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Chapter 26
李曉曼終于等來了即將離開阮家莊的那一刻。</br> 想到即將離開這地方,她覺得桌上過分‘豐盛’的菜色不再難受,甚至,她還挾了幾筷子。</br> 席間氣氛好的不像話。</br> 阮母仍在絮絮叨叨交待大兒子她不在家時村里紅白事不能忘,該隨的禮一定要隨上,然后交待大兒媳再養(yǎng)些雞,說現(xiàn)在城里人很愛吃土雞蛋,多養(yǎng)點雞就可以多賣點蛋。把所有認為該交待的都交待后,老人家又難受起來,她對阮家大兒子說,“你們哥幾個用糧食換錢花。天浩他們家用錢買糧食。要不是離得太遠,你們隔三差五送點過去,天浩余下來的錢也能接濟接濟你們......。”</br> 李曉曼頓時覺得頭大。心里那股子興奮勁也沒了。</br> 李父李母安靜地嚼著白米飯,每逢這時候,他們多數(shù)不插言。</br> 阮母交待完之后又看看自己的孫子,“你們也要好好學習。長大了才能像你們的小叔叔一樣。”</br> 其中一個小孫子問,“俺大學畢業(yè)了就能去俺叔的公司嗎?!”</br> 阮母的核桃臉笑成了褶子,“那當然。”</br> 李曉曼崩潰了。她把筷子一放,“我上樓收拾東西去。”</br> 對這一舉動,阮家大哥很不滿意,當著李父李母的面就教訓起阮天浩來,“天浩,你這媳婦當著我們的面都能給媽甩臉子,平常在你們家她都這樣對待媽?!”</br> 阮天浩放下碗,“她著急收拾東西。哥你多心了。”</br> 女兒這舉動是有點不太合適,但還沒到阮家大哥說得那個地步。這時候李父覺得不說句對女兒行為開解的話很對不起自己的女兒。因為,他也覺得阮母擅自做主說的那些話有些不合適。因此,吃完最后一口白飯,他含笑說,“曉曼就是孩子心性,說話做事不喜往深里想。”</br> 李母也笑著圓場,“她爸說得不錯。這丫頭沒心眼。”</br> 話說到這份上,阮母顯然不能再沉默下去,“曉曼這孩子就是實在。高興不高興臉上都能看得出來。老大,吃完了趕快去收拾點雜糧青菜去,我們等會帶走。”</br> 阮家大哥站起身后又看向阮天浩,“再讓我聽到娘在你家受了委屈,我直接去鄭州把娘領回來。”</br> 這時候,李父李母已經意識到阮家大兒子與阮母正唱雙簧。于是,老兩口很有默契站起身,“我們上樓收拾東西。天浩,早點啟程吧。路挺遠的。”</br> 回程路上,李家人情緒都不高。</br> 小潔年齡小,見李曉曼一副不開心的樣子便高興起來,高興了就嘰嘰喳喳的和奶奶閑話家常,說誰誰誰去哪打工了,誰誰誰訂婚了,總之,把村子里以前的玩伴的基本情況添油加醋細說一遍。</br> 阮母還在回味臨出村時幾百口子歡送的盛大場面,絲毫沒有覺察到車內幾人情緒的變化,“早打工早掙錢父母早解放。養(yǎng)女娃賠錢。天浩,李軍峰前幾天剛生了個兒子。”</br> 阮天浩盯著前方,“哦。”</br> “前面兩女娃,這一胎才是兒子。他比你小一個月,都三個孩子了。你和曉曼也該要了。”</br> 阮天浩沒吭聲。</br> 本就心情不爽的李曉曼更加煩悶,“封建。女孩怎么了,我覺得女孩就挺好。”</br> 阮母臉一黑,想開口反駁卻礙于身后親家。心里正別扭,小潔說話了,“一個女孩當然不行了。這樣家產就落外錢姓人手里了。”</br> 突然之間,李曉曼對未來很擔心,她開始考慮自己如果以后生了女孩,阮母會不會逼她再生一胎?!</br> 感受到妻子的焦躁,阮天浩適時開口企圖轉移話題,“媽。三哥忙什么呢,這幾天沒怎么見他。”</br> 阮母輕哼一聲,沒回答。</br> 小潔快嘴快舌,“三叔家兩女孩。三嬸不愿意再生了。所以奶奶不讓他們種奶奶的地,奶奶說種了也是白種,掙的錢早晚也是外姓人的。......。”</br> 小丫頭還沒說完,阮母就截斷了,“他啥都聽他媳婦的......。”</br> 這時候,阮天浩才意識到這個話題同樣不輕松,而且剛才的話題根本沒有轉移開。</br> 果不其然,阮母的話題再次轉移到孩子身上,“曉曼要是懷孕了先去B超檢查一下,如果是女孩咱就不要了。”</br> 李曉曼頓時懵了,她沒料到阮母會這么直接,畢竟,最后一排還坐著她的父母。于是,李曉曼克制不住發(fā)飆了,“生女生男是阮天浩的事,跟我沒多大關系。另外,我也沒覺得懷女孩有什么不好,懷得什么就要什么。”</br> 眼看火藥味漸濃,靠在后排座上休息的李父李母對視一眼,然后由李母開口,“親家,現(xiàn)今這社會男女都一樣。其實呢,這些事讓他們小夫妻倆自個兒考慮,咱們老一輩就別操心了,咱們哪,以后想想清福就行了。”</br> 李父也趕緊補充,“就是就是。”</br> 阮母顯然還有不同意見。但是,阮天浩開口了,“媽。能讓我集中精力開車嗎?”</br> 阮天浩雖是微微笑著,但話里意思相當明顯是責備,阮母豈會聽不出。老太太雖然心里不舒服,但眼力勁還是有的。于是,老太太開始閉目養(yǎng)神。</br> 自然而然的,余下來的行程眾人一直沉默。</br> 吃完飯,傅凱之提議去母校轉一圈。心情不錯的莫菲沒有拒絕。</br> 先去教學樓,再去圖書館,然后是禮堂,......,一路轉下來,兩人都有點感傷。畢竟,那段最美好的回憶在這里。</br> 兩人途徑食堂時,傅凱之看看自己的左手,“我一直用左手使筷子。”</br> 兩人熱戀期間,坐在食堂一角吃飯時也不忘拉著手,那時候,傅凱之快速學會了用左手使用筷子。其實,剛才吃飯時莫菲已經發(fā)現(xiàn),只是她不愿意再提這些往事。</br> 現(xiàn)在,傅凱之神情落寞語調哀傷,莫菲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緒,“都怪你。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為什么不早讓我知道你們這種家庭會用這種銷售戰(zhàn)略?!還有,你為什么不來參加校慶?!”</br> 聽到莫菲含嗔帶怪的埋怨,傅凱之也有些失控,他一把攬過莫菲擁在懷里,聲音有些哽咽,“莫莫,你知道嗎?這些年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也沒愛上任何一個女人。”</br> 莫菲痛哭起來,“凱之,怎么辦?我們該怎么辦?”</br> “莫莫,我會安排好的。等我兩年,就兩年。”</br> “怎么安排?”</br> “我會以單身身份重新追求你。”</br> “你和她能離婚嗎?!”</br> 食堂雖然偏僻,但開水房在這邊。來往學生并不少。腳步聲議論聲使莫菲漸漸回神。她意識到她有些沖動。</br> “世上沒有我做不到的事。莫莫,你能離嗎?”</br> 這句話令莫菲頓時清醒,她快速推開他低頭開始擦眼淚。是啊,她能離嗎?另外,他能離得了嗎?說句心理話,她和周杰瑞的婚姻是出現(xiàn)了問題,但是,并沒有到非離不可的境地。</br> 傅凱之也慢慢開始平靜。剛才那番沒有經過思考的話沖口而出,他有些后悔。不過,他不是后悔說了這些話,而是過早說了這些話。傅家郁家都是有頭有臉的家庭,他自信能沖破兩個家庭的阻力,但是,他不能保證離婚后的他能帶給莫菲幸福的生活。他知道,如果他離婚,那么就意味著傅郁兩家關系分崩離析,不止完全沒有再合作的可能,很有可能思凱會遭到建業(yè)打擊而退出鄭州市場。那時候,他還會是思凱的主席嗎?結果很明顯,他不會是。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這個行業(yè)他不會再有立足之地。那時候,他又能給莫菲什么呢?如果連最基本的穩(wěn)定生活都不能保證,那么,他還有什么資格說愛她。</br> 因此,這注定是個沒有答案的問題。莫菲沒辦法回答。傅凱之也不會再追問。兩個人心里都異常清楚,剛才的那番話不過是兩人情緒失控時無意中流露的真實感情而已。而現(xiàn)今社會中,非夫妻關系的成年人流露出這種真實情感又能代表什么呢?很顯然的,什么也代表不了。</br> 莫菲清楚她應該忘記剛才發(fā)生的事。因此,她掩飾住自己的失落十分禮貌的說,“傅總。我先走了。”</br> 傅凱之默盯著她的眼睛,沒有說話。</br> 莫菲轉身離開。</br> 傅凱之沒有挽留,也沒有開口要求送她回去。</br> 周杰瑞托醫(yī)院的朋友打聽換腎的事。家里只剩周家母女時,母女倆躲在周母臥室開始很露骨很直白的交流。</br> 從換腎到術后有可能發(fā)生的一切事情,母女倆都認真討論了一遍。這些都說完了,就開始說房子的事。周母認為女婿手術前應該先把首付交了,這樣即使女婿去世,那么周琳琳總是有個自己的家,可是,周琳琳認為這事沒有可能性。討論來討論去,周琳琳說,“如果不行。我想在鄭州先買個大一居。他如果真過不了這一關,我想回來。”</br> 周母有些猶豫,畢竟北京是首都,有很多人寧可漂泊多年也愿意落戶那里,女兒落戶之后又回來。老人家覺得惋惜。</br> 周琳琳又哽咽起來,“他如果走了,我就只能和您相依為命了。”</br> 這話擊中周母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于是,老人家流淚了,“好。琳琳。如果他真過不了這關,你就回來吧。不過,大一居房子不行,孩子大了總要分房睡......。”</br> 就在母女倆討論買房的事時莫菲進門了。拖鞋聲音小,而周家母女正說得投入,所以,周家母女不知道莫菲已經回來,而莫菲很容易聽到了母女倆的談話。m.</br> 周琳琳說,“媽。我有個想法。”</br> 周母問,“什么想法。”</br> 周琳琳說,“我拿三十萬,你把那套老房子賣了。咱買個三室一廳的。”</br> 聽了這話,心情極度不爽的莫菲頓時怒了。還沒來得及制造個聲音提醒她們母女倆家里有人,周母就開了口,“不行。琳琳。我百年之后那房子杰瑞也有繼承權。”</br> 周琳琳說,“用我的名字買。”</br> 周母沒有及時接話,莫菲搞不清楚是周母不同意還是有其他顧慮。但是,她不愿意再聽下去也是事實,于是,她把杯子重重往茶幾上一放回房了,當然,沒忘記重重關上房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