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8章 入仕
青年書生沒有立刻接話,而是先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上官秀一番。筆『趣Δ閣Ww』W.ΔBiQuGe.CN</br> 上官秀依舊沒有抬頭,只隨口問道:“我可有讓林先生失望?”</br> 林奕微微一笑,躬身說道:“國公殿下英華內(nèi)斂,風姿綽約,又豈會令人失望?”</br> 聽聞這話,上官秀抬起頭來,向林奕看過去。見林奕對上自己的目光后,竟毫無膽怯和退縮之意,上官秀暗道一聲不錯。他擺手說道:“林先生請坐吧!”</br> 林奕向四周看了看,走到火爐近前,在旁邊的鋪墊上盤膝而坐,隨手拿起一塊木炭,加入火爐之內(nèi)。</br> 見他在自己的營帳中一點也不生疏,反而像是常來的老朋友,上官秀眼中的笑意和欣賞又加深了幾分。</br> “今日,我有去拜訪令師6先生。”</br> “國公殿下真的只是去拜訪先生嗎?”</br> “……”上官秀未語。</br> “昊天,位于風國以西,風國以后,是想要個安穩(wěn)繁華的西境,還是要個動蕩不安的西境,看來國公殿下心中已有定論。”</br> 6之衡不是治世之能臣,也不是統(tǒng)軍之將帥,只是學術(shù)文化界的大家,以上官秀的身份,親自前去拜訪,自然是有收為己用之意。</br> 風國之所以要籠絡(luò)6之衡這樣的人,也只會有一個目的,就是企圖在文化上,同化昊天,歸根結(jié)底,還是為了兩國一統(tǒng)后的長治久安。</br> 上官秀眼眸一閃,笑道:“林先生之言論,若是讓寧南朝廷聽了去,只怕,是殺頭之重罪。”</br> 林奕把寧南說成是風國的西境,言下之意,風國吞并寧南已成定局,寧南朝廷聽了這話,那還了得,別說林奕是6之衡的門生,哪怕他是當朝天子的門生,腦袋也保不住。</br> “國公殿下可是認為在下說得不對?”林奕抬起頭來,好奇地看向上官秀,仿佛在說一件稀松平常的事。</br> 上官秀與他對視片刻,仰面而笑,說道:“在寧南,能像林先生看得這么透徹,又直言不諱的人,不多。”</br> “是殿下幸運,也是風國幸運,抓住了機會。”如果先帝沒有突然病故,如果昊天國內(nèi)沒有爆皇族內(nèi)戰(zhàn),如果朝野內(nèi)外還是上下一心,風國即便有兩、三個上官秀,也難以吞并昊天,哪怕風國把國戰(zhàn)的日期再往后推遲個兩、三年,讓新帝坐穩(wěn)了皇位,結(jié)果也不會像今天這樣。</br> 可惜,世事沒有那么多的如果,林奕無法去改變什么,他只能盡力讓事情不會變得更壞。</br> “雖說幸運,但機會也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br> 上官秀放下手中的書卷,站起身形,走到火爐的另一邊。肖絕上前,在上官秀的身后放下一張鋪墊。他慢慢坐下來,說道:“令師與林先生的棋局,我今日有看到。”</br> “殿下以為如何?”</br> “兩位先生棋藝高。”</br> “只僅此而已?”林奕笑問道。</br> “就僅此而已。”上官秀說道:“棋局就是棋局,世事就是世事,世事瞬息萬變,又豈是區(qū)區(qū)一盤棋局所能相比?何況,令師不是上官秀,而林先生,也不是長孫伯昊。”</br> 林奕暗暗點頭,上官秀的后句話說到了重點,所以,老師與他的棋局推演再精妙,也只是一紙之空談,什么都改變不了。</br> “是令師讓林先生來的?”</br> “并不是。”林奕搖頭,說道:“先生已不會再入仕途,更不會入風國之仕途,相見徒增難堪,不如不見,今日耽擱殿下許久的時間,還望殿下見諒。”</br> 上官秀淡笑著擺擺手,說道:“一個愿打,一個愿挨,沒有什么原諒不原諒的。”</br> 林奕欠身,說道:“殿下好心胸,能得天下,亦屬正常。”</br> “那么,林先生來見我……”</br> “代師入仕。”qL11</br> “哦?”上官秀眼睛一亮。他不是剛出世的毛頭小子,形形色色的人見得多了,通過一個人的談吐,基本可以判斷出此人的才學。</br> 6之衡的才學如何,他沒見到本人,也判斷不出來,但這個林奕的才華,在風國也實屬罕見。</br> “這是,令師的意思?”</br> 林奕搖頭,說道:“在下有對先生提起過,先生未置可否。”</br> 上官秀說道:“林先生入仕,明明有兩條路可選,一條是寬敞之大道,一條是崎嶇之小路,可林先生為何偏偏選擇了后者,而放棄了前者?”</br> 有6之衡這樣的師父作為基礎(chǔ),在人脈上完全不用擔心,再配上林奕的才華,進入寧南朝廷后,一定會受到重用,平步青云。但他卻選擇投靠風國。</br> 要知道寧南人在風國朝堂上的路并不好走,一步一個坎,立下過那么多赫赫戰(zhàn)功的孟秋晨能走到今日,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期間不知遭受過多少的冷遇和白眼。</br> 林奕笑了笑,說道:“寬敞之大道,雖然好走,但盡頭只是一條死路,而崎嶇之小路,雖然難走,卻看不到它的盡頭,可以一直走下去,這個選擇,并不難不是嗎?再難走的路,也需要有人去走,要把這條路踩出來,何況,已經(jīng)有人走過了這條路,在下也只是后來者,只需遵循前輩的足跡罷了。”</br> 上官秀眨眨眼睛,哈哈大笑起來,轉(zhuǎn)頭說道:“絕,為林先生沏茶。”</br> 和林奕這樣的人交談是件非常痛快的事,因為他足夠聰慧,無論你說什么,他都能聽得明白又透徹。</br> 很快,肖絕把兩杯茶遞了上來,林奕向肖絕欠身道謝,結(jié)果茶杯,淺嘗一口,笑道:“正宗的巖茶大紅袍!看來,以后在下要經(jīng)常來拜訪殿下才是。”</br> 大紅袍長在懸崖峭壁之上,不僅數(shù)量稀少,采摘也困難,稱得上是茶中之王。</br> 上官秀笑道:“只要林先生喜歡,可隨時到我這里來品茶。”稍頓,他話鋒一轉(zhuǎn),說道:“我想要個安穩(wěn)繁華、太平盛世的寧南,不知先生有何良策?”</br> “風國與昊天,究竟孰是孰非,殿下可能分得清楚?”</br> “并不能。”</br> “恐怕不僅殿下不能,天下之間,也沒人能分辨得清楚,這就是一筆遺禍后世子孫的糊涂賬。”</br> 林奕喝了口茶水,問道:“殿下以為,兩國一統(tǒng)之后,風國朝廷要如何做,才能讓昊天三十六郡長治久安?”</br> “這……我以為,當?shù)赖轮辽希 ?lt;/br> “把昊天定位成竊國之賊?”</br> “只有這樣,才能讓風國對寧南的統(tǒng)治名正言順,朝廷也能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br> 林奕點點頭,說道:“可是殿下有沒有想過,沒有人愿意被人看成是竊賊,殿下把昊天定位成竊國之賊,那么,昊天的萬萬子民,也都成了賊子賊孫,不談國仇家恨,哪怕只是為了給自己正名,昊天百姓,又豈能不群起反抗,與風國朝廷抗爭到底?殿下想要的長治久安,只怕,永遠都不會有實現(xiàn)的那一天。”</br> 上官秀眉頭緊鎖,凝視林奕許久,他點點頭,提起茶壺,主動為林奕填滿茶,問道:“那么,依照先生之見呢?”</br> “其實,殿下要死死抓住的,或者說風國要死死抓住的,很簡單,只有兩點,第一,歸屬。風人與昊天人,同文同種,都有同一個老祖宗,兩國百姓,本就是一家人。第二,嫁禍。殿下說得很對,風國吞并昊天后,想要長治久安,確實需要站在道德的至高點上,但不能把昊天全國都說成是竊國之賊,竊國之賊,只有昊天的朝廷,而昊天的百姓,都是受朝廷蒙蔽,兩國之間的分裂,戰(zhàn)爭,以及兩國將士、百姓的種種流血與犧牲,歸根結(jié)底,都是出在昊天的朝廷身上。只要殿下和風國牢牢抓住這兩點,那么,就不是風國吞并昊天,而是昊天回歸風國,兩國之間的種種仇恨,也不應(yīng)由風國來背,而是由昊天的朝廷來背。同樣的結(jié)果,不同的說詞,是不是更能令人接受呢?”</br> 從來沒有人和上官秀談過這些。麾下的將士們與他交談,話題就是圍繞著如何打仗,如何打勝仗,朝中的大臣與他交談,話題基本圍繞著如何劃分利益,如何為自己賺得好處。</br> 真正與上官秀談到兩國一統(tǒng)后,風國要如何執(zhí)政,要抱著什么樣的思想和準則來執(zhí)政,林奕還是第一個。</br> 上官秀聽得兩眼放光,精神大振,他向肖絕招招手,說道:“絕,把茶水都撤掉,換酒菜來!”</br> 通過上官秀對自己的不理睬,到正視,再到上茶,又到現(xiàn)在的上酒上菜,林奕能明顯感覺到上官秀對自己態(tài)度的一層層變化。</br> 只經(jīng)過這么短暫的交談,上官秀是個什么樣的人,林奕還不可能有太深刻的了解,但他可以肯定,上官秀絕對是個務(wù)實的人。</br> 這對他而言就已經(jīng)足夠了。只要上官秀務(wù)實,那么不管他喜不喜歡自己,或者接不接受自己,這些都不影響他會不會重用自己。</br> 按照上官秀的意思,肖絕令人準備酒菜,時間不長,軍兵們從外面端進來幾盤菜肴,和一壺溫酒。</br> 上官秀與林奕相談甚歡,斟滿酒盅后,他拿起杯子,笑道:“聽君一席話,受益匪淺,我敬先生一杯!”</br> 他剛要喝酒,肖絕在旁重重地咳嗽了一聲。上官秀的外傷雖然好了,但內(nèi)傷還未痊愈,這個時候飲酒,對他身體危害不小。</br> 林奕有注意到肖絕的反常,不解地看著他。肖絕解釋道:“林先生有所不知,殿下有舊疾在身,現(xiàn)在還不宜飲酒。”</br> 上官秀無奈苦笑,說道:“只一盅酒而已,不會礙事的,絕也不必小題大做。”</br> 林奕急忙擺手說道:“殿下還是要以保重身體為重,等殿下舊疾痊愈,殿下再與在下共飲也不遲。”</br> 上官秀撇了撇嘴角,又轉(zhuǎn)頭瞧瞧,只見肖絕和吳雨霏都在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自己,好像自己正在做什么十惡不赦的壞事似的,他無奈地放下酒盅,重新端起茶杯,說道:“那么,我就以茶代酒,敬先生好了。”</br> 在寢帳之內(nèi),上官秀和林奕聊了很多,甚至連日后風國在寧南的具體治政方針都聊到了。</br> 林奕的治政理念,總結(jié)起來就兩個字,德政。</br> 他主張的思想是,日后風國必須得在寧南實施德政,只有這樣,才能讓兩國不僅在領(lǐng)土上完成統(tǒng)一,更能讓在兩國的民心和民意上達成統(tǒng)一,而民心民意的統(tǒng)一,那才是真真正正的統(tǒng)一。</br> 其實,在德政思想的背后,林奕還有更深層的意思,他無法改變昊天被風國吞并的命運,但他可以竭盡所能的讓事情不會變的更糟,只要風國肯施德政,昊天百姓就不會生大規(guī)模的動亂,風國在昊天的執(zhí)政,也會愈加的懷柔,反之,則是個惡性循環(huán),流血犧牲不斷,到時,受苦的不僅是風國朝廷,受害最重的還是昊天的百姓。</br> 不知不覺間,兩人從傍晚一直交談到深夜,直至遠方傳來轟隆隆的槍炮聲,兩人的交談才被打斷。</br> 林奕下意識地向營帳外望去,同時皺了皺眉頭,上官秀了然一笑,說道:“這是我軍在與寧南的十三軍團交戰(zhàn),先生不必擔心,最多一刻鐘,這場交戰(zhàn)就會結(jié)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