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chapter 48
李曉曼說話的時候都是埋怨阮母。不說話的時候通常都是狠狠盯著阮天浩。</br> 從上海趕回一直待在醫(yī)院的阮天浩疲憊不堪,他覺得此刻的李曉曼已經(jīng)有點神經(jīng)質(zhì),她像只刺猬般站在他面前。他前進(jìn)時她狠狠刺他,他后退時她步步緊逼跟著他。他所有的話題都能被她扯回失去孩子這件事上。</br> 也可以這么說,李曉曼只要睡醒就開始一刻不停的折磨他。她的意思相當(dāng)明確,她要他為失去孩子這件事買單,她要發(fā)泄對他母的憤恨不滿。要知道,那也是他的孩子,他同樣心疼的無與倫比。可是,李曉曼并沒有看到這些。</br> 阮天浩有些發(fā)愁,這種狀態(tài)的李曉曼怎么可以和母親朝夕相處。他聯(lián)系不上岳父岳母,他不知道明天出院回家后會發(fā)生什么事。</br> 看阮天浩痛苦不堪,剛剛睡醒的李曉曼冷冷一笑,“你媽開心吧,不用再擔(dān)心我懷的是女孩了吧?!”</br> “曼曼。”阮天浩哀求她,“她不懂。她以為沒見紅就是沒事。現(xiàn)在她的傷心并不比我們少。”</br> 李曉曼又流起淚來,“她傷心的是流掉的是大孫子吧?!”</br> “曼曼。孩子沒有了我們可以再要。不要這樣。”</br> “再要?別開玩笑了,誰還敢要啊?!你媽懷疑是女孩就對摔倒的我不管不問,萬一下一胎她仍然懷疑是女孩呢。”</br> “我說了她只是不懂。并不是懷疑是女孩。”</br> “我親耳聽到的還會有假。她說她會想辦法。”</br> “她只是那么一說。”</br> “阮天浩。別辯解了,沒用。”</br> 阮天浩扳著李曉曼的肩膀,盯著她的眼睛,“曼曼。我知道你傷心你難過,別這樣,你這樣我很心疼。”</br> 李曉曼大眼睛里淚不停的往外涌,“天浩,你為什么要生在那種家庭,你為什么要有那樣的母親。”</br> 很紳士的阮天浩被這句話傷了自尊。出身貧困農(nóng)村是他沒辦法選擇的,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注儀表修養(yǎng),他也比任何人都努力勤奮,他希望他的家人因為他的付出而享受到比一般城市人還要富足安定的生活。現(xiàn)在,他自認(rèn)為他做到的時候妻子竟然第一次當(dāng)面嫌棄他的出身。這讓他有些措手不及。</br> 李曉曼顯然還沒有意識到看似平靜的丈夫內(nèi)心世界正有著巨大的變化,她仍在埋怨,“如果不是你媽我不可能流產(chǎn),如果不是你媽,我們不可能有一次又一次的爭吵......。”</br> 阮天浩冷冷的截斷她的話,“如果沒有我媽,當(dāng)然不可能有我。”</br> 李曉曼一愣,“你什么意思?”</br> 阮天浩面色平靜,“任何人也取代不了我媽。”</br> 李曉曼從來沒有要取代阮母的意思,她之所以絮叨不停這么說只是排遣心中苦悶。因此,阮天浩這么冷冷的一句話激怒了她,“既然如此,你跟你媽過好了。”</br> 阮天浩站起來冷冷盯著李曉曼。</br> 李曉曼氣呼呼回望著他。</br> 這時候,莫菲正好走進(jìn)病房,“曼曼。”</br> 聽到好友關(guān)切的聲音,李曉曼頓時號啕大哭,“菲菲,我流產(chǎn)了。”</br> 莫菲快步走上前,坐到床邊攬住李曉曼肩頭,“曼曼。不要哭了,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把身子調(diào)養(yǎng)好,其他的都不要想。”</br> “已經(jīng)十九周了。是個男孩。”</br> “以后還會有的。不要難過。”</br> 兩個女人一個哭一個安慰,阮天浩與跟著進(jìn)來的周杰瑞默默著看。</br> 李曉曼淚眼婆娑,“菲菲,今晚你陪我,好不好?”</br> 阮天浩反對,“莫菲出差剛回來吧?!人家也挺累的。”</br> 李曉曼可憐巴巴盯著莫菲,“我和跟你說說話。”</br> 莫菲只好點頭。她站起身笑對阮天浩說,“不要緊。你先回去收拾收拾,曼曼這算小月子,得好好安頓。”然后轉(zhuǎn)向周杰瑞,“我陪陪曉曼,你先回家吧。”</br> 兩個男人一齊離開。</br> 李曉曼拍拍床邊,示意莫菲坐過去,“菲菲,我想離婚?”</br> “不要沖動。孩子沒有了可以再懷,這世上只有一個阮天浩。”</br> “我不能看到他媽。看到他媽我就有上前打架的欲望。”</br> “這不像你,你從來不暴力。”</br> “那是因為以前沒失去過孩子。”</br> “還是再想想。”</br> “菲菲,你沒看到當(dāng)時她若無其事的表情。我在她眼里估計就是懷著一窩狗崽子的母狗。她壓根沒把我的擔(dān)憂害怕當(dāng)回事。”</br> “也許是真不懂。”</br> 聽了這話,李曉曼有點崩潰,“你怎么和阮天浩一個調(diào)調(diào)。”</br> “旁觀者清。”莫菲苦口婆心,“你曾經(jīng)說過如果離婚你很有可能割脈自殺,我記得很清楚。所以不要輕言離婚。”</br> “今日不同往日。你到底跟誰一國的?”</br> “當(dāng)然是跟你。”</br> “跟我一國就不是為他說好話。”</br> 莫菲很無奈的嘆口氣后從床頭柜上拿起一盒飲料喝下幾口,“曼曼。和他離婚,他算什么呀,一個才進(jìn)城會掙點錢的臭男人而已。”</br> 李曉曼微愣后很不滿的反駁,“菲菲,有你這么說人的嗎?!我家天浩多紳士啊,什么叫剛進(jìn)城的。”</br> 莫菲笑了,“得了吧。李曉曼,我只不過損他兩句你就受不了,還說什么離婚啊。我還是那句話,孩子沒有了可以再懷再生,阮天浩離開了你可是找不到第二個。所以,不要拿這件事一直擠兌他。另外,要知道你老公最忌諱的是什么,別把這些忌諱當(dāng)做你攻擊他的武器,否則后悔的是你。”</br> 李曉曼有些呆。共同生活五年,她明白他的紳士風(fēng)度因何而來。她從來不提他的出身,因為,她害怕傷害他的自尊。是的,她明白出身高低并不能說明什么,可是,她知道那是他的忌諱。剛才,她確實犯了他的大忌,所以才有后面幾句冷厲的話吧?!旁觀者清,此時的莫菲看得比她透徹。</br> 提著大小禮品袋回到家中的周杰瑞獻(xiàn)寶似的拿出莫菲為周母買的毛衫。</br> 款式顏色都合周母心意,老太太樂滋滋回自己房間換了,出來后周杰瑞夸張地拍掌,“媽,太漂亮了,很顯年青。”</br> 滿心高興的周母低頭有手感覺毛衫質(zhì)地,“我剛才看了價錢,很貴,不知道有沒有打折?”</br> “菲菲眼光不錯。”</br> “就是。你媳婦選衣服這方面眼光確實很好。比琳琳強(qiáng)。”</br> 周杰瑞聲音低下來,“那是我姐舍不得給你買好的。”</br> 周母嘆口氣坐下來,“那也是因為日子過得太難了。琳琳這是自作孽誰也幫不了她。杰瑞,跟你商量個事。”</br> 周杰瑞看母親神色沉重,便坐到她身邊,“什么事?”</br> “你姐想回來過。”</br> 周杰瑞有些不明白,“回來過什么意思?”</br> “就是想帶著樂樂回鄭州生活。”</br> “工作也不要了?”</br> “她們學(xué)校改制,早已不是事業(yè)編制了。你姐的意思是托關(guān)系進(jìn)省局轄下的結(jié)算中心,中心現(xiàn)在剛成立正好要從市內(nèi)學(xué)校抽調(diào)人手。”</br> 周杰瑞內(nèi)心并不情愿周琳琳回鄭州,他能預(yù)料到家中多一個女人生活必定是雞犬不寧,可是,公然提出反對意見他又說不出口,于是,他問周母,“你的意思呢?”</br> “這也是個機(jī)會。”</br> 母親雖沒有說明,但是,意思表達(dá)的相當(dāng)清楚。周杰瑞心中暗嘆,“她住在哪?”</br> “我前天已經(jīng)把你爸那房子收拾出來了,她暫時和我一起住。”周母一直留意著周杰瑞臉上神情的變化。</br> 剛在車上才和莫菲討論過買房的事,周杰瑞很為難,“我剛和菲菲說換房子的事。還特意說了是你讓換的。”</br> 這個情況周母也始料不及,“她出差前我就說準(zhǔn)備回去住。你這孩子說之前怎么不和我商量商量。”</br> “我住院時你這么給我說的。所以就這么給菲菲說了。”</br> “那怎么辦?難道讓你姐租房住?!”</br> “現(xiàn)在多少人削尖腦袋往皇城根鉆,她可倒好。反著來。”</br> “單身女人帶著個孩子,她那點工資還要供房,太難了。”</br> “能進(jìn)結(jié)算中心嗎?”</br> “應(yīng)該能。主管中心的副局長跟你姐夫以前是隊友。聽說他愿意幫忙。”</br> “我姐已經(jīng)開始活動了?!”</br> 周母點點頭,“正在辦手續(xù)的吧。”</br> 周杰瑞苦笑,“這事還是你跟菲菲說吧。”</br> 兒子這種處理方法,周母很擔(dān)憂自己的未來,“杰瑞。如果有一天媽病了癱了,你們不會不管吧?!”</br> “哪能啊。我永遠(yuǎn)都是你兒子,兒子照顧父母是應(yīng)該的。”說這話的周杰瑞底氣不足,他明白莫菲并不是不講孝道的女人,可是,有周琳琳在中間他很難預(yù)料莫菲的反應(yīng)和做法。況且,周琳琳與莫菲別扭時,母親肯定偏幫周琳琳。莫菲脾氣倔強(qiáng),如果真的提出她不要父親那套房子,當(dāng)然也不管他的母親,到時候他無招可使。因為他明白他無法左右莫菲。</br> 周母豈能看不出兒子言不由衷。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同樣很難過。</br> 話題無法再繼續(xù),周杰瑞拎著沙發(fā)旁邊的袋子準(zhǔn)備回房。</br> “買的都什么呀?”</br> “菲菲的衣服。”</br> “我看看。”</br> 周母一袋一袋挨著看,當(dāng)然沒忘記看標(biāo)價。看完后大發(fā)感慨,“就是不一樣。升職了工資高了買東西一點不手軟,連明年夏天的都買了。”</br> “可能是反季特價的。”</br> “你們兩個工資加起來差不多一萬吧。你姐才兩千多。你們是兩個人,她和樂樂也是兩個人。算起來,還是你姐可憐。”</br> 周杰瑞明白母親難受,但是,如果不能改變母親想法以后他們母子的生活將更難受,況且,他也確實是實話實說,“菲菲可能馬上就要辭職。”</br> “為什么?犯錯誤了?”</br> “媽。這種工作對女人來說太忙了,上班出差都超出她本身負(fù)荷了。”</br> 周母又一次犯了愁。</br> 周杰瑞拎著袋子回了房。他要讓母親靜下來好好想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