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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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呂元吉帶著妻兒。昂首闊步朝王宮正殿行去。他是堂堂正正的強(qiáng)秦國大王，就算要走，也是以傲視天下的姿態(tài)走出強(qiáng)秦國的都城，在他的字典中，沒有“逃”這個(g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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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正殿之下，雕龍刻鳳的高高漢白玉石階無聲地述說他昔日的風(fēng)光與威儀，曾經(jīng)手執(zhí)武器肅立兩側(cè)的禁衛(wèi)軍如今不知身在何處，階梯之下寬廣的廣場上井然有序地站滿陰氏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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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衛(wèi)恨天騎著一匹神駿的寶馬，氣度威嚴(yán)地站在眾將士之前，冷冷看著那已成亡國定局的君王帶著妻小，不慌不忙地走下階梯，唇邊浮起一抹冷酷的笑紋，揚(yáng)聲道：“愚蠢的王，你可知只要本將一聲令下，你和你的王后就會(huì)成為眾矢之的，此刻你是選擇投降本將軍，還是選擇繼續(xù)與我們?yōu)閿常俊?br/>     </br>
    </br>呂元吉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婉兒，溫柔地問道：“王后，你可有一絲兒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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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婉兒懷中的孩子，想是已經(jīng)哭累。昏昏睡去。她把在臉畔飛舞的亂發(fā)拂在耳后，仰頭望著自己的王，盈盈雙眸充滿深情，緩緩搖頭道：“大王，你是婉兒的天，是婉兒的夫，你都不怕，婉兒何懼？我們夫妻同心，生死與共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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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好！”呂元吉也是滿眼深情地望著婉兒，“得妻如此，我呂元吉今生沒有白活。你在這里等本王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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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恩！”婉兒溫柔地點(diǎn)頭，雙頰浮起兩個(gè)深深的酒窩，輕聲道，“還如昔日初見時(shí)，妾唱白首吟，你舞飛天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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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呂元吉重重點(diǎn)頭，伸手一抱佳人纖腰，低頭留戀地看了看她懷中沉睡的嬰孩。掉頭大步行下高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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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衛(wèi)恨天冷冷瞅著高階之上一步步走下來的呂元吉，他沒讓兵士以亂箭射殺這一對夫妻。他敬佩他們笑對生死的從容，也感動(dòng)于他們的夫妻同心。這令他想起自己遠(yuǎn)在黑巖城的女人，他行之前，她含羞告訴他自己已經(jīng)有了身孕。她腹中的孩子一旦出生，差點(diǎn)遭受滅頂之災(zāi)的衛(wèi)氏又有了繼承人，而他還差她一個(gè)隆重風(fēng)光的婚禮。這一次凱旋歸去，他將以最豪華的儀式將她迎入衛(wèi)氏的大門。現(xiàn)在，他親手滅殺眼前的君王，將是他送給她的最厚一份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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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握緊手上兵器。開口道：“既然你選擇了決戰(zhàn)，本將也就成全于你。讓你體面地死去！在你身故后，也以王者之禮安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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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呂元吉以君王之威高高俯視著他，淡然而又自負(fù)道：“你—有打敗本王的實(shí)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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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衛(wèi)恨天不語，他的眼神充滿殺機(jī)，適才那一絲兒感動(dòng)早煙消云散。他催馬前行，手上橫握的九連環(huán)大砍刀發(fā)出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捻懧暎S風(fēng)送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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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呂元吉手上長槊在空中劃過一圈黑光，驀然插入石中，他大喝一聲，身子借勢躍出，手上提起長槊。長槊起處，碎石紛亂橫飛。他的身子已經(jīng)躍出老遠(yuǎn)，腳下踏出八卦步，對準(zhǔn)衛(wèi)恨天直沖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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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恰此時(shí)，一個(gè)凄婉柔美的歌聲響起：“皚皚山上雪，皎皎云間月。聞君自遠(yuǎn)來，故來請相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君心映山月，妾情潔如雪。男兒重情意，女自守名節(jié)。結(jié)發(fā)同齊案。生死不相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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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婉兒的歌聲，一如她的名字，委婉動(dòng)人，情真意切。隨著她的歌唱，呂元吉恍惚又回到昔日他與她初見之時(shí)，一輪明月下，蘭麝飄香，錦瑟聲遠(yuǎn)，佳人倚欄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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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生死不相棄！”他心中默默念著歌詞，只覺胸中熱血沸騰。他仰頭發(fā)出一聲悠長的嘯聲，如一頭發(fā)怒的雄獅般對著衛(wèi)恨天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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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衛(wèi)恨天手上九連環(huán)大砍刀發(fā)出如鬼嘯般的尖銳之聲，迎上長槊。一王一將在眾陰氏兵前，展開一場生死搏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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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陰素華和屈皓文悄然來到眾軍之前。因?yàn)檫m才服用了一顆藥丸，陰素華恢復(fù)了一點(diǎn)體力，已能強(qiáng)撐著自己行動(dòng)。她見場中兩人刀來槊往，正斗得熱鬧。仔細(xì)一看就發(fā)現(xiàn)，衛(wèi)恨天雖然刀法精妙，但力量不如呂元吉，目前仗著有寶馬相助，往來馳驟間也足保無虞。不過那呂元吉雖無坐騎，但身手靈活，且長槊大開大合，足以罩住自己身周，衛(wèi)恨天的大砍刀卻無法接近他身，彌補(bǔ)了他的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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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屈皓文也看出兩人實(shí)力相差不小，恐衛(wèi)恨天吃虧，遂取弓引箭，想覷空相幫他。陰素華卻按住他的手，搖了搖頭。此時(shí)。高階上又響起凄美的歌聲，陰素華詫異地抬頭，望著那高高在上的美麗女子，沉思片刻，與屈皓文耳語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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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屈皓文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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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場中，呂元吉在衛(wèi)恨天馬背后舉槊躍起，招中套式，明取衛(wèi)恨天后心，暗取那寶馬后腿。衛(wèi)恨天就這樣也不過堪堪與他斗成平手，如何肯失愛馬，忙擰頭轉(zhuǎn)身，大砍刀發(fā)出凄厲鬼哭聲，來架其槊。兩人刀槊相接，衛(wèi)恨天只覺手臂劇震，虎口迸裂，握刀不住，大砍刀哐當(dāng)一聲，掉落青石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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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呂元吉見他失了兵器，心中大喜，虎吼一聲，那槊乘勢朝下一壓，堪堪就要拍上馬臀。衛(wèi)恨天如今失了兵器也顧不得了。慌忙拍馬朝前直沖，一溜煙兒奔得老遠(yuǎn)，再繞回馬頭來，想取回自己兵器。見呂元吉徒步舞槊緊追不舍。雖然心里暗惱，想要趕緊奔回本陣，命令兵士亂箭射殺此獠，猛然間看到陰素華站立陣前，銀甲染血，長發(fā)飛舞，一雙熠熠妙眸緊緊盯著自己，表情似笑非笑。他不知怎地。一看到這位容顏俊美氣度非凡的大舅哥，心里就犯怵，硬著頭皮拍馬飛跑一陣，正進(jìn)退不得之時(shí)，卻見她一揮手，命身旁兵將道：“衛(wèi)大將軍失了兵器，爾等還不速速為他送上趁手的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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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衛(wèi)恨天此刻離她不甚遠(yuǎn)，聽到她這話，暗道僥幸，幸好沒被她發(fā)現(xiàn)自己是想落跑回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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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恰此時(shí)，高階上婉兒的歌聲頓歇，轉(zhuǎn)而發(fā)出一聲驚恐的尖叫：“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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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呂元吉硬生生停下腳步，回頭張望，卻見一名白袍小將用手上箭鏃對著婉兒的咽喉，她手上的長劍，不知何時(shí)已經(jīng)掉落在玉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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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放開她！”呂元吉如一頭暴怒的猛獅大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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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強(qiáng)秦王，只要你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孤就命他放了她。”陰素華開口朗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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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你想讓本王投降，不可能。”呂元吉跳腳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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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你可以選擇自己了斷，也可以讓自己的女人送死，又如何能眼睜睜看著這個(gè)無辜的嬰兒在你面前慘死？”陰素華道，“當(dāng)今太皇太后，乃是你的嫡親姑母，就算你束手就擒，到京都親自謝罪，她又會(huì)如何為難于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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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陰素華也吃不準(zhǔn)自己若是擅自做主，滅了呂氏一門，呂太皇太后會(huì)如何反應(yīng)。反正她的目地，是在滅強(qiáng)秦，統(tǒng)天下。如今她的目地已經(jīng)達(dá)到，至于這個(gè)過氣的強(qiáng)秦王，就交給他的親姑母處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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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放開他，你們放開我的孩子！”屈皓文已經(jīng)把婉兒身上的嬰孩取過去用手提溜著，婉兒驚恐地大喊道，“大王，大王。事到如今，我們就投降也罷。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未必會(huì)狠心絕情，斷呂氏一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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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傻女人，帝王之家，何來親情？本王若是投降，說不得會(huì)落得被千刀萬剮的下場。”呂元吉恨恨道，他驀然轉(zhuǎn)頭，對陰素華說道，“你身負(fù)天子之命，征討強(qiáng)秦，如今本王兵敗，你取本王之命去向天子邀功，易如反掌。你卻不肯為之，反而勸降本王！既如此，想來你也算心懷仁慈。本王愿意和你談個(gè)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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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陰素華聽他此話，想來他該是有投降之意，遂點(diǎn)頭道：“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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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本王打算用此一命，換取她們母子平安一生，不知你可愿意？”呂元吉回手指著高階之上的母子，眼中帶了一抹懇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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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話，你何不留著親自去對太皇太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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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不！本王是強(qiáng)秦國的王，無論生死都不會(huì)更改，豈會(huì)茍且偷生？行后人恥笑之事，本王不屑為之！你是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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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不，大王……”婉兒凄聲哭喚道，“我們曾經(jīng)一起發(fā)過誓，生則同生，死則同死，難道你忘了……大王，你休要為了婉兒，去求別人放過我們母子，”她驀然引頸靠向屈皓文手中正對著她咽喉的箭鏃，“妾先走了……”她掙扎著說完這一句話，咽喉間的鮮血汩汩流出，整個(gè)人軟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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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不—婉兒--”呂元吉瞠目大吼一聲，快速奔上高階，伸手抱住婉兒漸漸變涼的身子，搖晃她哭喊道，“你怎么能這么傻？怎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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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突然一把抓住她丟棄在地的長劍，橫在自己頸項(xiàng)間，用力一抹，凄聲道：“婉兒，你等一等，本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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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屈皓文雖然隔得近，手上提著個(gè)小嬰兒，一時(shí)手足無措難以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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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陰素華瞠目結(jié)舌看著眼前這一幕，不由暗暗頭疼，屈皓文手上提溜著的嬰孩恰在此時(shí)，發(fā)出一聲嘹亮的啼哭，開始聲嘶力竭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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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屈皓文抱著那個(gè)柔弱的孩子，快速奔下階梯，來到陰素華身邊，彷徨無計(jì)道：“這個(gè)孩子，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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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給他尋個(gè)奶娘先養(yǎng)著，待回轉(zhuǎn)京都再交給太皇太后處置吧！”事到如今，陰素華也只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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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陛下，衛(wèi)恨天無能，請陛下責(zé)罰！”衛(wèi)恨天走到兩人身邊，屈下一腿領(lǐng)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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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姚平已滅，呂元吉自殺謝罪天下。孤累了！強(qiáng)秦國其余善后之事，就交給你處置吧，別再讓孤失望就是了。”陰素華吩咐畢，舉步離開，她的確感到很累很想好好地睡上一大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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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是。”衛(wèi)恨天慚愧地低下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