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瞎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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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天公不作美，第二日一早。白狄城淅淅瀝瀝，下起雨來。東域的氣溫，比黑巖城一帶寒冷了許多。燕風(fēng)一向習(xí)武，身子骨禁熱耐寒，對氣候變化不以為然，陰素華卻頗畏寒冷。她如今喬裝改扮成一名富家老太婆，身上穿了厚厚的錦袍，外面罩著一襲兜帽狐裘披風(fēng)，額上圍了一圈兒狐毛，壓得極低，護住腦袋不受風(fēng)寒，順帶也遮住自己熠熠有神的雙眼。銀白的長發(fā)梳成一個高髻，上面顫巍巍戴了一只金鳳，金鳳口中銜著一串兒顆粒飽滿的珍珠。頸項上圍了一整個狐貍皮毛，把下半臉部遮擋得密密實實。她手上拄了一根拐杖，佝僂個背，蹣跚行到大廳，頭上珍珠步搖隨著她碎步走動，劇烈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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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大廳上，那名貴公子穿戴齊整，后面隨了丁氏姐妹花。正要行出客棧大門，門外他乘坐那輛豪華的馬車早已停侯妥當(dāng)。他聽到身后拐杖篤篤響，微微側(cè)頭傲慢地瞅了一眼陰素華，大步走出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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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陰素華喘吁吁來到一張座椅邊，慢慢兒坐下，等候燕風(fēng)。誰知她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燕風(fēng)出來，遂滿心疑惑地回轉(zhuǎn)后院找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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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原來燕風(fēng)去往后院問小二租賃客棧備用的馬車，誰知這龍門客棧排場雖大，如今兩國時局緊張，民間使用的馬車也沒備得多少，且時不時被征調(diào)去使用。小二聽明他的意思，把頭搖得跟撥浪鼓般，直說“抱歉，今日的車一早就派出去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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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燕風(fēng)聞言，發(fā)作道：“別人是客，咱不也是客嗎？人家用得馬車接來送去，為何我們要用車，偏沒得用？你是擔(dān)心咱付不起錢來么？不成，你把你們東家叫出來，給我一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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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燕風(fēng)高壯威猛，他一發(fā)怒，那小二頓時被唬住，忙陪著笑臉讓他少待片刻，一溜兒去尋了掌柜來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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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陰素華行到后院廊下，見那掌柜的正陪著笑臉對燕風(fēng)打躬作揖道：“這位大爺休惱，這小二乃是初來的。不懂伺候客人。鄙店雖馬車不夠使喚，不過只要大爺打一聲招呼，小的立刻去街頭車馬鋪子為你租來一輛馬車，也不過片刻功夫。你少待片刻，小的這就去為你租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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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陰素華顫巍巍走過去，沒開口先咳嗽幾聲，燕風(fēng)掉頭見到她，故作殷勤地來到廊下，去她身邊扶住她。陰素華假意氣惱道：“你休要埋怨店家，當(dāng)時老身出門，說要用自己家馬車，你偏想偷懶不肯駕車，如今知道不方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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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是，是，老太太，小的以后再不敢偷懶了。”燕風(fēng)賠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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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老太太，”那掌柜聽她教訓(xùn)自己家下人，心里也頗受用，遂笑道，“今兒一大早，咱這客棧的馬車就被軍中征調(diào)去使喚了。小的也不是故意怠慢您老。小的這就去為您租車行租一輛馬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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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咳咳，難為這位老哥了。”陰素華客氣道，“車馬不好找，租頂轎子來湊合一用，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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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是。”那掌柜的頗憨厚，告辭了陰素華親自去為她租車，誰知他剛剛走出大門，客棧的七八輛馬車就一溜兒回來了，前后還跟了數(shù)百個祭祀兵。前門外頓時熱鬧起來，那掌柜的趕緊奔回來。燕風(fēng)扶著陰素華，蹙出后院，來到前廳僻靜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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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些兵士下了馬，把街面兩邊扎斷，不放人馬通行。又分出一小支隊伍來，進入客棧中清理閑雜人等。兵士們見到陰素華二人，吆喝他們速速回避。兩人只得轉(zhuǎn)身行出大廳，恰遇那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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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陰素華不滿嘀咕道：“這來者是何方神圣啊，擺如此大的排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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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小二眼神怪怪地瞅這老太婆一眼，搭腔道：“老婆婆，你活了這么大年歲，還不知道咱們這兒是誰這么講排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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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陰素華一愣，從懷中掏出一個錢袋，丟進那小二手中，道：“老身左右無事，又無車馬使喚出行，這位小哥若是有空，不如陪老身說會兒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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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小二一掂錢袋，忙揣進袖中，轉(zhuǎn)而眉花眼笑去扶陰素華。帶著她回轉(zhuǎn)客房，嘴里笑道：“這會兒眼看著要招呼貴人們進店歇息，哪里能騰出空來，小的這就扶您老回房中暫歇，車馬的事兒，小的一會兒去替你安排好。還有，沒什么事情，你們最好別在客棧中四處走動，來這里的都是各大廟宇的大祭司們。就這些祭司們，只不過是些三流人物，還不算擺譜的呢，若是咱大齊國的第一大祭司來了，咱這小店，人家正眼都不會瞅一下，早就被衙門里的軍爺們接去住雕梁華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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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小哥是哪里人氏？”陰素華好奇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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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我么，我乃是長白城人。”那小二說畢，忽然有些機警地掉頭問道，“老太太如此大的年歲，身邊也不帶個得力的丫鬟服侍，也沒跟個一男半女照應(yīng)，這冰天雪地帶著個粗使下人四處奔波，所為何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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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長白城，乃是大齊國的都城。陰素華顧不得想此人為何會不辭辛勞。從如此遠(yuǎn)的地方來此地做一個店小二，只忙著瞎掰應(yīng)付他道：“我有位兄弟，以前在中魏國經(jīng)商，多年沒和他聯(lián)系。前段時間大齊兵討伐中魏國，老身擔(dān)心他遭遇不測，遂派這位仆人跑了一趟中魏國找尋他。誰知他一去打聽，方知老身的兄弟遭遇戰(zhàn)禍死在亂軍中，只留得一個侄兒，被虜獲到此地做苦役。老身想著自己就一個兄弟，如今沒了，他的骨血。也是咱爹的嫡親后人么。老身所幸嫁入富門，家中也有些余財，可惜身邊只得一女，如今也嫁了人，她也頗能過活，兩下里一年半載，都難得見面。年前，老身的伴兒丟下老身過世了。老身獨自過活，身邊沒個得力的人照應(yīng)，頗多不便，遂尋思若是能尋得侄兒回去，讓他幫老身撐持門戶，照拂一二，也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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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老身是個急性子，這樣一想，遂帶著一個丫鬟和這仆從來白狄城找尋侄兒，若是能找到他，就算走走門路花點錢，將他贖回家中也是一樁大好事啊。老身出行之時，本來是帶著這仆從和一名丫鬟出來的，誰知半途中遭遇一伙強人，我這仆從只顧著救我，竟然把那丫鬟丟下了。這會子還不知她情況如何了。唉！老身活了大半輩子，眼看快要入土的人了，偏得不到一絲兒安寧，還得奔波勞碌，你說可惱不可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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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小二聞言，同情道：“這東域一帶如今是不太平，有好幾股馬賊肆虐來去，橫行無忌，就連此地鎮(zhèn)守的兵馬，也拿他們頭疼。這位老哥能護得您老周全，也是大有本事的人了。”他說著話，偷看一眼燕風(fēng)的臉色，見他不甚在意他說話，遂大起膽子道，“小的在這白狄城中。三教九流的人物也認(rèn)識不少。老太太既然想找回你家侄兒，不如包在小的身上，為你找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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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時節(jié)，三人已經(jīng)進了陰素華的房間，那小二扶她坐下，她喜形于色道：“老身能認(rèn)識小哥這樣的熱心人，可真沒白走這一趟。小哥若是果真能幫老身尋到那可憐的侄兒，老身定要大大地封一個紅包，感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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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小二等的就是她最后一句話，殷勤笑道：“老太太的侄兒姓什名誰？還有，這差人查找打探，也要費些使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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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燕風(fēng)聞他此言，瞪眼發(fā)惱道：“你休要在此伶牙俐齒哄騙我家老太太，繞了這老大的圈兒，就是想圖謀老太太身上錢財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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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憨生！”陰素華不悅地厲喝一聲，“休得沒規(guī)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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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燕風(fēng)聽她喊什么“憨生”，驀然一愣，隨即醒悟她是在喊他，不過他心里擔(dān)憂陰素華平白編故事哄騙這小二，萬一穿幫招致不必要的麻煩，這才故作惱怒要嚇唬這小二。陰素華見他還在發(fā)愣，暗地里伸手一拉他衣袍，讓他退后。燕風(fēng)不情不愿地后退一步，垂手恭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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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陰素華慢條斯理道：“我這侄兒，名喚旺財，據(jù)說和他一同被虜?shù)模€有其他幾個小子。若是這位小哥能一并尋著他們，幫忙贖救出來，老身絕不食言，定然讓你小小的發(fā)一筆財，以作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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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小二笑嘻嘻答應(yīng)道：“這敢情好。小的這就下去，為你辦理此事。”他嘴上說走，那腳卻不肯挪動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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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陰素華如何會不明白他心中所想，從懷中掏摸片刻，摸出一顆金珠，遞給身邊燕風(fēng)，示意他把它交給這小二。燕風(fēng)把金珠丟進小二手中，叱喝道：“這顆金珠，乃是我家老太太交給你使費打點的，你若是好生辦事，為我家老太太早日尋回侄兒，我就親自請你喝酒作樂，以做答謝。你若是起心哄騙我家老太太，我這雙拳頭斷不會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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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小二頗有幾分懼怕地瞅一眼燕風(fēng)，答應(yīng)一聲，退出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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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小二一走，燕風(fēng)出去打探過了四下無人，回轉(zhuǎn)房中低聲問道：“你啥時候得知旺財是被虜獲到此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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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陰素華白他一眼，氣哼哼道：“這還用問嗎，都是燕鈴兒告訴我的。你說，我這次前來，順便為你救出你收養(yǎng)的小子們，你該如何感謝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