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往事
蒼禹一路送我到神龍族外,眼見著已經(jīng)到了我的地盤,我便不讓蒼禹再送了。
蒼禹有些不情愿,我拍拍他的肩膀作深沉狀囑咐道:“你此次去紫微宮,盡量早去早回,免得我記掛。”
好不容易送走了蒼禹,我背著手哼著小曲兒往里走,跟著蒼禹久了,神龍族的恢弘正門我倒不愛走了,這條小道人少清凈,風景也是最好的一處,不會有宮娥跟著拘束著,我反而喜歡。
我知道我最近有些犯太歲,卻沒想到竟然已經(jīng)犯到了家門口的境界。
小道轉(zhuǎn)角的樹蔭陰影處站了一個人,仿佛等我許久了,我心里罵了聲娘,想要裝作沒有看見快步走過去,他倒好,不慌不忙的喊道:“顏歡。”
我心很累,深呼吸一番,回過身時掛上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一拍手掌道:“喲,這不是白羽魔君嗎,你藏在那里,本尊眼神不太好,都沒有看見你。”
白羽沉默了一會兒,從暗處走出來:“還是一樣不會撒謊。”
我翻了個白眼,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
我同白羽的那些陳年往事,我已經(jīng)許久不曾想起了,很多時候,我都以為自己忘記了,若不是此番事情,我想我可能永遠不會再想起這么一個人來。
可是記憶真的是一個很玄妙的東西,當你真的再去把它翻出來的時候,你會發(fā)現(xiàn),一直纏著你的只是一種感覺罷了,你不會記得他是哪一年的哪一天為了何事買了你最愛吃的蜜糖,你只會記得那顆糖的滋味和你當時歡喜的感受。
甜蜜會被放大,痛苦也會。
我同白羽的相識實在是很戲劇化,那時候我才將將渡了上仙的天劫,阿姐說我好運氣,睡了三年便做了上仙,不像她,拿給天雷追到了青丘一帶,還是被生生劈了三下才算完。
繼阿姐之后,我算是紫微宮的第二個上仙,大家便嚷嚷著要慶賀一番,熱鬧熱鬧。
辰山最是開心,拉著年紀較小的幾位師弟跑到人間的集市上買了許多的彩紙花燈,將紫微宮東邊的一處小庭院打扮的張燈結(jié)彩,煞是好看。
紫微宮少有這樣的宴會,師傅卻不太愛湊這樣的熱鬧,辰山他們?nèi)フ埖臅r候,推說要閉關,瞧著大家有些失望的樣子,便微笑著安慰道:“酒肴里的梨花釀甚好,開兩壇慶賀吧。”
那天我一改常態(tài),穿上了一件玫紅的鎏金廣袖裙,阿姐笑意盈盈的站在我身后給我篦頭發(fā),道:“小顏歡,今日我們打扮得一樣,叫辰山他們猜猜,誰是誰如何?”
我看著鏡中一般無二的兩張臉,原本我和阿姐是極好區(qū)分的,阿姐愛明亮鮮艷的色彩,額間生來便有一抹獨一無二的花鈿,我鐘愛素衣純凈,心口處有一粒淚狀的朱砂痣。
阿姐頑劣性子,在我額間也仔細的描了她的花鈿圖案,這般打扮下來,連我都有些恍惚的錯覺。
果不其然,席間我同阿姐早早的便一左一右的坐好,阿姐朝我做了個鬼臉,聽見辰山他們的聲音近了,便學我面無表情的坐著。
辰山他們剛剛踏進來便蒙了,左看一眼我,右看一眼我阿姐,結(jié)巴道:“這。。。這。。。怎的兩個都是顏汐師姐了?”
阿姐沒有繃住,噗嗤一聲笑出來,漏了餡兒,笑的捂了肚子。
席間大家天南海北的胡亂聊著天,兩壇梨花釀入了肚,阿姐沒喝多少,嚷著要再去搬兩壇來,辰山也一并跟著去了,剩下的小師弟們都有了幾分醉意,笑言道:“顏歡師姐,你還是穿回從前的衣裳好看,你和顏汐師姐這般坐在一起。。。眼花繚亂的,分不清楚。。。”
因為這句話,我豪邁的一揮衣袖稱好,便起身回去換衣裳,走到一半,酒醒了幾分,一拍腦袋罵了自己一句傻,方才在阿姐屋里換的衣裳,自然要去阿姐屋里換回來,又返回來朝阿姐的屋里走去。
走到門口,身后猛然刮起了一陣妖風,我回身的時候正是刮得正猛的時候,我抬手擋住也壓根睜不開眼,待到風小些了,我才從虛著的眼縫里看到了朝我迎面走來的一個邪魅男子。
“你。。。”我張嘴正要質(zhì)問這男子是如何能進的紫微宮的,卻被人一下?lián)糁辛撕箢i,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等我醒來的時候,我被禁足在一處十分華麗的寢殿里。
瞧著這屋里的裝潢和擺放的物件模樣,我便曉得這里已經(jīng)不是九重天了。
妖嬈的侍女捧著衣衫飾品進來的時候,我還坐在床上感慨自己倒了八輩子的血霉了。那侍女生的俏麗,眼角眉梢里都是風情,她扭著腰肢靠過來,對我道:“姑娘沐浴更衣吧,魔君等著呢。”
我臉色變了又變,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自己是哪里招惹了這位魔君,聽聞魔界的魔君嗜血又愛殺戮,殘暴的很,我不由得再在心里給自己加上了十輩子的血霉,掂量了一番自己的這點能耐,腦子一抽,冷聲道:“不必了,你帶路吧。”
我從前以為魔界是一個黑暗凋敝的地方,卻不想,這里也是鳥語花香的一片福澤之地,一路走來,許多未曾見過的稀奇花木看的我眼花繚亂,魔君白綾在湖邊的一處長廊聚心會神的看一本書。
白綾很俊美,穿著一身墨黑的狐皮披風,給人一種偉岸魁梧的感覺。
我走到他跟前了他也沒把那本書放下,他笑起來,眉目里帶著一股子邪氣,他的眸子泛著紫光,輕飄飄的望過來:“顏汐,你是逃不掉的。”
我腦子一炸,一直慢吞吞的腦子一下子急速運轉(zhuǎn)起來。
他這聲“顏汐”喚出來,我竟是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可見阿姐的打扮當真是十分成功的,以假亂真,除了咱們兩個,誰也分不清楚。
我沉寂在喜悅里默不作聲,白綾倒有些稀奇的將書一擱:“怎么不說話了?你一向是道理極多的,今天倒是啞巴了?”
我略帶遺憾的看了他一會兒,嘆了口氣,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氣喝完后才緩緩地對他說道:“你擄錯人了,我不是顏汐,我是顏歡。”
白綾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書本一甩走上前來,嚇得我差點從凳子上摔下去。
“你干嘛,你干嘛,你可別胡來啊我跟你講!”白綾一把拽過我,我掙扎一番動彈不得,毫無底氣的拿話威脅他一番。
白綾充耳不聞,皺著眉頭抬手就摸我額間的花鈿。
胭脂畫的花鈿,再以假亂真,也經(jīng)不得這一抹,他的手指冰涼的一點便松開了我,神色有些落寞的瞧著指尖的胭脂顏色,扯著嘴角輕笑道:“有意思。”
我原以為這般誤會澄清,皆大歡喜,白綾便應該放我走了的,卻沒想到白綾卻揚言說留我在魔界“做客”,一點道理也不講。
還指了好幾個侍女跟著我,說句實在話,縱使沒有人跟著我,我也是壓根跑不出去的,我這個人有個毛病,就是不識路。
且不說我進來的時候昏迷不醒,就算我是清醒著進來的,我也記不住這些彎彎曲曲的路,就連紫微宮,我也是拜師近百年才算認清了路子。
我仰天長嘆,做了什么孽啊,在心里將拂袖而去的白綾罵了第一千四百五十六次后,我在一個艷陽日里坐在花園里嗑瓜子兒。
花園向來都是個捉奸和偷聽不得了的秘密的好去處,我興致十分的高昂,同身邊的那個妖嬈侍女商量道:“我想自己進去逛逛,你們在這里等著我可好?”
那個侍女點頭道:“姑娘去吧,這園子只有這一個出口,婢就在這里等。”
我點點頭,走了兩步又折回來抓了一捧瓜子,這才心滿意足的進了園子。
逛了許久,我滿腔熱血的張望良久,卻發(fā)現(xiàn)白綾這個人忒清心寡欲了些,堂堂魔君做了這般多年,連侍妾也不納幾個,院子里冷冷清清連只鳥都沒有。
按照我的性子,走了這么許久都沒見著人影,我就該回去了,那日不知是怎么了,許是終日里被那些侍女束縛著憋得久了些,愣是不信邪的還要再往里走走去看看。
便是這一走,我的人生簿子里埋著的第一顆驚天雷就這么被我給踩中了,可見天命這個東西,寫在你的命格上,無論如何也是躲不掉的。
再往里走是個岔路口,我琢磨半天也沒想好走哪一邊,恰恰這個時候,左邊的那條道深處傳來幾聲低低的嘆氣聲。
我一聽便興奮了起來,還贊嘆自己多走兩步的心思果然是正確的,便輕著腳步朝那邊走去,貼著樹縫,能看見前邊的一個小魚池子邊坐了個俊秀的男子,那男子旁邊跪著個小宮娥模樣的女子,正嘆著氣抹眼淚。
我一看這可是一出好戲啊,便靠著樹椏蹲下來,將袖里藏著的瓜子摸出一些來抓在手里。
那小宮娥模樣的女子啞著嗓子道:“殿下果真不肯幫幫奴婢么?”
我如今想來,當時果然是一個名副其實的豬腦袋,離得那樣近,安安靜靜的園子里,我嗑下瓜子的那一聲動靜真可謂是平地驚雷。
那小宮娥一臉惶恐的回頭來盯著我的樣子我如今都還記得,那男子快步走到我跟前來,他的眉眼處像極了白綾,卻沒有白綾的那股子邪氣。
我腦子一抽,尷尬的起身拍了拍裙子,將手里的瓜子遞到他的眼前:“你。。。嗑不嗑瓜子啊?”(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