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熟悉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的一步一步仿佛踏在了黎嶠的心上。
裴羲玉掀開簾子進(jìn)了暖閣,隔著屏風(fēng)看著他衣衫不整模模糊糊呆坐在軟榻上的影子以及額前依舊那股翹著的小碎毛,片刻才緩聲道:“既醒了,便起來吧,案幾上放著你的衣裳。”
黎嶠轉(zhuǎn)眸看了眼屏風(fēng)旁案幾上放著的衣裳,點了點頭,又反應(yīng)過來她看不見,有些悶悶不樂的道:“謝過主人,奴這就起身。”
見人轉(zhuǎn)身離開后,他才快速的換衣裳,只是穿的時候衣裳不小心擦到了大腿根,讓他疼的下意識輕哼了一聲。
“怎么了?”裴羲玉聽著他明顯呼痛的聲音不由皺眉問道。
黎嶠微怔,下意識道:“……沒、沒事。”
裴羲玉隔著一道簾子聽著里面窸窸窣窣的衣物磨挲的聲音,沉思著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沒過一會兒,等黎嶠換好衣服出來時,不僅看見了她,還看見了那一臉淺笑晏晏,笑得很是漂亮柔媚的蓮舟公子。
他垂下眼眸,行禮輕道:“主人,奴先下去了。”說著轉(zhuǎn)身就想離開,一眼也不想多看她和別人在一起相處的畫面。
“等等。”裴羲玉看著他的臉色突然開口道。
蓮舟也是在看著他依舊穿著一身再明顯不過的下人服飾后有些驚訝。不過,讓他更好奇的是,兩人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怎么和傳言中好似有些不太一樣?
“過來。”
黎嶠微垂著頭,朝她移了兩步,就聞到了股陌生的熏香,讓他不由覺得有些頭昏腦漲,心里酸堵的難受,腦子也悶重的不舒服,連帶著神情也懨懨兒的。
只是正低頭看著自己腳尖的時候,就突然感覺到額頭被一片溫涼輕撫而過,不由懵懵的抬起了眼。
裴羲玉收回手掌,皺眉道:“你發(fā)熱了。”
黎嶠睜大了眼睛:“發(fā)熱了?”說著他就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一時沒摸出來什么,只是被她這么一說,這才覺得自己呼出的氣息好像都是熱的,眼睛也有些燙燙的。
她沉聲道:“坐下,把手伸出來。”
黎嶠下意識坐在了他身旁的位置,把手腕伸了出來,一副讓她把脈的模樣,動作流暢自然,仿佛沒有經(jīng)過思考一般。
他許是腦子還有些發(fā)昏,并沒有發(fā)現(xiàn)哪里不對,但在場所有人看見他動作自然的在首位上坐下,都不由眼皮子跳了跳。
那個位置并不是誰都可以坐的,就算沒有當(dāng)家正夫(君人),一般的小侍也是不能隨便坐的。
蓮舟、云暮甚至于一直沉默的裴瀟都不由多看了兩眼。
或許是這么多人的視線終于讓人勉強(qiáng)察覺了,看著幾人炯炯有神驚訝的目光,他這才有些恍然,剛想起來,手腕就被人搭住了,抬眸就看見她閉目聽脈的模樣,頓時就不動了。
既然主人都不介意,他自然也就無所謂了,還看了一眼站在主人身側(cè)的人。
蓮舟內(nèi)心雖然頗有些驚訝于這位裴世女對他的寵愛,也推翻了剛剛那一瞬間的猜測,但面上依舊溫柔淺笑著,沒什么變化,見他看了過來,還十分友善的笑了笑。
黎嶠面無表情的又把眼神轉(zhuǎn)了回來,一點也沒掩飾自己的不友善。
蓮舟:“……”
裴羲玉睜開眼,收回了手,看著他輕道:“尋常的風(fēng)寒,不過也需多加注意些,應(yīng)是昨日淋了雨,又濕了頭發(fā),這才著了涼,今日便不要去忙了,我讓人去給你煎副藥。”
蓮舟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這位清雋無雙,姿容雅逸的裴世女,這還是他這幾次,第一次見她說這么長一句話,就算在那些宴會上面對著其他貴女們也是如此,客氣疏離的很,原以為她是性子天生如此清冷,卻不曾竟然還會有這一面,雖說神態(tài)也并不是如何姿態(tài)親密,但人就是不能比較,一但比較起來,就能察覺到兩相的差距了。
更何況,就單單是對那小郎君坐在首座卻沒有絲毫不悅,就能顯出其中的縱容了。
“喝藥?”黎嶠下意識皺了臉,明顯滿臉都寫著抗拒,忍不住低聲道:“說不定不用喝藥,我自己捂捂就能好了。”
“不行。”裴羲玉皺眉:“風(fēng)寒雖不是大病,但也不能輕視。”若說在這個時代給她感受最深的是什么,除了階級分明的尊卑之分,就是這時代幾乎一個小小的風(fēng)寒都可能將人的性命帶走的震撼了。
黎嶠睜著一雙水潤透著水光的漂亮眸子,擰著小眉頭,習(xí)慣性的重重的嘆了口氣,一手還撐著下巴,嘟囔著:“……那好吧。”
看著他這副我很乖的可愛小模樣,裴羲玉差點沒忍住想捏捏他那看起來很軟很好捏的粉白小臉蛋,不過最終她也只是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將他額前那幾縷調(diào)皮的小碎毛給順了順,然后垂眸就看見他看過來的那閃閃發(fā)亮燦若繁星的桃花眸。
隨即,掌心就被一顆毛茸茸軟軟的小腦袋輕蹭了蹭,掌心一時不由有些發(fā)麻。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縱容,黎嶠立刻得寸進(jìn)尺的眨了眨眸子,“主人,你有沒有聽說過,有那種藥效差不多,但喝起來沒有那么苦的藥啊?”他知道現(xiàn)在也許還沒有,但主人那么聰明,以前既然能研究出來,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能弄出來吧?
蓮舟:“……”這就是恃寵而驕了吧?而且,這臉變得未免也太快了,剛剛看著他還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轉(zhuǎn)過頭就一副乖乖軟軟的模樣了,果然不是個良善簡單的。不過,這么快就恃寵生驕了,想來也不是那么聰明,女人怕是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恃寵而驕不知分寸的小侍了。
站在一旁伺候他的小廝心底更是震驚,這小侍提出的要求也未免太過了,有藥就不錯了,竟然還敢提出這么離譜的要求?湯藥還能有不苦的?
云暮目瞪口呆!那什么,原來黎小郎君說話還能換幾個聲音的?這聲音,只怕這天下的女人也沒幾個能頂?shù)米〉模挥谜f再加上那張臉了。
不過,她眼睛可精著呢,剛剛黎小郎君看那蓮舟公子的眼神表情她都看見了,主子比她不知道要聰明多少,定然心中都看破了他這些小伎倆!
裴瀟眼觀鼻鼻觀心,沉默的站在柱子旁,似乎與周圍融為一體,只有微動著的耳尖顯示出她內(nèi)心顯然也并不是那么平靜。
黎嶠那句話說完,裴羲玉看著就有些詫異的抬眸看他,在她的印象里,雖然他是個有些嬌氣又愛哭的小哭包,但更多的時候卻都是很乖的,并不是個無理取鬧,得寸進(jìn)尺的人,所以她初聽,才覺有些詫異。
黎.得寸進(jìn)尺.嶠無辜的眨了眨他那還泛著層淡淡水光瀲滟桃花目,純稚又似帶著天然的魅惑,兩種完全相反的氣質(zhì)竟然意外的十分和諧的融合在一起,一絲一毫也不讓人覺得突兀,只是……讓人見了便有些移不開眼。
裴羲玉指尖不自覺輕叩了兩聲桌面,輕咳了兩聲,轉(zhuǎn)過眸子,沉聲道:“現(xiàn)在的藥少有不苦的。”
蓮舟臉上的笑容不由越發(fā)深切了些,看吧,馬上就要被訓(xùn)斥了。
云暮:主子果然英明神武,沒有被美色沖昏了頭腦!
裴瀟耳尖微動。
“就算是有,也需要時間才能研制出來,今日你就別想了。”裴羲玉看著他不疾不徐的說著,就見他眼底的光似乎都暗淡了些,說話間不由頓了瞬,半晌才又道:“你進(jìn)了縣衙也鮮少出去過,聽說江州府郊外泉山上有座溫泉山莊,上面都是湯泉……”她意有所指。
黎嶠頓時雙眸發(fā)亮,領(lǐng)會的十分快速,立刻坐正了身子,乖巧又興奮道:“我明日定然能好!”
裴羲玉頗有些欣慰滿意的頷了頷首。
蓮舟:“……?”就這?就這?
云暮:……黎小郎君果然厲害!看她們主子都快被迷成什么樣兒了?!
裴瀟:嗯,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