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懷孕
當夜,李景燁未召幸任何嬪妃,而是遵了張御醫(yī)的囑咐,獨自宿在飛霜殿中,修身養(yǎng)性。
麗質(zhì)聽春月說過后,大大松了口氣。
昨夜裴濟離開前,替她抹了一回藥,今日白日,她又自己抹了兩回,現(xiàn)下身上的痕跡雖然好了大半,可她打心底里還是盼著李景燁不要來。
此事雖能有快意,卻也禁不住如此頻繁。
她回想著先前見到李景燁時的模樣,料想他這兩日恐怕累了,精力不濟,該歇幾日才能恢復(fù),便慢慢放下心來。
而另一邊的蕭淑妃卻坐立不安。
李景燁的那一番話實在讓她心驚不已。
他雖未明言等生育后也不讓她再管事,可她心里明白得很,徐賢妃既奪了權(quán)柄,又怎么還會輕易還回來?
分明陛下才知道她有孕時,還對她那樣體貼,甚至承諾過,待她休養(yǎng)好了,宮中事務(wù)仍都由她來管。
一定是前兩日狩獵時發(fā)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她終是忍不住,第二日一早便命人去請母親入宮來,欲仔細問一問到底出了什么事。
此刻,她正一手扶腰,一手捧腹,在屋里不住地來回踱步。
蘭昭輕聲道:“女官說,娘子養(yǎng)胎當平心靜氣,戒驕戒躁。娘子千萬要當心些。”
連續(xù)地快走,蕭淑妃已有些氣急,聞言停下腳步,望一眼遠處天色,點頭道:“你再去看看,母親來了沒有。”
話音落下,已有內(nèi)侍引著宰相夫人陰氏快步走近。
蕭淑妃緩了一口氣,隨即親自上前,也不待陰夫人沖她行禮,便問:“母親可來了!快同我說說,到底什么事,讓陛下忽然轉(zhuǎn)了態(tài)度!”
陰夫人來前已問過蕭齡甫與蕭沖,此刻也不含糊,轉(zhuǎn)身將眾人都遣退,便引著女兒進內(nèi)室,將狩獵那夜飲鹿血酒,引裴琰、裴濟父子等人不滿的事道出。
蕭淑妃聽罷,蹙眉沉吟,片刻后埋怨道:“陛下待咱們蕭氏一門已如此關(guān)懷,父親與兄長又何必還要同裴相公針鋒相對?”
裴、杜兩家都是本朝元老,真正的皇親國戚,而蕭家乃后起之秀,再得皇帝信賴,也比不過他們的根基深厚。
“你呀!”陰夫人見女兒這模樣,止不住地搖頭嘆息,“難怪你父親總說你太過心軟,對陛下又一片癡心,也不知是好是壞。”
她說著,湊近些,壓低聲道:“你父親說了,陛下信賴蕭家,便是因他與你兄長二人最懂揣度圣意。陛下看似溫和,實則疑心頗重,對裴相公與杜相公早有不滿,重用你父親,就是要壓一壓他們的氣勢,若哪一日你父親也與裴相公站在一條線上,陛下哪里還會理會咱們?”
蕭淑妃蹙眉:“那為何陛下如今又忽然改了心意,對賢妃親近了許多?”
陰夫人道:“陛下疑心重,總不會任由一方坐大。恐怕還是因你有了身孕的緣故,不想令蕭氏風(fēng)頭太盛。你父親讓我告訴你,不必為此憂心,好好養(yǎng)胎即可。”
蕭淑妃眼眶微紅:“可陛下待我忽然冷淡,我——我如何能安得下心?”
陰夫人心下惻然,握了握女兒的手,小聲勸慰:“四娘,聽母親一句勸,天底下的男人大多薄情,他們只愛年輕貌美的女人。女人若沒有依靠,便像那位鐘貴妃一般,再風(fēng)光,在別人看來也不過是個玩物。你好好將孩子生下來,若是個皇子自然最好,往后的事總有你父親籌謀著,若是個皇女,也總是陛下長女,于你有益無害。其他的,便看開些吧。”
蕭淑妃咬著唇?jīng)]說話,泛紅的眼眶里淚水更甚。
明知母親說的一點沒錯,都是為她這個女兒著想,可她卻打心底里羨慕那個被旁人看作妖孽玩物的鐘三娘,若能寵冠一時,此生也足了。
她垂首撫著一日日變大的腹部,眉心閃過一絲憂慮與埋怨。
這孩子來得看似很是時候,卻又好像一點點將她愛慕的郎君越推越遠了。
……
一連數(shù)日,李景燁除了白日派人到淑妃處問候一番,偶爾到玉女殿看一眼外,每夜都獨自歇在飛霜殿中。
麗質(zhì)樂得清閑,每日與春月一同在玉女殿中泡湯休養(yǎng)。
春月起初不敢用皇帝御賜的海棠湯,連連拒絕,抵不過麗質(zhì)一雙濕潤的杏眼委屈巴巴地望過來,只好趁著夜里無人,偷偷下水體驗一番,一來二去倒也漸漸放開了,邊泡湯時,還不時與她說著殿中其他宮人白日里聽到的閑話。
“聽說這兩日,除了王昭儀與韋婕妤兩個外,其他幾位美人、才人都愛往徐賢妃那兒去。”
麗質(zhì)從水中捻了片花瓣,湊近鼻端輕輕嗅了下,聞言道:“是了,徐賢妃如今掌權(quán),六局二十四司都由她管,只有討好了她,才能過得好些。”
低位的美人、才人中,大多一兩月才有機會侍寢一次,平日里,李景燁恐怕也不記得自己到底有多少嬪妃。
她們想在宮中過得好些,只能求掌權(quán)者庇護。
這本無可指摘。
春月看著她,卻忽然想起了別的,不由四下看一眼,確定無人后,壓低聲問:“近來倒不大能見到裴將軍了。”
其實裴濟原本也也要隔一月半月才會出現(xiàn)一兩回。
只是平日她隨麗質(zhì)出殿時,若偶遇裴濟,有時也會停下行禮問候,說一兩句話,無人時更是如此。
可今日二人出去,遇見從前朝散了朝會后往太后處去請安的裴濟,麗質(zhì)卻只冷淡地瞥了一眼,就連裴濟行禮,她也不過微微點頭,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麗質(zhì)面上的微笑慢慢收斂,望著她搖頭:“近來離他遠些,無事只做不認得便好。”
春月略有些詫異,卻因信任她,一句也沒問,只認真點頭。
二人在池邊靠了一會兒,春月便先出來,將衣物穿好,正要像前幾日一般到屋里去點香,卻見殿外的宮人進來,道:“陛下來了,今夜要宿在玉女殿。”
麗質(zhì)下意識垂眸,掩住其中的一絲冷意,隨即從湯池中步出。
才將身上水珠拭干,披上紗衣,李景燁已進來了。
麗質(zhì)上前要拜,便被他扶起攬在懷里,一同往屋里去。
“陛下今日怎來了?”
李景燁笑著打量她,待見她被熱氣熏蒸得緋紅潤澤的面龐與松散的衣襟時,眸色頓時加深:“怎么,饒了你多日,倒越發(fā)不待見朕了?”
麗質(zhì)斜睨他一眼,微微揚起下顎,道:“妾哪里敢?只是上回被陛下折騰狠了,這兩日才好些,著實后怕。”
“麗娘莫怕,今日朕定溫柔些。”李景燁曠了多日,早有些心意難擋,還未到里間,便將她抱在身前,一手取下她發(fā)間的玉簪,纏了一縷柔軟烏發(fā)在指尖,輕咬她下顎。
麗質(zhì)仰著臉,雙手推在他胸口,直到余光見屋門已完全闔上,才放軟了身子,由他抱著到榻上。
沒了郊外獵場的別樣刺激與鹿血酒的效力,李景燁除了開始有些急促外,后面便恢復(fù)了往日斯文溫柔的模樣。
麗質(zhì)原本有些緊張,見他果然沒再那樣折騰自己,提著的心這才放下。
二人正糾纏之間,屋門外卻傳來何元士顫抖的呼聲:“陛下——”
李景燁當即蹙眉,滿眼不悅,拉著麗質(zhì)不肯松懈,沉聲道:“何事?”
何元士默了默,似在將外頭守著的其他人遣遠些,這才顫聲回:“陛下,舞陽公主——出事了……”
李景燁眼中閃過不耐,咬著牙沒說話,待那一陣勁過去了,方慢慢起來,道:“她又怎么了?”
這一回遷居溫泉宮,他本不想帶上李令月,后來因擔心太后思念女兒,又想著將她帶近些才好看住,這才同意她一起過來,想不到才一個月時間,又出事了。
何元士聽力頭動靜,估摸著已完事,便小心地推門進來,躬身道:“公主今日入夜后,便覺腹中泛酸,一連吐了兩回,用了湯羹也不見好,反吐得更厲害了,宮人們以為是公主夜里貪涼,腸胃不適,便忙請了女官來看診,可誰知,女官說公主似乎有孕了……”
空氣忽然一片沉寂。
李景燁原本輕揉眉心的動作頓時停下,面色倏地沉了,額角青筋也突突直跳,一時間竟氣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何元士躬身斂目,一點聲響也不敢發(fā)出。
原本還靠在床邊的麗質(zhì)將他方才的話聽得一清二楚,此刻披了件衣衫,繞過屏風(fēng)走出來,直直地望著何元士,問:“大監(jiān),女官可說公主懷胎多久了?”
實則她想問的是李令月懷的是誰的孩子,只是這樣的話不能直說,便換了個方式。
李景燁也動作一頓,一同將目光轉(zhuǎn)向何元士。
深秋的夜已十分涼了,何元士背后卻出了一層熱汗。
他擦了擦額角,低聲道:“稟貴妃,女官說,當有兩月了。”
如今已是十月下旬,兩月之前,便是中秋,是誰的孩子,已是呼之欲出——
除了鐘灝,再沒有旁人。
麗質(zhì)垂著頭,緩緩跪下:“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