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派戰(zhàn)終
第四十章
相比較起花焰, 陸承殺的反應平靜許多,他氣都沒有多喘兩下。
花焰伸手想拽拽他,表達一下自己現在激動的心情。
就見陸承殺又往旁邊躲了一下。
花焰不禁道:“……你夠啦!剛才那個說‘我死, 也不會讓你死’的人難道不是你嗎!”
陸承殺:“……”
完了,他看起來似乎真的不想承認的樣子!
地宮的出口隱在一片懸崖峭壁下面, 他們站的地方不過方寸大小, 上面還有斜出來的枝丫遮擋, 樹木陰翳, 任誰也想不到這下面還能別有乾坤。
此時, 沿著地平線可以看見一抹亮光,正預示著東方將白。
花焰現在自己上去或許還有點麻煩, 但陸承殺在就簡單許多, 他踩著崖壁,近乎垂直地踏步上去,隨后, 一根樹藤垂下來,花焰握緊樹藤,就被陸承殺拽了上去。
在半空中的時候,花焰就已經看見了日出。
明媚的溫暖的光染過云朵, 燦金的碎光一層層鋪滿灰藍的蒼穹, 美得壯闊又令人心生雀躍,雖然陸承殺看著依舊有些別扭,不過花焰決定大度地不去計較,招呼著陸承殺一起來看。
陸承殺將她放在地上,也抬頭望去。
花焰笑得一臉得意道:“好看吧!”
陸承殺的黑衣被陽光鍍上了一層金邊,他看了一會,終于敗下陣來似的, 點了點頭,道:“嗯。”
既然出來了,花焰還是決定再去找找那個慈心谷的弟子。
他的藥沒有用,總得負起點責任來吧!
只是走的路上,還是不免會心有余悸地想起剛才那個地宮,她現在可以確定那個地宮和她們正義教脫不了干系,不知道是為了復活誰,只是她娘說的沒錯,人死怎么可能復生,只有執(zhí)念使人成魔。
想著,她又想起剛才那個小冊子,花焰偷偷從懷里掏出來看了一眼,小冊子也已很陳舊,紙張泛黃,封面沒有字跡,她略略翻開看,應該是本武功心法。
然而正義教的武功心法太多了,花焰隨手又把它塞回了懷里。
路上他們還又抓了兩條魚烤了充饑,只是陸承殺一路都顯得非常沉默,不止和她保持距離,還看都不看她,給花焰郁悶壞了——她以為他們已經是同生共死過的好友關系,怎么也該比之前更親密吧?
哪想到還能倒退的!
這實在太沒有道理了!
不過沒一會,花焰也沉默了,門派戰(zhàn)已經到了第三天,明天就該有人發(fā)現不對勁,可沿路過去,他們看到了許多具在魔教陷阱或毒蟲下喪生的正派弟子尸體。
“陸少俠,陸少俠救命啊!”走了不知多久,才遇到了一個還活著的弟子,他看見陸承殺仿佛看見了救星,一路踉蹌連滾帶爬著跑了過來。
這弟子瞧著神情萎靡,蓬頭垢面,似乎已經擔心受怕了許久,以至他看到陸承殺都沒那么怕了。
花焰還記得問劍大會剛開始,其他弟子看陸承殺的表情,反正絕不是此刻模樣。
之后,不斷有聞聲來投靠陸承殺的弟子。
他們全擠在陸承殺身邊,好似站在陸承殺身旁就能壯膽,花焰反倒被沖到了旁邊。
人一多,她連和陸承殺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看見一襲黑衣的青年走在人群簇擁的最前面。
……不過他好像本來也不是很想和她說話。
花焰悶悶不樂地想。
等他們再見到明齊,已經是兩個時辰以后。
慈心谷弟子此時分外炙手可熱,他們又找了塊地方做營地,除了中毒昏迷的那位,另外幾個都帶著傷,但還忙前忙后照顧傷員。
花焰甚至還在傷員群中看到了秦沐煙。
她的面紗早已不翼而飛,煙黃紗裙的裙角也染了污泥,臟亂不堪,此時正坐在地上,捧著一碗傷藥顫顫巍巍喝著,看起來我見猶憐。
花焰怕她再來找自己茬,剛往邊上躲了躲,就見她忽然抬眸,眼前一亮,朝著陸承殺走了過去。
“……???”怎么你也不怕他了?
秦沐煙似乎甚是委屈,她眼中含淚,步履纖纖,還捧著藥,走到陸承殺面前,當時兩行清淚就順著她的臉頰滑落……
……這位姑娘,你在干什么!?
陸承殺倒是沒什么太大的反應,每個人走到他面前,他差不多都是相同的態(tài)度。
但花焰就是有點不爽,怎么其他人都沒事,就躲著她了?
然后就見秦沐煙居然伸手去扯陸承殺的衣角!
花焰在一旁遠遠瞪著。
陸承殺躲開了。
很好,她心里平衡了。
秦沐煙見狀,擦干凈眼淚,怏怏地坐了回去,花焰莫名松了口氣。
她立刻轉頭去找明齊。
明齊忙得焦頭爛額,一見花焰,當即道:“姑娘你不是會點醫(yī)術嗎?快來幫忙!來來來,把這三包藥先煮了……給那邊當山派的弟子送過去……”
花焰莫名其妙被他安排了任務,稀里糊涂地就去煮藥。
這時受傷的弟子可比上次多多了,傷重情況也不容樂觀,還有一堆中毒昏迷的需要每日服藥抑制毒發(fā),他們幾個人手根本不夠。
花焰煮好藥,正準備送去,就看見一襲青衣只受了些輕傷的沐雪浪正有條不紊的指揮著營地內的弟子們,他語氣溫和,說話不疾不徐。
“這些柴禾放那邊就可以了,蜂怕熏煙,如果再來可以以煙霧驅之。”
“午飯的干糧和果實已經挨個分配好了,馬上就給大家送去。”
“其他師兄弟我們也不會放棄的,待會我們幾個武功好的會再在附近搜尋有沒有需要救援的弟子。”
“大家辛苦辛苦,再撐一日,明日掌門師叔他們發(fā)現不對,一定會來救我們。”
沐雪浪武功高,資歷深,脾氣又好,雖然周圍弟子來自各個門派,但面對沐雪浪,具都顯得十分服氣。
不過一看見他,花焰就想起了另外兩個人,不由又心頭一痛,更痛的是,待人群散去以后,她看見一個弟子小聲說:“還是沒有找到左女俠……”
沐雪浪眉頭微皺道:“她應是同其他當山派弟子一道滾落河中,明日若是還找不到,我自去瀑布下游看看吧。”
花焰:“……”
大師兄,你怎么人這么好啊!
花焰不禁在心中淚流滿面,她哭得好大聲!
她吸了吸鼻子,捧著藥送了過去,明齊指的方向正躺著幾個穿了當山劍袍的弟子。
那幾個弟子昏的昏,暈的暈。
這她很熟!
花焰掐著對方后頸,把藥挨個灌進對方嘴里,他們教里遇到昏迷不醒的弟子都是這么灌的!
灌到最后一個的時候,她忽然被人攥住了手腕,對方猛然坐起,大口咳了兩聲,眼神如鷹隼似的望著她:“是不是陸承殺,要你來害我!”
花焰:“……?????”
他又道:“我認得你。”
花焰哪管他胡言亂語:“快松開我!”
對方握著她手腕的手越發(fā)用力,顯得兇神惡煞:“快點老實交代!”
褚浚此時似乎剛剛蘇醒,臉色鐵青,眉心泛黑——毒還沒解,但精神頭倒很足。
花焰是真的手腕被他掐的很痛,又掙脫不開,對比之下才知道陸承殺之前握她的手腕握的有多輕,幾乎像是輕輕攏著。
雖然她可以隨手再把褚浚毒倒,但真做了,也就坐實了她是來害他的,用魅音入耳又難免會有風險。
各種念頭在花焰腦子里轉了轉,她二話不說,眼一閉,淚一流,大聲哭道:“我好心給你送藥,還要被你污蔑!有沒有天理了!”
褚浚大約也沒有見過臉色變得如此之快的女人,怔了一瞬。
花焰立刻掙脫他,拔腿就想跑。
但褚浚到底反應比陸承昭快得多,他一把抓住了花焰的衣袖,花焰急著跑,撕扯之下,隨著“刺啦”一聲,整片袖子被他拽了下來。
這時花焰都有點呆了。
她現在可沒衣服換啊!
就在這尷尬的瞬間,有人走了過來,一把提起了褚浚的領子,隨手將人摔到了一邊。
褚浚回過神來,就感覺到那柄色澤沉沉的黑鐵正抵在他的咽喉上,隨后對上的是一雙兇煞冷冽至極的眼睛。
這陣仗鬧得過大,已經有人前來圍觀,此時他手里正拿著半片裙裝的袖子,邊上還有一個淚眼婆娑露著半邊胳膊的少女,再加上一個暴怒的陸承殺。
褚浚忽然意識到,這事情似乎無法解釋。
圍觀群眾已經瞬間將剛才發(fā)生的事情補全。
花焰也感覺到事情即將往無法收拾的地方展開,她立刻拽住陸承殺的衣角,道:“沒事,我沒事——我們走吧!”
陸承殺回頭看她。
花焰拼命點頭,努力扯他的衣服。
陸承殺放下了劍,又從褚浚手里奪過了花焰的袖子,才被花焰慢慢拖走。
“我沒事啦,我真的沒事,剛才有點誤會……”因為感覺到陸承殺好像很生氣,她小聲解釋。
解釋的花焰頭都有點疼了,早知道剛才就不裝哭了!
陸承殺還是沒有說話。
他只是攥著手里的衣料,垂著眸子,片刻后,他抬起頭看向花焰。
花焰以為他終于要說點什么,卻不料他突然伸出手,用食指的指腹輕輕蹭過花焰的臉頰,把那一抹濕痕慢慢地抹掉了。
這一下雖然十分輕柔,但花焰也傻了。
她下意識道:“你的毒沒事了?你可以碰我了嗎?”
陸承殺搖了搖頭。
花焰連忙追問:“……那你現在是?”
陸承殺又悶不吭聲了一會,好像一切對于他都很難解釋。
過了許久,他悶聲道:“心口有點不舒服。”
這真是個糟糕的狀況,他怎么都發(fā)展到心口去了!
花焰只好拽著他又去找明齊。
明齊真的不知道說什么,他已經聽聞了,褚浚對陸承殺的紅顏知己欲行不軌,被陸承殺當場抓獲,差點就被他捅死了——好大一個八卦,瞬間消遣了所有人緊張的心情。
花焰也有了一個新名字,叫紅顏禍水。
當然,明齊覺得可能應該不是這樣的——這兩個傻子懂個屁!
但他也不敢說。
他只能說:“不需要開藥,你們倆保持點距離就行。”
花焰不由道:“你這算什么解決辦法!”
明齊道:“很實用的解決辦法。”
花焰道:“那換一個!”
明齊想起陸承殺剛來找他求醫(yī)時的模樣,再看看眼前少女,只覺得真不愧是一……這霸道的氣質簡直一樣一樣的,然而他總覺得貿然捅破,自己會很危險,明齊想了想,找出一張病箋,寫了幾個字,塞進一個藥囊里,遞給花焰,道:“我這里寫了張給陸少俠的藥方,你現在別看,等我們離開試煉地,出去了以后再看。”
花焰疑惑:“為什么非要等到出去?”
因為出去了我就安全了。
明齊道:“這張藥方在這里打開了就不靈了,請一定出去再打開。”
花焰將信將疑地收好,然后又道:“呃……還有個問題。”
明齊道:“……嗯?”
花焰道:“你會縫衣服嗎?”
明齊:“……???”
怎么會這樣,陸少俠不會也就罷了!這么個如花似玉的姑娘竟然連點針線活都不會!
她到底長這么大都學了些什么!
明齊心累地掏出縫傷口用的羊腸線,頂著陸承殺的視線壓力,一針一針小心翼翼在不觸碰到花焰肌膚的情況下,把花焰的袖子給重新縫了上去。
希望以后不要再遇到了,他心道。
***
眾弟子在營地里一直等到第二天。
期間花焰再度受到了眾多視線圍觀,她都有點心虛了——她一個魔教魔女這么高調混進來,豈不是比尤為天還要夸張!
好在,沐雪浪的愿望沒有落空。
午后,第一個背著長劍,面帶長須的師叔終于走了進來。
“諸位弟子,你們都還好嗎?抱歉師叔來遲了。”
好幾個已經有些渾渾噩噩的弟子連滾帶爬沖了過去,扒著這位陌生師叔的大腿,涕泗橫流道:“終于!終于有人來救我們了!”
隨后,陸陸續(xù)續(xù)有十多個各門派的師叔前來,慈心谷也專門帶了一隊白衣醫(yī)師為弟子診療。
傷員一個二個都送了出去,死在陷阱和毒蟲中的弟子尸首也被抬了出來,凌天嘯親自帶隊,他面容看起來分外沉痛。
“這件事老夫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弟子們不會白死的。”他的聲音越發(fā)狠厲,“老夫一定會讓魔教付出代價。”
“多謝凌掌門,不將這魔教教主千刀萬剮,實在難解心頭之恨。”
“魔教犯下這樁樁件件血案,實在罪行罄竹難書。”
“不止要將他們教主千刀萬剮,更要徹底鏟除魔教!以慰死去弟子之靈!”
花焰在角落里張了張嘴,但到底什么也沒說。
真要是謝應弦做的,那她……唉……
門派戰(zhàn)進來一百多名弟子,最后出去的只有七八十人,其中還包括中毒昏迷的二十多名弟子。
魔教的毒花焰倒是很清楚,又陰又毒又變化多端,就比如羽曳給她下的毒,她不眠不休也要十來天左右才能解。
門派戰(zhàn)里這些弟子中的毒只會更麻煩。
不出意外地,她聽說慈心谷醫(yī)師已經連天加夜的趕制解藥,也還是需要時間,更何況還有其他弟子也或多或少都沾了點毒。
花焰有心幫忙,但又實在身份不合適。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她剛出去,就聽到了另一個消息。
之所以救援來得如此之晚,是因為在門派戰(zhàn)期間,魔教弟子趁機肆亂,他們在尋山城和離山城外制造了大量的傷亡,正派人士不得不前去處理,而他們得知門派戰(zhàn)里發(fā)生的事情也是因為,他們在離山城外救下了一個被魔教追殺圍攻的叛徒,這位叛徒自稱因不滿教主謝應弦所為,叛出教中,方才遭遇追殺,但他無論如何良心不安,想把門派戰(zhàn)中的陰謀告知正派,如今自知罪孽深重,只求一死。
花焰剛聽到還在想他們教里竟然還有這么有覺悟的人嗎,就在聽到這人名字時噴了出來。
這位叛徒,名叫羽曳。
作者有話要說: 明齊:我壓力真的好大……
啊,終于跑完了門派戰(zhàn)的劇情,雖然但是我估計也沒人想見到羽曳(?
中秋記得吃月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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