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謀算
第72章 謀算
看到唐鈺這個樣子,上官秀的心都縮成一團(tuán),隱隱作痛。
他大步流星走上前去,一把把唐鈺手中的酒杯奪了過來,正色說道:“殿下,不要再喝了!”
坐在石凳上的唐鈺身形搖晃,慢慢抬起頭來,毫無焦距的目光落在上官秀的臉上好一會才把他認(rèn)出來。
他臉上露出驚喜交加之色,舌頭發(fā)直,囫圇不清地說道:“阿秀,是你?香姐把你放出宮了?太好了,我還怕香姐傷你,求香姐放你出宮,可香姐未允……”
說到這里,他臉上露出悲色。
聽著他的話,上官秀心如刀絞,眼圈不由得一紅。
“香姐終究還是未傷你,放你出宮了,太好了,來來來,今日我們一醉方休!”他向上官秀招了招手,低下頭,眼睛在石桌上看了看去,疑道:“我的酒杯呢?”
上官秀緊咬著下唇,將頭轉(zhuǎn)向別處。他喘息了好一會,才把頭正過來,吸了吸鼻子,坐在唐鈺旁邊的石凳上,同時,把手中的酒杯放到唐鈺面前。
“啊?阿秀,酒杯什么時候跑到你哪去了?看來,你也是想陪我喝酒吧!”他側(cè)了側(cè)頭,喝道:“來人,拿一只杯子過來,人呢,來人!”
“殿下,我不用杯子……”上官秀低聲說道。
喊了許久,都沒有一人走過來,唐鈺面露疑惑之色,想了一會,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對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皇子,而是弒父弒君的階下囚……”說話之間,他提起酒壺,重新倒了一杯酒,然后一仰頭,將酒水灌進(jìn)肚子里。
當(dāng)他還要倒酒的時候,上官秀搶先拿起酒壺,對著壺嘴,將剩下的酒水一飲而盡。
“沒酒了,阿秀,你怎能把酒都喝光呢?”唐鈺晃了晃酒壺,目光一偏,看到上官秀的另只手里還提著一只酒壺,他大笑道:“原來你有帶酒來,快快快,給我斟一杯。”
上官秀沒有動,說道:“殿下,這酒不能喝?”
“為何不能喝?父皇在時,父皇管著我,父皇不在了,香姐管著我,現(xiàn)在香姐也不在,你又要管著我嗎?”唐鈺氣呼呼地瞪了上官秀一眼,搖晃著站起身形,探著身子,將上官秀那只手里的酒壺硬搶過來。
他向上官秀揮揮手,說道:“我現(xiàn)在就是要喝酒,誰都別想再管我,現(xiàn)在誰都別想再管我……”
說話之間,他也要對著壺嘴喝酒。上官秀再忍不住,一拳打了出去。他這一拳當(dāng)然不是打向唐鈺,而是打向他手中的酒壺。
啪!受上官秀這一拳之力,酒壺飛出去多遠(yuǎn),掉到?jīng)鐾ね猓瑝厣砩习枷莺么笠粋€坑。
“阿秀,你這是……”唐鈺被他的舉動嚇傻了。
上官秀跨前一步,抓住唐鈺的胳膊,顫聲問道:“殿下,你可知這酒是從何而來?”
“啊?”
“是陛下所賜!這是鴆酒,陛下是要殺你!”
“阿秀,你……”
“殿下!我現(xiàn)在帶你出府!我若不死,定護(hù)送殿下逃離上京,若我戰(zhàn)死,能與殿下作伴,亦死而無憾!”上官秀熱血上涌,現(xiàn)在他什么都不想管了。
士為知己者死!唐鈺視他為知己,現(xiàn)在,上官秀決定以死相報。
他一手抓住唐鈺的手腕,另只手將肋下的佩劍抽了出來,扭轉(zhuǎn)回身,拉著唐鈺便向花園外走去。
他二人才剛剛走出涼亭,就聽花園外有人大聲喊道:“陛下到……”
這一嗓子,讓上官秀如同掉進(jìn)冰窟里,也就在他愣神的時候,從花園的拱門外涌進(jìn)來黑壓壓一片的禁衛(wèi)軍武士,其中還混有大批的帶刀侍衛(wèi)。
禁衛(wèi)軍中有不少人是修靈者,而帶刀侍衛(wèi)則個個都是修為高深的修靈者。
現(xiàn)在沖進(jìn)花園里這么多的禁衛(wèi)軍以及帶刀侍衛(wèi),上官秀即便是一個人,他也沖不出去,何況,他現(xiàn)在還要帶著唐鈺一起走呢。
他不由自主地后退兩步,這時候,站于拱門處的禁衛(wèi)軍自動自覺地左右分開,一身龍袍的唐凌從人群中走出來。
看到唐凌,唐鈺脫口叫道:“香姐!”
他掙脫開上官秀的手,踉踉蹌蹌地向唐凌走了過去。
在唐凌附近的禁衛(wèi)軍正要攔阻,唐凌擺擺手,制止住禁衛(wèi)軍,含笑看向唐鈺,隨著他的走近,她也聞到一股刺鼻的酒味。
她皺了皺眉頭,不滿地說道:“鈺弟怎么喝了這么多的酒?”
“香姐,你去哪了?我都等了你一整天,我沒有毒害父皇,我是被冤枉的……”說著話,唐鈺的眼淚流淌下來。
“朕,知道,鈺弟一定是受人的陷害。”說著話,唐凌側(cè)頭說道:“送鈺王去寢殿休息。”
隨著她一聲令下,有兩名帶刀侍衛(wèi)走到唐鈺近前,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他的胳膊,低聲說道:“殿下,小人帶你去休息!”
“本王……本王不想去休息,香姐,你要相信我,我是被冤枉的,香姐你一定要相信我……”見唐鈺站在原地不肯走,那兩名帶刀侍衛(wèi)下意識地回頭看眼唐凌。
見她冷冰冰地眼神向自己射過來,兩名侍衛(wèi)嚇得身子一震,再不敢猶豫,攙著唐鈺的胳膊,幾乎是架著把他帶出花園。
等唐鈺走到,唐凌背著雙手,從上官秀的面前走了過去。
她徑直地來到?jīng)鐾ぃ拢抗庖晦D(zhuǎn),看向落在草叢中的那只酒壺。她抬手指了一下。
一名帶刀侍衛(wèi)立刻走上前去,將酒壺?fù)炱穑醯教屏杳媲啊?br/>
唐凌拿起變了形的酒壺,微微晃了晃,撩目看向上官秀,笑問道:“上官愛卿,你能為朕解釋一下這是怎么回事嗎?”
上官秀慢慢扭轉(zhuǎn)回身形,對上唐凌的目光,一言未發(fā)。
唐凌含笑抬手指了指上官秀手中所提的寶劍,問道:“你拔劍又是何意?”
未等上官秀說話,有兩名帶刀侍衛(wèi)箭步走上前來,將他手中的寶劍一把奪了過去。
唐鈺揮了揮手,在場的禁衛(wèi)軍武士們紛紛躬身施禮,然后退出花園,只留下帶刀侍衛(wèi)們站在四周。
“你,真的是讓朕太失望了。”唐凌拿起酒壺,向唐鈺所用的那只杯子倒了一杯酒。
而后,她捏起酒杯,深深看眼上官秀,問道:“在你眼中,朕就是個不念骨肉至親,會毒殺胞弟的暴君嗎?”
說話之間,她目光深邃地看著上官秀,過了片刻,她突然一揚手,將杯中酒直接倒入口中。
啊?上官秀心中驚呼一聲,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唐凌把鴆酒喝了?不對!難道,她給自己的根本不是鴆酒,而是一壺普通的酒?
“虎毒尚且不食子,朕再怎樣心狠手辣,又怎會去殘害朕的手足至親?”
“上官秀,你對朕連這點信心都沒有,還要朕如何能信任你,又要朕如何去重用你?”
“你還記得朕當(dāng)初對你說過的話嗎?朕能讓你得到一切,也能讓你失去一切,哪怕是父皇對你的賞賜。”
“上官秀,念及你曾有恩于朕,朕今日不殺你。你,從哪里來,就回哪里去吧!”
“回到你的貞郡去,沒有朕的旨意,永不得入京。還有,朕會削去你的爵位,罷免先帝封你的官職,收回先帝賜予你的御劍。”
“朕,不是沒有給你機(jī)會,可是你自己不懂珍惜,朕對你已仁至義盡。回到貞郡,朕希望你能好好反省,想一想自己究竟錯在了哪里。”
說到這,唐凌放下酒杯,走到上官秀的面前,精美絕倫的鳳目眨也不眨地凝視著他,幽幽說道:“你可知,在奪旗賽上朕有特意派人交代齊飛將你淘汰,是為何?朕怕你留到最后的十支隊伍中,會被接下來發(fā)生的混亂所傷。”她輕輕嘆了口氣,注視著上官秀良久,緩緩搖了搖頭,她收回目光,轉(zhuǎn)身向花園外走去,同時頭也不回地說道:“聽說貞西邊境的虎牙關(guān)缺兵短將,你就去那里做一名營尉吧,以你的資質(zhì),也只配在邊陲小城做一營尉!”
唐凌走了,走得那么灑脫,好像她從未來過這里,上官秀呆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他明白,自己輸了,在這場宮廷的陰謀當(dāng)中,自己一敗涂地,連還手之機(jī)都沒有。
在這短短兩天的時間里,上官秀體會到了何謂大起大落。
一天之前,他因救駕有功,由一介平民,一躍成為一等子爵,并得到都衛(wèi)府副都統(tǒng)的官職。
而一天之后,他的爵位被一擼到底,又變回平民,官職也由都衛(wèi)府的副都統(tǒng)變成看守邊關(guān)的營尉。
他本以為自己應(yīng)該很怨恨唐凌才是,而實際上他對唐凌的怨恨并沒有很深。
正如唐凌所說,她不是沒有給過他機(jī)會,只是,他沒能把握得住罷了。
不過上官秀并沒后悔自己做出的選擇,救唐鈺,是他欠他的,現(xiàn)在自己只不過是連本帶利的一塊還了。
要說他現(xiàn)在最怨恨的人,其實是他自己,怪自己未能看出唐凌的試探。
心機(jī)算盡,到頭來,也只不過是一場空而已。現(xiàn)在,上官秀突然能領(lǐng)悟邱策自盡前的心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