)系。
他多慶幸自己最后也沒把這宅子賣出去,至少在他堅(jiān)持不下去的時候,還有這個地方可以供他回憶。到了這一步,沈良臣也終于開始明白,他是根本沒辦法忘記談穎的,他的生活少不了屬于她的那部分,一但少了她,他幾乎不能再正常地生存下去。
原以為不管多艱難都能過去的事情,到他這里,怎么都過不去了。因?yàn)槟且磺泻托∴镉嘘P(guān),所以停留在了他心坎兒上,過不去,也永遠(yuǎn)不打算過去。
沈良臣長期隱忍的情緒,也在這一刻得到了宣泄,他將臉埋在她的枕頭里,眼淚悄悄地流了下來。
這是母親去世之后,他成年后第一次流眼淚,要擱以前他十萬分地鄙夷這樣的男人,可此時此刻,他明白有些情感連眼淚都不足以解脫。
他想念談穎,非常、非常地想念,想念到已經(jīng)無法自持的地步,連他向來引以為傲自制力都不管用,只能忠于內(nèi)心……
***
沈良臣開始放任自己在這段思念里沉淪,他的那些理智、心狠,全都在這一刻斷然無存。他留著她的生前的所有衣物,慧姐說這些衣服必須燒給小姐,這樣小姐才能毫無留戀地離開這塵世間。
他偏不。
他不要她毫無留戀,他還那么惦記她,她怎么可以什么都不管就離開?
慧姐對他的偏執(zhí)十分無語,最后也只得由著他,“也罷,小姐生前最愛打扮了,說不定會回來取這些東西,你們還能見上最后一面。”
沈良臣明知道這些都是迷信的說法,可他還是抱著一絲期待,因?yàn)樘胍娝耍愿静簧岬萌岩蛇@說法的正確性。
可他每天夜里盯著那衣柜看,依舊什么都看不到,直到天明,露出第一絲微光。沈良臣在心里想,或許談穎根本就不想見他,她走的時候心里一定還是恨著他的,所以連這些東西也不想要了。
他這么想的時候心里很難受,她連死了也要躲著他嗎?
沈良臣開始喜歡看些奇怪的片子,什么,所有但凡和這方面有關(guān)的電影,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明知道都是假的,還是固執(zhí)地愿意相信,但不管他再如何相信篤定,他希冀的人卻從沒出現(xiàn)過……
那陣子他的精神很不好,加上黎兆康因?yàn)樗诨榈氖聝汗室忉槍λ院芸炀陀邢鞒鰜恚f沈良臣得了蹊蹺的怪病。
盛世的股價(jià)受到影響,沈?qū)氁庠诙聲闲挤潘麕讉€月的大假,他知道那是對方借題發(fā)揮,想趁機(jī)將他踢出局。
之前幾年的辛苦,在這一刻全部化成了泡影。
沈良臣感受到了腹背受敵的滋味兒,從前不管他遭遇怎樣的挫折,總有個人樂觀地對他說:“沒關(guān)系,你這么聰明,肯定有辦法搬回一局。”
可如今他一個人待在那里,再也沒有人逗他開心,再也沒有人對他說那句話,沈良臣孤零零地站在客廳中央,越發(fā)地想念小囡。
他想她,想見她,可是時間推移,他連做夢都很少記起她清晰的樣子了。
身邊每個人談?wù)摰脑掝}也不再有她,大家臉上都帶著笑意,沒有一個人再因?yàn)樗碾x開而傷感。沈良臣很不舒服,很討厭這種感覺,更多的是恐懼,會不會有一天,連他自己都忘記她的樣子?
他的小囡就此在世界上徹底地消失了,沒人再記得她的模樣。那她多可憐啊,他舍不得……舍不得她就此消失。
他像是真的變成了一個病人,執(zhí)拗地拉著每個和談穎有交集的人,要求他們和自己談?wù)撔∴铩K?jīng)的同事,她以前的舊同學(xué),可她交際圈那么小,能聊的人也就那么寥寥幾個。
大家看著病態(tài)的他,眼里充滿了憐憫,最后慢慢變成了恐懼,就仿佛他真的是個神經(jīng)病。
就連曾經(jīng)最討厭他的葉子也看不下去了,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沈良臣,你真該去看看心理醫(yī)生,你病的很嚴(yán)重!”
是啊,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病了,但沒有人可以醫(yī)好他,能治好他的人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他只能放任自己病下去。
沒有她的世界,本來就是一場看不到頭的疼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