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動物世界10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沒有浪費時間,兩人迅速且輕悄地沿著墻頭向著那邊跑去,再次沿著磚縫攀爬,這一次花的時間更久,對體力也是更嚴峻的考驗,好在柯尋跟得很穩(wěn),沒有出半點紕漏,終于成功地攀上通風口,并和牧懌然一起鉆了出去。</br> 站在通風口的邊緣向遠方眺望,月明星稀的夜晚,能見度意外的高,不同于人類那個被污染了的世界,這里的空氣透明得簡直不像是個魔怪之境。</br> 于是就在這樣清晰透明的夜里,柯尋看見了天際處一片林立的高樓。</br> 那是城市。</br> 也不同于此前他們進入過的其他畫作,在中心畫面的邊緣都是像素不高的背景,哪怕是《信仰》里的甘雄高原和《破土》里的現(xiàn)代化都市,他們所能看到的最邊緣,也一樣是模糊不清。</br> 但在這里,城市的盡頭似乎還有城市,天空的盡頭似乎還有天空,如此縱深廣大,無邊無際。</br> 就像是一個真正的、活生生的世界。</br> “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們可以去到的范圍很廣,在這個范圍內(nèi)活動,就算是在夜間也不會受到‘夜晚死亡法則’的約束?”柯尋給“夜晚不得離開指定范圍,否則必死”的畫中規(guī)則隨口起了個名。</br> 牧懌然點了點頭,神色卻有些沉。</br> “怎么?”柯尋輕聲問。</br> 牧懌然垂了垂眸,展眼看向他:“這也意味著,簽名所在的范圍更加廣大,我們的尋找難度也將更高。”</br> 柯尋也垂了垂眸,而后抬起眼,唇角揚起個樂觀的弧度:“雖然‘畫’一直對我們展現(xiàn)出無窮的惡意,但你看,之前的每一幅畫都是有跡可循的,它給我們留出的線索,不管難易,總會保持在我們力所可及的程度,不會給出絕對無法想到或做到的線索,所以……”</br> 牧懌然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聽到此處,忽然笑了,但一笑即收:“所以,畫中展現(xiàn)的世界再廣闊,線索也一定會存在于我們力所可及的地方。”</br> 柯尋的眼中還留有對剛才這一剎那的驚艷,臉上神情遲滯了一會兒才又笑起來:“沒錯,樂觀點兒,我們一定可以找到。繼續(xù)?”</br> “嗯。”牧懌然收回目光,轉而望向四周。</br> 農(nóng)舍的這片草坪占地面積很大,但并不規(guī)則,繞開了一些灌木叢和矮巖石,用高大的木板籬笆圍起來,從高處俯視的話,形狀像是一條蹲伏的大狗,籬笆的外圍,一直綿延到遠處城市的邊緣的,是一片茂密的樹叢。</br> 近處,農(nóng)舍兩邊有幾間高大的房屋,透過窗戶可以看清屋內(nèi)的陳設,兩人辨認出哪間是管理員辦公室,哪間是屠宰室和食品加工室。</br> 由于攀爬需要花費很多時間,兩個人來不及夜探這幾個地方并跑個來回,所以只得放棄,就只在農(nóng)舍內(nèi)沿著隔間的墻頭轉了一圈,把各個角落檢查了一遍,遺憾的是并沒有什么喜人的發(fā)現(xiàn)。</br> 回到屬于他們的隔間時,天色已經(jīng)快要亮了。</br> 吃過早飯,眾人又被放到農(nóng)舍外去放風。</br> 然而暫時找不到可以按昨天計劃行事的機會,因為幾頭巨牛也在草坪上,正搬出一口巨大的低沿木盆,用水管往里面續(xù)水。</br> “要洗澡嘍!”幾個畫內(nèi)人歡快地叫著,圍著木盆追逐打鬧。</br> “……”柯尋看了牧懌然一眼,這種情形下突然要洗鴛鴛浴什么的……emmm……雖然同時入水的還有幾十只鴛。</br> 柯尋百感交集的功夫,木盆里的水已經(jīng)接好,巨牛們彎腰,開始拎起人類往水里扔,有的人似乎并不喜歡洗澡,扔進去后又掙扎著往木盆外面翻,然而擰不過巨大的牛們,一次次被扔回盆去。</br> “哞哞。”一頭巨牛沖著牧懌然叫,指著木盆讓他進去。</br> 聽發(fā)音,像是給他也起了個昵稱,叫“牧牧”。</br> 柯尋莫名有點想笑,但不希望“牧牧”也像豬崽子似的被巨牛扔,忙一把拉了他,主動跳進盆里。</br> 水花飛濺,柯尋從水里冒出頭來,大金毛似地撲楞著頭發(fā),然后偏臉看過去,正抓拍下一幅霸總出水圖。</br> 牧懌然是微仰著臉從水里露出頭來的,細軟的頭發(fā)因而被水攏向了腦后,塑成了一款有型有范兒的禁欲總裁發(fā)式,水珠從圓潤光潔的額頭滑落,有的掛在睫毛上,閃爍出鉆石般的毫光,有的劃過挺直的鼻翼,沒入微啟的唇縫,有的抹過修長的脖頸,落在線條完美的鎖骨上。</br> ……簡直太欲了。</br> 要命的是,他還沉凝著一張冷峻又英俊的臉,既欲,又禁欲,簡直……</br> 是魔鬼。</br> 牧懌然從盆里出去的時候,柯尋還在水里泡著默唱國歌,就覺得一只手從后頭伸過來摁在腦瓜頂上,手指一蜷,攥住了他那亂糟糟的狗毛。</br> “別耽誤正事,出來。”牧總裁的聲音低冷地響在耳后。</br> 柯尋乖乖出來,見秦賜衛(wèi)東他們幾個都在,正謹慎地眼觀六路。</br> 巨牛們似乎又在搬運器械,從食品加工室里拿出根細長的管子和幾樣奇怪的器皿。</br> “按照昨天的計劃,”牧懌然低聲和幾人說道,“分組各自慢慢接近要去的屋子,不要表現(xiàn)得太明顯,我會把巨牛引開,你們趁機進入,一個去里面找,一個在外面放風,記住,不要多留連,速進速出,安全為先。”</br> 眾人點頭,立刻分散開來。</br> 柯尋帶著衛(wèi)東往屠宰室的方向去,慢慢溜達著,越走越近。</br> 剛到近前,突聽得一聲慘叫響起,以為是牧懌然那邊已經(jīng)開始行動,循聲看過去,卻見并不是他,而是畢敬。</br> 畢敬正被一頭巨牛扼在蹄上,兩腮被鉗住,迫使嘴巴大張,另一頭巨牛拿著剛才所見的那根細管,將細管的一端深深地插入到了畢敬的喉嚨中。</br> 柯尋和衛(wèi)東被這一幕驚住了,衛(wèi)東驚愕了半晌,顫抖著開口:“這深度……是直接插進胃里去了吧……”</br> 細管的另一端,連通著古怪的機器,機器的入口處,巨牛正在往里傾倒粥狀食物。</br> “這是……”柯尋緊緊地蹙起眉頭,“填鴨式催肥。”</br> 衛(wèi)東嚇住了。</br> 畢敬太瘦。用于養(yǎng)殖的話,顯然他的品質極不合格。所以得催肥,快速有效地催肥。</br> 衛(wèi)東不忍心再看畢敬在巨牛的蹄間痛苦掙扎的樣子,將臉轉開,蹲到一旁不住地干嘔。</br> 好在填鴨過程并沒有持續(xù)很久,在畢敬的胃部鼓脹起來之后,他就被放開了,巨牛拎起了下一個瘦削的人,把細管插進了他的胃。</br> 柯尋沒有再望下去,轉而看向遠處的牧懌然。</br> 見他似乎在對著身邊的畫內(nèi)人們說些什么,那些人顯然對首領有著較高的服從度,畏懼又恭敬地分成了兩批,忽然間一批開始向著遠端跑去,另一批拔足猛追,追上后便是一番混打混戰(zhàn),整個草坪上頓時亂成了一片,而牧懌然則趁亂跑向朱浩文所在的食品加工室的門口。</br> 草坪上的混亂引起了幾頭巨牛的注意,它們暫時放開了還在被填鴨式催肥的幾個瘦人,起身去追趕四處亂躥亂打的人類,畫外人們循機立刻進入了各自要進的屋中,留下一個站在門口放風。</br> 柯尋慶幸衛(wèi)東沒有跟進來。</br> 眼前的情形他永生——不,也許甚至到了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會忘掉。</br> 屠宰室,讓他認識到了,什么是人間煉獄。</br> 墻,地板,巨大的長條桌面,各種機器的縫隙間,新新舊舊的血漬深淺不一地殘留在上。</br> 如果仔細看,還能發(fā)現(xiàn)有些地方纏繞著肉絲,有些地方夾嵌著骨渣,有些地方遺落著指甲。</br> 但這些,遠遠不及角落的大桶里血水泡著的那些內(nèi)臟與管腸,遠不及巨大的案板上擺著的那副血跡尚新的人骨,更遠不及,墻上一排排的鐵鉤上串著的,或扒去皮,或砍去四肢,或挖空腹腔,或斬去頭顱,或肢解成塊的,人類的軀體。</br> 在那下面,是一口又一口巨大的食盆,分門別類地盛放著人心,人肝,人腸,或滿滿一盆的四肢,或堆積如山的人頭,他們被剃去了毛發(fā),或閉或睜著雙眼,或張或咬著唇舌,有的面如沉睡,有的痛苦猙獰。</br> 他的這些同胞,像是待加工的生肉食材一樣,被如此整齊,冰冷,毫無尊嚴地陳列在這里。</br> 當然。</br> 低端的食物鏈物種,哪里會有尊嚴。</br> 盛有人頭的盆子里,柯尋看到了袁源。在他的上面,是顆更新鮮的,四十歲女人的頭顱。</br> 外面的騷亂花了很久才平息,所有的人類都被趕回了農(nóng)舍的隔間。</br> “管理員室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秦賜搖頭。</br> “食品加工室也沒有。”牧懌然神色間也并沒有什么失望之色。</br> 眾人望向柯尋。</br> “沒有。”柯尋說。</br> 牧懌然在他臉上看了一陣。</br> “這大概是我進過的所有畫里,最沒有頭緒的一回。”秦賜沉著眸,“這個畫作者,僅僅是為了要人們更直觀更深切地領會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么?”</br> “也許他是個極端的素食主義者。”朱浩文道,“我去國外旅游的時候,遇到過素食主義者的游行活動,很多人舉著動物吃人的牌子進行示威抗議。”</br> “所以簽名說不定會簽在蔬菜上?”衛(wèi)東說。</br> “也說不定會極具諷刺意味地簽在刀斧上。”秦賜說。</br> “或者簽在牛角上?”董棟說。</br> “柯尋,”牧懌然沒有參與眾人的討論,只是走到柯尋的面前,沉眸盯住他,“你怎么了?”</br> “沒事。”柯尋說。</br> 牧懌然看著他,好半天,見他垂著眼皮不說話,就不再追問,轉過身去看向眾人,壓低聲音:“下午我們?nèi)セh笆邊。我和柯尋推測,在這里,即便是晚上,也是可以離開室內(nèi)去外邊的,所以我們不能再束手等死,起碼嘗試一下逃脫。”</br> “怎么逃?”董棟和衛(wèi)東異口同聲地低聲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