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影11拖曳。
經(jīng)過幾次長長的深呼吸,柯尋覺得身體漸漸復(fù)蘇,終于能較為有力地將拳頭攥起來了。</br> 柯尋著床幫努力讓自己坐起來,必須要想辦法把窗戶關(guān)上。</br> 對面床上的辛蓓蓓一動不動地躺著,不知是睡去了,還是躺在那里觀察著柯尋。</br> 就在柯尋終于站起身來準備走向窗邊的時候,突然眼睛就像盲了一樣,猝不及防的黑暗再次籠罩了一切。</br> 柯尋站在原地,在辨不清方向的情況下不敢輕舉妄動。</br> 這一次的感覺非常明確,有什么東西來到了屋子里,而并非像之前兩次那樣,只是“經(jīng)過”。</br> 龐大無形的黑暗,只剩嗅覺和聽覺活著。</br> 或許郭麗霞在夢中感受到了恐懼,其鼾聲降低了很多,只剩下睡夢中幽長的呼吸。</br> 黑暗中的另一個聲音來自辛蓓蓓,那是一陣非常急促的喘息,痛苦得將要窒息的喘息。</br> 黑暗有著“顏色”的味道,就像勞作間里那些漿果的味道,還像張?zhí)飕|被浸泡的那個瓶子里所發(fā)出的味道。</br> 柯尋感覺到一股極為濃烈的顏色味道從鼻間拂過,之后便漸漸轉(zhuǎn)淡,柯尋的眼睛望著本該是窗口的方向,似乎對方正要從窗口離開。</br> 終于有一抹灰色映入眼簾,那是窗框的顏色,緊接著整個四方窗框都展現(xiàn)在眼前,房間里的一切也漸漸能看清了。</br> 郭麗霞的圓點圖案依然躺在床上熟睡。</br> 柯尋自身的水波紋圖案就立在房間正中。</br> 而辛蓓蓓的菱形圖案,則在以一種極為扭曲的方式被拖向窗口。</br> 沒錯,辛蓓蓓蠕動著,就像一條被拖動的蛇,又像是一塊被移動的花布。</br> 柯尋清清楚楚看到了拖動辛蓓蓓的東西,那東西來自辛蓓蓓的腳下,黑色的,和辛蓓蓓的體積差不多大小。</br> 如果沒有判斷錯,這東西應(yīng)該是辛蓓蓓自己的影子。</br> 柯尋慢慢后退幾步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盡量離辛蓓蓓和她的影子遠一些。</br> “辛蓓蓓?”柯尋最終還是叫了對方的名字,死亡事件發(fā)生在眼前,不可能置之不理。</br> 屬于辛蓓蓓的菱形花紋,發(fā)出了含混不清的聲音:“咕嚕……”</br> 像是因為窒息產(chǎn)生的低嘔聲。</br> 柯尋出了一身冷汗,眼看著辛蓓蓓的身體被慢慢拖出了床鋪,向著窗臺的方向移動而去。</br> 辛蓓蓓的影子已經(jīng)逐漸蔓延到了窗臺,拖拽著她的雙腳向窗臺移去。</br> 柯尋大著膽子接近了辛蓓蓓的頭部,如今她的頭部是距離那個影子最遠的地方,也應(yīng)該是比較安全的地方。</br> 辛蓓蓓發(fā)出一陣一陣嘶啞的倒抽氣的聲音,就像是被什么東西死死勒著脖子一樣。</br> 柯尋抓住了辛蓓蓓的雙肩,試圖將其往回拖,卻發(fā)覺自己的力量與對方太過懸殊。</br> 柯尋壯著膽子用手試探性地摸向了辛蓓蓓的頸部,發(fā)覺其脖頸的位置深深的陷了進去——脖子上的肉像是被什么無形的東西死死勒住了。</br> 柯尋觸摸到了那凹陷的形狀,就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br> 那形狀,分明來自一只無形的大手。</br> 因為力量的懸殊,柯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辛蓓蓓被其自己的影子拖著雙腳離開了窗口,那片布滿了菱形花紋的細窄的形狀,痛苦地蠕動著,逐漸消失在了窗口的位置。</br> 柯尋追到窗口,將頭探了出去,黑影已經(jīng)融入了濃濃的夜色,醒目的是那片屬于辛蓓蓓的花紋,在黑影的拖拽之下顯得搖搖欲墜,慢慢被拖過了隔壁的窗戶,拐彎向了視線達不到的遠方。</br> 就像昨晚看到的那樣。</br> 柯尋這時候才覺得有些冷,原來自己的衣服已經(jīng)被汗水溻透了。</br> 柯尋向左右兩邊的窗戶看去,發(fā)現(xiàn)所有房間的窗戶都緊緊關(guān)著,這才準備將自己的窗戶也關(guān)上。</br> 視線掃過外面的水池和迷宮,卻突然發(fā)現(xiàn)迷宮那里有一片黑白分明的花紋圖案,在純色的灰色迷宮里顯得格外分明。</br> 那應(yīng)該是一個人,深夜里在迷宮的人。</br> 柯尋想將那人的衣服圖案看清楚,無奈距離太遠,只能隱約看出那個人的輪廓,筆直地站在迷宮旁,仿佛在與柯尋對視。</br> 柯尋下意識關(guān)上了窗,但卻沒有離開窗邊,而是將視線透過窗格繼續(xù)觀察對方。</br> 那個人又在原地端立了幾分鐘,就走進了迷宮,消失不見。</br> 一整夜終于熬過去,天亮了。</br> 大家獲得的第一個消息是:葉寧晨一像昨天的賀宇一樣,白慘慘地死去了。</br> 所幸紫色房間的其他兩人并未受其影響,整個房間也并未產(chǎn)生變化,大門依然是紫色。</br> 葉寧晨一的死,或許在大家的意料之內(nèi),但辛蓓蓓的消失,令所有人都迷惑不解。</br> 很多人不約而同將同情的目光投向了石震東。</br> 石震東沉默良久,發(fā)出的聲音仿佛在努力壓住哽咽:“昨天鐘表的青色花紋原來是和蓓蓓有關(guān)。”</br> “可是,辛蓓蓓是怎么被選中的呢?難道她也污染了顏色嗎?”米薇說完這話,下意識看了看二樓大廳的鐘表,見其還是昨晚的靛色,心里才偷偷松了口氣。</br> “或許串門也會使鐘表的顏色發(fā)生變化。”牧懌然將所有人掃了一眼,確定剩下的九個人都在場,才繼續(xù)說道:“昨天苗子沛說過,鐘表由橙色變成青色,發(fā)生在昨天早晨,但那個時候,所有的人還沒有進行勞作,因此大家就認為這個變化與污染顏色無關(guān)。”</br> “昨天早上的那個時間,所有人的人都在二樓,就像現(xiàn)在一樣。”秦賜說。</br> 牧懌然繼續(xù)說道:“所以才會說,串門一樣會使鐘表改變顏色。”</br> “你是說,昨天早上有人串門了?”眾人不解。</br> “你們仔細想一想,昨天大家在紅色房間觀察賀宇尸體的時候,有誰是落單的?”牧懌然拋出了一個問題。</br> 很多人還沒想明白,就聽石震東突然道:“是蓓蓓,當(dāng)時她很害怕,我就讓那些女生們先不要進紅色房間,結(jié)果另外兩個女生還是進去看了……當(dāng)時大廳里只剩下了蓓蓓一個人。”</br> 朱浩文也跟著回憶起來:“當(dāng)時我們在紅色房間里逗留的時間不短,至少也有20多分鐘的時間,辛蓓蓓一個人在大廳里做了些什么呢?她為什么要串門?”</br> 眾人疑惑不解,辛蓓蓓可以說是這群人里膽子最小的一個,怎么敢冒著生命危險去其他顏色的房間。</br> “我之前跟大家說過,當(dāng)一個人落單的時候,尤其是獨自在大廳里的時候,很有可能會受到某種蠱惑。”牧懌然望著大家,“我昨天下午就曾經(jīng)親身經(jīng)歷過這件事,因為產(chǎn)生幻覺,會讓人情不自禁想要推開其他顏色的房門。”</br> 柯尋經(jīng)歷了一整晚的折騰,第二天清早就有些無精打采的,此刻聽見了這話才像是想起了什么:“難怪我總覺得辛蓓蓓對浩文兒的敵意有些毫無來由,現(xiàn)在想來,對方給她的誘惑或許與浩文兒有關(guān)。”</br> “你的意思是說,她因為受到了關(guān)于我的啟示,所以在昨天早上,大家都聚集在紅色房間的時候,獨自一人推開了我們的綠門?”朱浩文說。</br> “很有這個可能,不,應(yīng)該說只有這個可能,”柯尋看了看那個緊閉的綠色房門,“藍色和綠色加起來正好是青色。”</br> 石震東紅著眼睛,聲音也有些沙啞:“但是,蓓蓓昨天并沒有其他不妥,行事舉止也和往常沒什么區(qū)別。”</br> “這大概就是這個世界的高明之處,”說話的是牧懌然,“被其蠱惑的人一直保持著本身的性情,只有在需要為其做事的時候才會突然為之,這樣便不會被我們所察覺。”</br> 衛(wèi)東抓了抓有些蓬亂的頭發(fā):“你的意思是說,昨天小葉身上沾染的藍色也是辛蓓蓓做的嗎?”</br> 牧懌然沒有說話,表示默認。</br> 郭麗霞皺了皺眉頭:“可是昨天中午干完活之后,我們?nèi)齻€都好好洗了手,尤其是辛蓓蓓洗的最干凈。”</br> “沒必要將明顯的顏色粘在手上,只要偷偷將一枚藍色漿果藏在衣兜里就可以了。”牧懌然展開了自己的推斷,“下午1點鐘大家分配了工作,綠色房間的人繼續(xù)勞作,剩下的一部分人去四樓查看張?zhí)飕|的尸體變化,剩下的幾個人則留在了一樓大廳。”</br> 衛(wèi)東點點頭:“沒錯兒,當(dāng)時留下的有我、小葉、郭姐和辛蓓蓓。”</br> “如果我沒有猜錯,當(dāng)時辛蓓蓓和葉寧晨一的動作比較親密吧?”</br> “是,郭姐當(dāng)時在打盹兒,她們兩個女生一直在聊天,我也插不上什么話。”衛(wèi)東仍然覺得葉寧晨一死得很冤,“小葉明明已經(jīng)把裙子洗干凈了,為什么還是……”</br> “也許這個世界的顏色就是被定義為洗不掉的,即使肉眼看著不見了,還是存在過,”米薇的聲音依然努力保持著冷靜,“所以鐘表才會在那個時間突然變成了靛色!”</br> 眾人聯(lián)系到昨天發(fā)生的種種征兆,已經(jīng)與如今的推斷產(chǎn)生了吻合。</br> “昨晚小葉出事的時候,你們在房間里有沒有聽到什么異響?或是看到了什么異常?”秦賜問。</br> 衛(wèi)東的面孔看上去很憔悴:“昨晚我們都沒睡,小葉也不敢睡,后來房間就突然整個黑了,那個過程里什么動靜也沒有,等房間恢復(fù)原狀的時候,我們發(fā)現(xiàn)小葉不見了。”</br> “不見了?”</br> “屬于小葉的花紋不見了,她的身體和黑暗融為一體,等天亮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她已經(jīng)變成了那樣……”衛(wèi)東有些說不下去了。</br> 這個世界里的真正死亡,是和黑暗融為一體;而到了白天,則是慘白得如同一堵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