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二十三年六月，大唐皇帝李世民去世，享年五十二歲，廟號太宗，謚號文武大圣大廣孝皇帝，與文德皇后長孫氏合葬于昭陵。
    舉國哀慟，天下縞素。
    他在位這二十三年，勵精圖治，勤政愛民，君臣相宜，開創(chuàng)出享譽(yù)千秋的貞觀盛世，亦成為后世帝王的楷模。
    服喪之后，太子李治繼位，其舅舅長孫無忌為輔政大臣，權(quán)傾朝野。
    鎮(zhèn)國游仙公主李麗質(zhì)受封為宸王，蟄龍二代魁首，掌欽天監(jiān)和不良人，這也開啟了女子封王的先例。
    但明眼人都知道，剛剛繼位的皇帝李治，是在以此向某個人示好。
    與此同時，在朝堂之外的某個角落，一個名為媚娘的女子進(jìn)入了感業(yè)寺，剃度出家。
    歷史似乎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又似乎什么也沒變。
    太極宮。
    “陛下，國師……已經(jīng)離京了。”
    當(dāng)長孫無忌向新皇李治說出這個消息時，他明顯看到，坐在龍椅上的外甥，連坐姿都放松了許多。
    其實(shí)不僅是李治，連他自己也是如此。
    僅僅是一個人的離開，便讓剛剛登基的皇帝，以及權(quán)傾朝野的輔政大臣都暗暗松了一口氣。
    只因?yàn)槟侨嗣欣畹佬沁B先帝都敬為師友的大唐國師。
    毫不夸張的說，隨著太宗逝去，整個大唐，論威望便沒有人能和李道玄相提并論。
    李治最慶幸的是，那個人是位真正的有道高人，并不在乎王權(quán)富貴。
    “國師……去了哪里？”
    “國師乃神仙中人，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我等又如何得知，但估計(jì)，可能是去了瀟湘吧。”
    瀟湘離長安甚遠(yuǎn)，可見那位國師是真的無心插手朝政，李治總算徹底放下了心。
    他目光一閃，道：“先帝的那些妃子，可是都去了感業(yè)寺？”
    長孫無忌有些詫異。
    李治面不改色地解釋道：“朕自幼長于深宮，頗得她們照顧，感業(yè)寺清貧苦寒，她們中有的年齡大了，或許會吃不消那份辛勞。”
    長孫無忌感嘆自己這個侄子可真是仁孝，對沒有血緣的人都如此掛念，那以后對自己這個舅舅還不是加倍的好？
    “回陛下，先帝的妃子，除了楊妃自愿陪葬昭陵，其他都進(jìn)了感業(yè)寺，雖然不如宮中富貴，但吃穿用度自是不愁。”
    李治點(diǎn)了點(diǎn)頭，想說什么，但最后還是沒有說出。
    在長孫無忌離開后，他一個人靠在龍椅上，閉目沉思，淡金色的帷幕落下，將他的身影映襯得十分縹緲，透著一種疏遠(yuǎn)和威嚴(yán)。
    ……
    瀟湘水脈，玉玄宮。
    送完李世民最后一程，李道玄就離開了長安，再次回到了這里。
    他知道，李治不是李世民，如果他在長安，那一朝君臣，都會喘不過氣來，唯有離開，他們才不至于連睡覺都不踏實(shí)。
    而隨著李世民的去世，李道玄也發(fā)現(xiàn)，他和大唐之間的聯(lián)系變得更加淡薄了。
    沒有了李世民的長安，總讓他覺得有些陌生，倒不如回玉玄宮來得舒服自在。
    “玉姐，你再等等，很快，我就能找到你的人魂了。”
    李道玄望著靜靜躺在水晶棺中，宛若睡著的玉姐，眸光變得柔和，露出一絲笑意。
    隨著一個個熟悉的人去世，他也越發(fā)明白了道侶的意義。
    一拍三界葫，一道金色光影飄了出來，赫然便是圣佛那邇婆娑寐，或者說是大蟒蛇神的魂魄。
    只是和之前相比，此刻的他變得異常凄慘。
    神魂變得淡若薄紙，幾乎透明，身上有著一道道傷疤，似是被水淹火燒，刀劈斧砍過，另外就是眼神十分呆滯，仿佛被擊潰了靈智。
    這段時間，他在三界葫中不知經(jīng)受了多少酷刑。
    李道玄感到時機(jī)應(yīng)該差不多了，也不廢話，一只手按在他的頭顱上，元神直接侵入他的魂魄，讀取記憶。
    那邇婆娑寐已經(jīng)無法抵抗，短暫的掙扎后，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
    “阿彌陀佛，摩侯羅伽，佛祖命我二人看守藏經(jīng)閣，守護(hù)大乘佛法，三藏真經(jīng)，等待取經(jīng)人，你為何來此？”
    聲音溫潤慈悲，令人親切。
    李道玄看到了一位金眉閉目，面容俊美氣質(zhì)出塵的白衣僧人，微微一愣，這不就是那邇婆娑寐嗎？
    不，不對！
    只見此人舉手投足間靜若處子，安忍不動，氣質(zhì)出塵絕倫，顧盼之間有佛光涌動，那邇婆娑寐和其比起來，無疑是東施效顰，沐猴而冠。
    這是一尊真正的佛門大能！
    摩侯羅伽，也就是大蟒蛇神，爬到那白衣僧人腳下，討好道：“阿難尊者，我也是佛門弟子，這大乘佛法，三藏真經(jīng)，可否給我看一看？”
    如來在靈山曾言，“我今有經(jīng)三藏。有《法》一藏，談天；有《論》一藏，說地；有《經(jīng)》一藏，度鬼。共計(jì)三十五部，該一萬五千一百四十四卷。真是修真之徑，正善之門。”
    毫無疑問，這大乘佛法，三藏真經(jīng)是佛祖參悟出的無上妙法，大蟒蛇神六根不凈，聽聞這個消息，自然心癢難耐。
    阿難尊者還未說話，另一位尊者先拒絕了。
    “摩侯羅伽，且不說我佛如來有令，唯有取經(jīng)人方可拿走經(jīng)書，就算我二人為伱網(wǎng)開一面，你也看不了。”
    大蟒蛇神不忿道：“迦葉尊者，你怎知我看不了？”
    迦葉淡然寧靜，聞言微微一笑，道：“因?yàn)榇私?jīng)承載了我教氣運(yùn)，非取經(jīng)人不可看，不可聞，不可說，別說是你，就算是我和阿難二人，也無法拿走或是打開。”
    李道玄注視著這位身披袈裟，容貌雖然不是很英俊，卻禪意悠遠(yuǎn)，寧靜出塵的僧人，心中一動。
    原來是阿難、迦葉兩大尊者。
    佛祖有十大弟子，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這兩位，阿難自是不必多說，佛門中的顏值代表，因?yàn)殚L得太過漂亮而被許多美女倒追，卻一直守身如玉，安忍不動。
    迦葉更加有名，十大弟子中號稱頭陀第一，悟性極高，據(jù)說其修佛后，八日便入阿羅漢境。
    佛祖在人間的化身圓寂時，便指定迦葉暫代教主之職，可見對他的重視。
    十八羅漢中的降龍羅漢，亦是迦葉尊者的化身。
    大蟒蛇神卻不信兩位尊者的說辭，它覬覦大乘佛法，便干脆等在藏經(jīng)閣中，不肯離去。
    兩位尊者眼觀鼻，鼻觀心，各自入定，也不再理會。
    時間緩緩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大蟒蛇神心灰意冷，準(zhǔn)備放棄離開之時，靈山中突然響起了金鐘之聲。
    鐺！鐺！鐺……
    一連九響，這是有羅漢隕落的象征。
    迦葉和阿難同時睜開了雙眼，一顆修持了千萬年的通明佛心現(xiàn)出波動。
    鐘聲不歇，繼續(xù)響起。
    這一次是十八響。
    菩薩隕落！
    轟隆！！
    靈山上空突然電閃雷鳴，降下血雨，大地震顫，瑤花琪草迅速枯萎，佛光祥云亦黯淡破碎。
    鐘聲一直沒有停下來過。
    揭諦、珈藍(lán)、羅漢、菩薩，這些往日里的靈山神佛相繼隕落，一種無言的悲傷和恐懼彌漫在兩位尊者心中。
    他們身在藏經(jīng)閣中，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卻都明白一點(diǎn)。
    這是一次史無前例的佛劫！
    他們是幸運(yùn)的，藏經(jīng)閣本就是靈山重地，有許多陣法防護(hù)，最主要的是，承載著佛門一教氣運(yùn)的大乘佛法在此，無形中庇護(hù)了他們。
    但即便如此，他們也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仿佛有某種詭異的力量正在不斷消磨他們的金身佛力。
    “阿彌陀佛，我必須出去看看。”
    阿難起身欲離開藏經(jīng)閣，盡管當(dāng)他生出這種想法時，佛心在瘋狂預(yù)警，但他卻毫無懼色，目光依舊堅(jiān)忍平靜。
    對佛門弟子而言，又怎能因?yàn)樨澤滤溃领`山危難于不顧？
    迦葉尊者阻止了他。
    “阿難，你留下，我出去。”
    沒等阿難反駁，他就繼續(xù)道：“大乘真經(jīng)在此，為守護(hù)我佛門一教氣運(yùn)，你我二人必須要留下一人，我的修為比你高，擅長斗法，出去后也能相助我佛。”
    阿難無言以對。
    迦葉尊者的修為乃十大弟子之首，故稱頭陀第一，又有化身降龍羅漢，斗戰(zhàn)之術(shù)亦是首屈一指，他出去，確實(shí)比自己的幫助要大。
    轉(zhuǎn)身看了看那些佛經(jīng)，想起世尊對他們的交代，阿難長嘆一聲，沒有說話，只是對著迦葉施了一禮。
    迦葉還禮，而后離開了藏經(jīng)閣，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
    不久后，佛鐘二十八響，是為……尊者隕落。
    藏經(jīng)閣中，只剩下阿難尊者和一頭被嚇得瑟瑟發(fā)抖的大蟒蛇神。
    他們繼續(xù)守在藏經(jīng)閣中，外面的鐘聲不斷響起，但頻率越來越低了，而藏經(jīng)閣中，盡管有著大乘真經(jīng)的庇佑，那種詭異的力量卻越來越壯大。
    阿難修為深厚，倒還能忍受，大蟒蛇神卻不行了，它的根基越發(fā)衰落，六丈長的身軀萎縮了一半，躲在角落中奄奄一息。
    阿難露出不忍之色，渡佛力讓其撐了下來。
    兩日后。
    鐘聲再起，只是這一次卻一連三十三響，靈山震動，萬佛同悲。
    阿難的臉上不知何時已滿是淚水，跪倒在地，心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不僅是他，就連大蟒蛇神也是如此，痛哭流涕。
    世尊隕落！
    靈山……徹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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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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